詭霧湧動,霧氣受祂浩蕩力量的牽扯拉動,回到祂後方的界壁。
十級大地之靈,擁有能撼動天地的能力,祂余留在此方空間的力量,依然在一點點推動著妖靈大陸。
祂將實現祂的理想,妖靈大陸很快就會徹底脫離詭霧,成為第四界的一塊完整陸地。
根據祂的設想,妖靈大陸將成為另外一塊,能接納靈獸、凶獸等全新妖族的聖地。
祂甘願以自己的隕落身亡為代價,為後代妖族尋求安身之地,祂渴望更多如祂,如元蛇、天鳳般的十級存在湧現。
祂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屬於妖族的強盛之路,也為所有的新生妖族謀求出路。
祂的宏願,祂的所求,祂的心路歷程,在思緒海的盡頭湧動不休。
柳遊魚等人感知不到的複雜情感,於龐堅所在之地,於祂額頭前方的空間飄蕩著。
龐堅靜靜停留。
仿若跨域了一個個時代,他感受到了古老玄龜,為妖族尋求生存權利的艱辛歷程。
玄龜之悲傷痛楚,遭受背棄時的無奈,重新振作時的激情,堅韌不拔的執念……
龐堅認真感受體悟,心靈漸被觸動。
後來,他不再停留原地,而是越過玄龜寬闊的龜背,到了界壁之所在。
他想為玄龜做些什麽,想看看能否將這位為妖族奉獻了一切的妖族先輩,從詭霧的界壁內弄出來。
然而,他最終又什麽都沒做。
因為玄龜已死,是其遺留下來的力量,在繼續推動著祂生前想要實現的事。
而目前來看,這塊大陸正緩慢地遠離界壁,籠罩大陸的詭霧也在回歸。
事情,既然已經依照玄龜生前的設想進行,他要是自以為是地胡來,不慎破壞了玄龜的計劃,豈不是讓玄龜死不瞑目?
忽然。
“你們答應過我的。”
一個悲傷而失望的聲音,悄然從“煉獄之門”中響起。
龐堅一驚。
只見銅牌的背後,“煉獄之門”四個字消失了,變得光滑如鏡。
一個渾身裹著黑黃色龜甲,形容枯槁的耄耋老人,以一對青綠色的眼睛,如隔著無窮時空沉靜地望著他。
老人滿臉皺紋,氣息衰敗,那風燭殘年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會老死。
祂海一般深邃的眼眸,盈滿了不甘心。
祂對人族,對這個世界,甚至對自己,深深地感到失望。
“是你們一代代界神先說服了我,對我做出了承諾,我才拉上所有大妖參戰。而你們,最終未能兌現承諾。”
“你們界神,欠我們妖族的。”
“我們為此賭上了一切,也拚盡了一切,但卻沒能拿到應該屬於我們的天地。”
“……”
老人影像緩緩消散。
這段封存在銅牌背部,不知被隱沒了多少年的一幕畫面,仿佛就是為了在等這一刻,就是為了在玄龜真身處浮現。
——為了讓龐堅看見。
這是以前界神的刻意存留,要讓這一代的界神,知道他應該肩負的責任,知道他們界神所欠下的帳!
“是界神,成功說動了妖族參戰!而人族的真神們,在戰後並未兌現諾言,因而前代的界神們,無法給玄龜般的大妖一個交代。”
“但,每一代界神也還都記得。”
“無數年過去了,玄龜這段抱怨失望的影像,都在銅牌內封存,給每一代界神去看。”
龐堅喃喃低語。
他忽然覺得手中的銅牌變得無比沉重。
從他父親將銅牌,懸掛在他脖頸的那一刻起,也就將一個重擔交給了他。
“我將盡我所能,去兌現前代界神們做出的承諾,給妖族應有的待遇!”
龐堅握著銅牌低聲立誓。
“咻!”
在那隻隕落的玄龜額頭,有一束血光突然飛射而出,環繞在龐堅的軀身。
血光內,滿溢著的生機,當即對他進行一番全新的淬煉鍛造。
龐堅心神一震,便感覺被磅礴的氣血海淹沒。
“玄龜甲破碎,可我身上還是有龜甲氣息遺留,銅牌也是身份標志。”
他福至心靈,知道這是十級玄龜的饋贈。
他不敢怠慢,馬上進入淬體修行的狀態,默默運轉“大造化聖體”。
玉身境,幻骨境,精血境,金身境,造化境,重生境。
“嘩!”
他通體逸出燦然金光,宛如一尊金色神像懸浮於空,接受萬千生靈的膜拜。
威嚴,肅穆,不容褻瀆的神聖感,從他的身心和神魂向外釋放。
他的皮肉皆為耀目金色,在沒有罡罩守護的情況下,依然不受詭霧的侵染。
肉身的千錘百煉,也激發了他的那尊金色神魂。
“呼!”
