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一聲輕咦,打斷陳默的思路。
自從陳默將圖書館整理了一遍後,前來借閱書籍的人,明顯變得多了起來,不過大多數學員都只是短暫查找一些資料,然後便安靜的離開,並不會在此過多停留。
正在閱讀《E級技能的應用技巧》的陳默,被人打攪,不由抬起頭。
然而當他看到來者後,卻不由一愣,緊接著流露出吃驚之色,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
“導師。”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青紅。
“聽樓蘭說,她雇傭了個管理員,負責這邊的情況,一段時間沒過來,這裡的變化倒是不小,難道她口中說得就是你?”
她上下打量著陳默。
陳默則有些不好意思。
來到學院已經一個多月時間,他對於災難世界的習性已經有所了解,漸漸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他知道災難世界很多天災者,都看不起這種長期的工作雇傭關系。
陳默點頭後,恭敬道:“您需要什麽書籍,我來幫您。”
“呵呵,不用了,我隨意看看就好。”
青紅導師擺了擺手,進入到圖書館深處翻看。
至少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並沒有對陳默的這份圖書館管理員工作有歧視。
不過此刻陳默的內心,卻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倒不是他害怕這位導師。
青紅導師雖然有時候十分嚴厲,但絕大多數時候則是就事論事。
大概是她教導過的餓死鬼學員實在太多了,已經看透了人生百態,學院的這種臨時雇傭關系,在這位導師看來,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畢竟只是一群餓死鬼討生活而已。
除了對於蛀蟲深惡痛絕外,這位導師暫時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喜惡。
真正讓此刻陳默如坐針氈的原因,是他意識到這很可能將是自己的一次機會,一次真正接近導師,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可沒有那些成年餓死鬼的行賄資源。
雖然經過一個多月的積累,陳默手上已經積累了28點天災貢獻積分,中間實在忍不住消費了幾點,但這些貢獻積分在導師眼中,恐怕仍是不值一提。
想要賄賂都不夠資格。
至於嘗試靠近乎,如果太貿然的話,很容易就弄巧成拙。
她手中帶出來的餓死鬼學員,不知道有多少,每一百天就換一批,期間不知道多少滑頭想要嘗試拉近關系。
但對於陳默個人而言,現在也許將是他在學院期間,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次是導師主動過來打招呼,並不是自己嘗試接近。
這從客觀上為陳默營造了一次機會。
其中的區別,類似於男女首次見面,同等條件下,男士通過種種方式,打探到女士後嘗試接近,與雙方機緣巧合下認識,後者無疑將極大打消女士一方戒心。
如果能夠抓住這次機會,拉近兩人間關系,以後自己在學院的處境,也許將會因此變得截然不同。
而這截然不同的結果,最後很可能將會是生與死區別。
正是因為這次機會實在太珍貴了,才會讓陳默坐立不安,不敢貿然開口。
他必須要尋找一個恰當的借口,一個讓導師無法拒絕的借口。
陳默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焦躁過。
一本書上曾說過。
人的一生,往往只有幾次機會而已,但成功的人,其實只需要抓住其中一兩次機會即可,能否抓住機會,除了個人的選擇,還有天意。
抓住了機會,便是通天大道,抓不住機會,則是默默無聞。
青紅導師自是不知,此刻陳默的複雜心理。
她在後排書架上找了一會兒後,終於找到了感興趣書籍。
她正打算將這些書籍收起,帶回到辦公室慢慢閱讀,發現圖書館這些天經過陳默的整理,環境已經得到相當大改善。
記得之前自己每次過來時,書架都很凌亂,借閱書桌則因破舊,總是聽到學生發出的晃動聲,讓人心情煩躁,也沒有飲水設施。
這讓她不由多看了陳默一眼。
記得自己還是一名餓死鬼時,也經常來這裡閱讀,應付未來的餓死鬼試煉……
隨即她竟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借閱處書桌前,在此閱讀起來。
“呼。”
陳默見此,松了口氣。
緊接著他似乎做出了決定。
悄無聲息離開圖書館後,陳默快步跑向食堂,來到消費區窗口。
這是一台光腦裝置,面對光幕上的各種食譜菜單,陳默最終狠狠一咬牙,竟是打開了中級食譜選項。
“一杯無糖鮮奶咖啡,一份高品質果仁糕點,共計12點貢獻,請問您(是/否)確認。”
“是。”
縱然是心如刀割,陳默卻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要知道這個月來,他所花費的幾點貢獻積分,也只是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購買了幾次初級食材而已。
但陳默並不後悔。
他記得在上高二的時候,朋友武慧騰正在追求一個女孩兒,曾告訴過他,同樣是一百塊錢追女朋友,一頓午餐和兩個哈根達斯雪球,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
女人是一種感性的動物,她和男人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
對照此刻。
僅僅12點積分,用來賄賂青紅導師,回應陳默的恐怕只有一聲冷笑,但如果是一杯高品質咖啡,一塊精致糕點,效果將截然不同.
