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師兄,那我進去了。”向領路的入室弟子道謝後,杜祐謙走到丹房門口。
但他既沒有敲門,也沒有自報姓名,只是安靜地等待,聞著從門裡飄出來的藥香。
一直等了兩個時辰,裡面的人不喊他,他也一動不動,但臉上沒有半分不耐之色。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一笑,也不招呼,直接推門進去。
簡陋樸素得沒有半件裝飾品的丹房裡,有一張小桌,桌上有不少瓶瓶罐罐,裡面顯然都是各種藥材。
丹房正中,是一隻電腦主機大小的青黃色半舊丹爐。
杜祐謙看著,眼中露出癡迷之色,就像是老饕遇到了絕世佳肴,又像是老女票客遇到了剛出來接客的清純漂亮小妹妹。
對於所有喜歡煉丹的人來說,這隻顯然極品法器級別的丹爐,乃是不折不扣的藝術品,既美觀又實用。
杜祐謙真想馬上將它拆開,看看裡面鐫刻的陣法。
不過他還是理智地壓下了自己的衝動,繼續打量。
丹爐前擺著兩個蒲團。
其中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胡須飄逸,相貌還算帥氣、但很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中年。
他穿著粗麻布的衣裳,外面還套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鶴氅,那隱隱的波動傳來,應該是一件強大的法衣。
從他身上,有著濃濃的藥香味散發。
杜祐謙向他行了一禮:“弟子邱元清,見過馬殿主。”
對方一邊控制著丹火,一邊面無表情地問,“為何突然進來?”
杜祐謙含笑說,“弟子是應殿主之邀進來的。”
馬殿主還是面無表情,“我邀請你了?”
杜祐謙一指丹爐,“之前殿主還未開爐,只是在炮製藥材。而剛剛開爐以後,隻丟下一味藥:青瑾葉。弟子聞到青瑾葉被化開的香味,便知,殿主讓弟子進來一敘。青瑾,‘請進’也。”
“哦,”馬殿主也不說他猜得對不對,隻問,“據說你在煉丹一道,極有天賦,無師自通。可以和我說說嗎?”
“弟子也不知道,”杜祐謙早就琢磨過該怎麽回答這類問題,“只是十八歲左右,某一日開始,陸陸續續產生了一些想法,懂得了一些知識。似乎那些知識是弟子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何時遺忘了,十八歲後才慢慢想了起來。”
馬殿主一直盯著杜祐謙的眼睛,見他不像在說謊,沉吟了片刻,又問,“覺醒了一些宿世的記憶麽?這不常見,據說通常只有元嬰以上大能才能覺醒前世記憶,但也聽說過偶爾有些小修士乃至普通人也能覺醒些許的記憶。除了煉丹外,你還想起了一些什麽?”
杜祐謙早就在總督府露過一手煉器的功夫,此時當然也不隱瞞,說道:“似乎還有打造兵器的一些知識。”
“怪不得你是火靈根。我知道了,煉器的事,過後再說,自會有寶器殿之人考察你,”馬殿主指了指空蒲團,“你坐。”
杜祐謙落落大方地道謝後坐了,馬殿主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笑容,“伱以前煉製的藥,都是凡間的藥。現在,我卻想考校你,煉製我們修行者的丹藥。你敢嘗試麽?”
杜祐謙笑道:“有何不敢,請殿主出題。”
“你入門中七個月,一直待在外門,能接觸到的丹方,應該只有基礎的‘辟谷丹’、‘通氣丹’和‘祛燥丹’。
” “是。”
“那你擅長煉哪一種?挑你擅長的,煉製給我看。”
這是一個陷阱題,杜祐謙估計,自己真實的煉丹水準,應該不會比這馬殿主差太多。
這個小陷阱,還難不倒他。
他笑道:“既然青瑾葉已經化開,那這一爐藥就只能煉製祛燥丹了。”
馬殿主滿意地點點頭,“你來試試。”
杜祐謙也不怯場,起身後手法嫻熟地從桌上的瓶瓶罐罐裡取出自己需要的藥材。
馬殿主一邊觀察,一邊微微點頭。
那些瓶瓶罐罐都沒貼標簽,而杜祐謙只是伸手一揭蓋,馬上就能辨認出裡面的藥材,說明基礎知識是相當扎實的。
“等等,”就在杜祐謙處理好藥材,準備依次投往丹爐中時,馬殿主阻止了他,從藥材中拈起一條根須,“你在外門學的祛燥丹丹方裡,有這個?”
杜祐謙微笑道,“殿主,您準備的這些藥材裡,羊赤莧是五十年份的。而別的藥材,都是普通十年份,二十年份的。相對而言,羊赤莧的藥力太強了,會影響成丹品質。所以我加了一點虎絲藤的根須,來中和一下羊赤莧的妖力。”
馬殿主不自覺地開始拈須。
雖然他的表情,依然是很平靜,只有一點鼓勵的微笑。
但心裡早就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哪裡是有煉丹天分的弟子?
這特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煉丹天才!
撿到寶了,撿到寶了……
雖然,這孩子表現的煉丹天賦,很可能只是因為前世接觸過煉丹,覺醒的煉丹經驗所帶來的加成,實際天賦沒那麽高。
等提升到了一定階段之後,其煉丹天賦可能就會泯然眾人。
但按照馬殿主的估計,以這孩子表現出的扎實基本功和對煉丹的深刻理解,將來成為二階煉丹師是沒問題的,甚至有望突破到三階。
三階!
對應於結丹老怪的等級!
重玄派這樣的小廟,最多也就容納下三階的煉丹師。
所以,哪怕這孩子將來到了三階就難有寸進,那又怎麽樣!
一位三階煉丹師,足夠讓宗門輝煌百年,甚至幫助宗門重新回到三等宗門之列!
至於說,這孩子會不會是魔門派來的臥底。
畢竟,根據情報,這孩子和一個魔門妖女似乎有些不清不楚。
但馬殿主壓根就沒有懷疑。
這樣的煉丹天才,魔門要是舍得送過來臥底,那才是腦門被夾壞了。
魔門只是壞,又不蠢。
要是魔門真的蠢到把這樣的天才送來當臥底,那他也只能當仁不讓地笑納了,然後不擇手段,讓這孩子棄暗投明。
等到杜祐謙波瀾不驚地煉出一爐上品祛燥丹,馬殿主已經堅定了某個念頭。
不過表現上,他還是淡淡的,“還會煉製別的丹藥嗎?”
“暫時不會,不過如果殿主您能拿出幾張高級丹方讓我琢磨琢磨,我肯定能做到。”
“走還沒學會,就想先學跑?”馬殿主瞪了他一眼,“先老老實實學理論基礎吧。”
“是,弟子明白。”
“以後你該自稱‘徒兒’。”
“是,徒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