他的神魂飄離軀體,浮在了詭霧之中,以“壺天養氣訣”的方式化為巨大的金色靈壺,承受詭霧的衝抵磨礪。
魂遊境的後期,神魂應當無懼地炎岩漿,能在詭霧逗留片刻。
岩漿火水暫且不談,此刻他神魂存在於詭霧,感覺比在罡風內更為舒坦,沒有那種痛不可言的難受感。
“我的神魂,天然適應詭霧,如魚得水。”
龐堅心有感悟。
……
陸地邊沿。
“董天擇!”
“周卿塵!”
“巫源!”
一座天靈塔飛逝而來,就在呂硯書等人準備迎戰時,周卿塵,巫源和冒頭的董天擇,同時發出驚叫。
“第三界,陰靈廟的董天擇,從絕天禁地歸來的家夥。”
呂硯書在解除警惕之余,也暗感驚訝,問道:“你也是被周逸騙進來的?”
同為凝神境修為,在那功名榜上董天擇是少有的幾個,出自下方世界還能不斷提升排名的家夥。
他自然就覺得,董天擇也是倒霉鬼之一。
“周逸?不是。對了,你倆怎麽在這鬼地方?”
終於碰到活人的董天擇,發現熟悉的周卿塵、巫源都在,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這笑容,讓周卿塵和巫源感覺很別扭。
兩人並不知道,董天擇墜落之後,禦動天靈塔呼嘯在詭霧籠罩的大陸,至今都沒碰到一個活著的生命。
而且他還迷失了。
十天半月都在瞎晃蕩的他,以為這次又要老死在詭霧,看到周卿塵巫源自然萬分開心。
“由九黎宗的周逸組織,洪齊鳴發起的邀請,騙了很多人進來。”周卿塵簡單解釋幾句,便道:“你呢。”
“我隨隕石而落……”
雙方迅速交換訊息情報。
“第三界的那片隕石海,落入到妖靈大陸?我們上方,乃第三界天鳳曾解體之地?”
“天鳳,可是最強的十級靈獸啊!在祂隕落後,鳳骨就那麽巧地,出現於被詭霧籠罩的妖靈大陸上方?”
“祂,和這塊大陸,和玄龜有沒有什麽聯系?”
眾人腦洞大開地激烈討論。
片刻後。
“龐堅居然也在。”
董天擇倒是變得很放松,他一點都不急了,道:“這塊大陸對我很友好,我於此地突破了境界,晉升為魂遊境了。”
周卿塵、巫源對視一眼,同時哼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梵塵,飛魚舟和鯤鵬劍,一起從詭霧的深處歸來。
而這時,還沒等到眾人去詢問龐堅的行蹤,沒等到胡媛菲弄清楚董天擇的來頭,那座本該在妖靈大陸中央的神魔創生院,居然再現於眾人視野。
“神魔創生院!”
知道此虛幻城池神秘,內中凌以墨詭異的眾人,頓時變得如臨大敵。
恢弘巍峨的虛幻青色城池內,鬼祭宗少女的身影再現,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巡視一圈,眸中露出疑惑。
似乎,在疑惑龐堅去了何處。
她在神魔創生院突然幽幽一歎。
她之神魂亦穿戴白裙,裙角也有諸多青色、紫色的符篆,此刻一枚枚符篆飛舞飄蕩著,凝為一串串奇詭陣列。
神魔創生院,本是如水中泡影般的虛幻之物,這時竟漸漸有了一種真實感。
“吼!”
“嗷嚎!”
有龍之魂,巨獸之魂,神鳥之魂,從那神魔創生院的窗戶口閃現,在那城中天地飛翔嘶吼。
不知多少凶獸、靈獸,梵塵嘴裡所謂的妖族之魂,開始逐個顯影。
更有高等級的妖族,妖魂竟然都是人之形態,彼此談笑風生,如在述說妖族的輝煌。
“嘩!嘩嘩!”
妖靈大陸為之震動,撕裂出縫隙,從地底噴薄出異光。
一道道異光,被注入到那座虛幻的神魔創生院,似乎在將一座虛幻城池給實質化,也讓內中妖魂仿若恢復了往昔的威猛。
“離魂!”
凌以墨輕聲低喝。
“呼!”
荒蕪之境的沈顏夕,第一個飛出了神魂,以魂體落向那座懸空的神魔創生院。
“救我!”
沈顏夕大呼小叫,拚命地掙扎著,以本體的兩手去拉扯。
可她的神魂還是失控地,飛向了那座神魔創生院,飛到了凌以墨的身前。
凌以墨抿著的小嘴,悄然張開來,然後變得越來越大。
當著眾人的面,她竟然將沈顏夕的神魂給整個吞下了,如吃美味般一臉滿足地咀嚼著,看的所有人毛骨悚然。
“呂硯書。”
凌以墨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出自淨土的呂硯書,神魂在自己的識海,縮入到一枚冰瑩法球中。
因她的一聲呼喊,法球在其自身識海炸裂。
沒了法球的庇護,呂硯書神魂在沈顏夕之後,以更快速度落入凌以墨口中。
“世間美味,莫過如此。”
凌以墨笑容愈發燦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