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們會來。”無哀真人朱唇輕啟,溫柔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幾位魔門真人浮現不詳的預感,冷汗直冒。
“不要怕,”飛劍被無哀真人擋下後,百戰真人沒有立刻再攻,而是神色凝重地說,“她在虛張聲勢!我們這麽多人,還怕她們兩個不成?”
荒波真人沉著地以神識掃描周圍後,點頭道:“沒錯,我檢查過了,方圓數裡內,就只有她們兩人。”
奉血真人發出怪笑聲:“嘿嘿嘿嘿,無哀真人,你確實是傳奇人物,我們任何一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可我們四人一齊出手,伱能撐過一炷香的功夫,我把頭摘下來給你當球踢。至於回風真人,就由那些小輩們來招呼吧,畢竟回風真人你也只是結丹初期,我們來對付你,勝之不武。”
回風真人是個相貌娟秀,但是眼神中有著勃勃生機,顯得英姿勃發的美少女,她哂笑道:“別笑掉了我的牙。你們這些魔崽子,還在乎什麽勝之不武?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廢話少說,有種就攻過來,看姑奶奶怎麽炮製你們!”
荒波真人和百戰真人以神識交流了幾個刹那,兩人都認定,無哀真人和回風真人是在虛張聲勢,便決定立刻動手。
“對了,”就在這時,雖然氣息衰敗,卻越發顯得明眸皓齒的無哀真人笑道,“告訴你們一件事,其實來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只要揮出一劍,就會立刻坐化。”
“哦?”荒波真人止住前衝的身形,踩著一柄飛劍,心中有疑惑,眼神卻依然冷漠,“無哀真人你看淡生死,讓人敬佩。既然這樣,那我們只需等待片刻,你就會倒斃,對麽?”
無哀真人狡黠地一笑,“可剛才我沒有揮劍啊。”
“不對!”一直沒有做聲,像小透明一樣,但鬥法能力乃是四人之冠的血酬真人皺眉道,“我明明感覺到天道之劍的劍意,磅礴浩大,與人道之劍一起,已經完成了調節天下陰陽,梳理地氣。除了你,還有誰會有這般高明的天道之劍劍意?總不可能是我們幾個全部中了幻覺吧。”
“對啊,是誰呢?誰有這麽高明的天道之劍呢?要不,你猜猜看?”無哀真人的表情,越發像少女一般。
原本大限將至,即將進入天人五衰的她,雖然氣息衰變,卻容光煥發,就連那一縷灰白的頭髮,也不知何時重新變黑了。
“不對勁,走,我們趕緊走!”血酬真人忽然疾退,一邊退一邊叫道。
望著血酬真人的倉惶之態,眾皆愕然。
大家都知道,血酬真人平素話不多,為人沉默,但是擅長鬥法,直覺極其敏銳,以前屢屢創造以弱勝強的戰績。
當年大戰師九時,血酬真人就已嶄露頭角,後來更是以下凌上,在一對一的鬥法中斬殺了聖血宗的太上長老農嘉松。
如此魔門巨擘,為何會驚慌失措,如此狼狽?
就在這時,疾速後退的血酬真人忽然停下,只聽一聲輕微的“噗嗤”聲,一隻血淋淋的手,並指如劍,從他的胸口穿出。
“我其實不想殺聖血宗的人,但是聽說你殺了農嘉松?農嘉松一直對我還算恭敬,逢年過節從未少過一份孝敬。你既然殺了他,我隻好替他報仇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血酬真人背後響起。
其余幾人錯愕地看著血酬真人在一招之下落敗,並疑惑於血酬真人為何不反擊。
作為金丹後期修士,生命力之強大,哪怕心臟破碎了,也能緩緩修複,不會當場就死。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血酬真人為什麽不反擊了。
因為血酬真人竟然在一刹那間,氣息就完全消失。
他們馬上想到,恐怕是血酬真人在瞬間被劍意斷掉了全身的經脈,再無生機!
血酬真人的屍體僵硬地掉落下去。
露出了一個相貌清雋的青年,青年的肩膀上,還坐著一隻可愛的猴子。
那青年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手,手上的血跡瞬間蒸發。
“那個滅法宗的,自裁吧。還有那兩個聖血宗的,十息之內消失,否則就不用走了。”
“你,你,你……”幾十年來,眼神從未變過的荒波真人,破天荒地流露驚懼之情。
猴子,俊美的青年,無敵的劍意……這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聽說早已消失,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奉血真人的牙齒都在打架,“清……清……清虛通玄觀妙真君!”