當然,這也只是成功的第一步而已。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青紅導師也一定明白這一點,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很可能也會弄巧成拙,陳默必須還要有一個讓對方無法拒絕的借口才行。
片刻後。
一杯香濃牛奶咖啡,咖啡上還繪製出了小貓圖案,一份松軟的果仁糕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幸虧現在不是進餐時間,否則恐怕會引起很多人注意。
畢竟對於餓死鬼而言,購買這種層次的食物,實在是太奢侈了。
陳默端著糕點和咖啡,快步向圖書館跑去。
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緊張,既害怕自己因為速度太慢,導師已經離開,又害怕自己因為速度太快,不小心浪費了這些珍貴的食材。
終於。
當一路心驚膽顫的陳默,回到圖書館後,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這才松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呼吸恢復平靜。
他緩步來到青紅導師身邊,將咖啡和糕點擺放在她面前。
“導師,您的咖啡和糕點。”
咖啡和糕點的香氣,引起青紅導師的注意。
微微皺眉。
她的目光從書籍上移開,詫異的看著陳默,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這種東西,應該不是你能消費起的,你可真是大方。”
緊接著她冷笑一聲。
“說吧,什麽事。”
見到對方這般表情,陳默絲毫不會懷疑,這將是暴風雨前的最後寧靜,當初她將杜青青趕出教室時,同樣是這般模樣。
若是弄巧成拙的話,自己可就慘了。
青紅導師內心冷笑。
這個小家夥,難道會天真的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打動自己?
自己會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嗎。
他真是太天真了。
“導師,您忘了那一天的事?”
“嗯?”
青紅有些詫異,和自己想象中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
青紅本已經打定主意,不論這個家夥要向自己提出什麽要求,自己都將以最嚴厲的方式,狂風暴雨般回擊過去,然後再狠狠的潑掉咖啡,讓他徹底放棄那些不切實際幻想。
沒想到對方竟流露出緬懷與感激的複雜情緒。
這讓她有些懵了。
不動聲色,青紅挑了挑眉。
“我忘了什麽?”
陳默做出努力微笑姿態。
“對您來說,也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小事,僅僅只是開學第一天,給了一個快要餓死的餓死鬼學員,一小包餅乾而已,但對我來說,卻是救命之恩。”
呃?
經陳默這般提醒,她倒是想起來了。
當時自己因為好奇他的屬性問題,確實給過他一小包吃剩下的餅乾。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教導我,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沒錯,這些食物,的確不是我現在能夠消費得起,是我在這裡半個月的工錢,但我也並不期望能夠因此償還您的恩情,只是盡我最大可能表示心意而已。”
當初的那一小包餅乾,確實是讓陳默記憶在心,此時對於青紅導師的感激也是真情實意,發自內心,他也確實想過該以何種方式報答,只是從未想過會是此情此景而已。
青紅聞言,低下了頭。
“原來是這樣。”
自己剛剛的猜忌,與對方的報恩心意,形成強烈反差。
冤枉好人後的內心,讓她不由產生了愧疚。
此種愧疚感,倒是和負荊請罪有幾分相似。
澠池會結束後,藺相如勞苦功高,封為趙國上卿,位列廉頗之上。
廉頗不服,揚言當面羞辱藺相如,藺相如得知後,盡量回避容讓,不與廉頗衝突,廉頗得意,認為藺相如只會耍嘴皮,徒有虛名,不過爾爾,因此趾高氣昂。
門客以為藺相如畏懼廉頗,藺相如答言:秦不敢犯趙,因有我與廉將軍,我對廉將軍回避容讓,是因為趙國在前,個人在後。
廉頗得知後,羞愧難當,才有之後負荊請罪故事。
青紅雙手端起咖啡。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
當牛奶咖啡進入到唇齒之間,她從未想到過,竟是如此的美味甘甜,以至於讓她堅若磐石的心底,也不由產生了莫名的觸動。
“導師,有什麽事您再叫我。”
陳默適時離開。
青紅心亂如麻。
一來是因錯冤好人的愧疚,若只是旁觀者,或發生在任務世界“NPC”身上,作為一名天災者,倒也不會如此。
但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了災難世界,發生在自己身上,讓她心亂如麻。
二來則是對方的報恩之情。
自己當初隨手扔掉的吃剩下餅乾,甚至已經忘記,對方卻願意用半個月勞作收入回報自己,這在災難世界這個講究現世利益、強者為王的地方,更顯彌足珍貴。
時間流逝。
下午六點是圖書館的閉館時間。
還未等陳默說話,青紅便主動起身,在經過陳默身邊的時,漫不經心般道:“我記得伱擁有石膚天賦吧?”
“是的。”
陳默回應。
“嗯。”
青紅點了點頭。
“既然有天賦,就這麽浪費實在可惜,不要隻專注於念力發展,體質方面也要開發一下,活下來才有資格變強,以後晚上到我辦公室來,我如果有時間的話,會對你單獨指導一下修行技巧。”
說完不等陳默回應,她便大步離開了圖書館。
“謝謝導師。”
陳默低聲喃喃,心情同樣複雜。
和青紅導師一樣,他也在為自己之前齷齪內心感到羞愧,用利益去計較報恩行為的得失。
但也為自己抓住此次機遇感到慶幸,抓住了這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大丈夫行於亂世,當光明磊落,即使處於逆境,也當屈身守份,以待天時,不可與命抗爭也。”
陳默檢查了一遍圖書館後,鎖好門窗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