百戰真人雖然也有驚有懼,卻是先向杜祐謙行了一禮:“原來是清虛通玄觀妙真君
當面。在下仰慕真君已久,可惜一直緣慳一面。今日得見真君風采,在下不勝欣喜!聽說真君過去常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在下不願自裁,請真君賜我一劍!”
杜祐謙微微一笑,“也好。”
話音落時,“盡歡”劍電射而出,百戰真人趕緊閃避,“盡歡”劍從他身側斬落。
百戰真人沒有再動彈,眼中有喜悅,有困惑,更有解脫,半晌才道:“這一劍,叫什麽?”
“辟。乃是聖血宗,血屠劍經中的劍意。”漠南之地,知道他會血屠劍經的人很多,杜祐謙也不掩飾了。
“能死在這種劍意下,在下這一世修道,沒有白修!希望下一世,在下還有求道的機會,屆時還請真君再次不吝賜教!”百戰真人的聲音逐漸暗啞,說到最後,已經氣息全無,屍體落下。
杜祐謙歎息一聲。
他看得出,這百戰真人,求道之心甚堅。
可惜,漠南之地的變故,讓所有人再無進步的機會,所以才走上了歪路。
“可惜,你的下一世,也無法求道了。漠南之地,再無人可以成道。”杜祐謙將飛劍收回,瞥了奉血真人和荒波真人一眼。
這兩人頓時肝膽俱裂,落荒而逃。
他們帶來的那幾個結丹初期魔門修士,也跟著狼狽逃竄。
杜祐謙不再關注他們,轉頭看著美道姑。
無哀真人含笑回望他,“良人,你對聖血宗,還是懷著幾分香火之情吧。”
杜祐謙點點頭,“你時間不多了,盡管我代你揮了那一劍,你也即將進入天人五衰,你應該感應得到吧。”
無哀真人笑道:“有生便有死,貧道早已看開。”
杜祐謙斬釘截鐵地說:“可惜,我看不開!就由我來為你兵解吧。我會將你帶到人間界,再送你轉世,護你再次入道。”
回風真人在旁邊,恍如夢中。
不久之前,無哀真人還讓她向天下撒一個彌天大謊。
但現在看來,那似乎不是撒謊了……
定了定神,情緒複雜的回風真人上前見禮:“見過百裡前輩,晚輩是……”
“我知道你,”杜祐謙之前匆匆趕來的時候,沒來得及和她說話,只和美道姑交流了幾句,此時才正式見禮,“以前曾百銘和我提過你。”
“酩酊長老!他是我師叔祖!”回風真人高興地說。
“他很看好你,你和一個人很像,”杜祐謙有些唏噓,“不過,在漠南,已經沒機會了,道途已斷。你有何打算?”
回風真人認真地說:“前輩您是有離開漠南的辦法吧。感謝您的一片好意,不過我不能走,我要留在這裡,守衛這一方的太平。我的劍,不是超脫之劍,而是人間之劍。”
杜祐謙點點頭,他懂。
回風真人修的既然是人道之劍,那麽一身的根基,就在這裡。
若是離開漠南,前往人間界,只怕會立刻道基崩潰。
因為懂,所以不需勸,也無法勸。
這時美道姑含笑說:“貧道也不走。就讓貧道留在這裡吧!”
杜祐謙冷笑一聲,“盡歡”劍緩緩升起,“道姑,你以為我是在問你的意見嗎?我可以給你點時間,讓你去安排後事。也可以現在就幫你兵解!”
美道姑美眸流轉,嬌嗔地瞪了杜祐謙一眼,又看向回風真人,“你不幫我?”
回風真人只能苦笑,“無哀前輩,我怎麽幫?我在百裡前輩面前,連出劍都出不了!你看!”
她剛剛舉起自己的劍,那劍就自動轉向,對準她的咽喉。
美道姑無奈地笑了笑,“隨你,都隨你。反正我兩眼一閉,什麽都不管了。”
杜祐謙溫柔地說:“本來就不應該管了。你為人間操了這麽多年的心,現在該是你休息的時候了。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已是一個新的人生,我會重新引你入道,我認識了一些朋友,可以幫你喚醒宿世的記憶,堪破胎中之迷。”
美道姑還能說什麽?只能轉身就走:“貧道先回宗門安排後事了。”
杜祐謙趕緊跟上。
回風真人傻傻地留在原地,好半晌才搖搖頭,降落下來。“好一對神仙眷侶,希望他們在外界,能繼續攀登大道,長生久視吧!這位百裡天師……我看不透,完全不知道他的高低深淺。恐怕,他已經在外界結嬰了吧!真是一位有道真修。”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等無哀前輩坐化,百裡前輩離開,漠南世界就要靠我守護了。我還得繼續精進劍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