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嗤笑一聲,接著說道:
“沒想到雪倫夫人死後,大家也逃不掉後續的安排,離開廷根之後居然能在貝克蘭德再次相遇……怎麽樣,已經習慣身為女性的生活了嗎?”
說到最後,特莉絲的語氣已經從嘲諷變為哀傷,似乎不光是在嘲笑面前這位和她境遇相同的女巫,同時也在感慨自己晉升後的生活並不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樣。
她並沒有認出安吉爾是哪一位具體的“刺客”同僚,只是把她當成了曾經同為雪倫夫人手下,但並未見過面的同伴之一。這也符合安吉爾繼承自科爾·格蘭傑的記憶,科爾並沒有見過特裡斯或其他刺客,只是知道雪倫夫人並不只有一位下線。
這就是單向聯系的好處……唔,以及壞處……
感謝著死去的雪倫夫人做的“貢獻”,安吉爾也露出一絲傷感,藉此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後問道:
“賽薇莉亞隻說讓我和你見面,她到底有什麽安排?你又為何出現在這裡?”
——這是否就是蘿拉所說的“魔女教派與極光會的共同謀劃”?
特莉絲那帶著哀傷的眼神變得迷離,臉上也滿是疑惑,仿佛這時候才開始思考自身的問題。
“我……我也不知道,來到貝克蘭德之後,我被她們安排接近埃德薩克,但這並不是我希望的,我試著逃走,卻總是由於各種巧合而被抓住,最近更是自己都習慣了那種生活……仿佛陷入了無法逃脫的深淵。”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原本喜歡的是女性,那種臉蛋漂亮,身材誘人的女性,但現在自己變成了這樣的女性,而且每天醒來都發現自己全身**,被同樣**的男人摟在懷裡……”
她嘴唇輕啟,眉頭微皺,目光四處遊移,最終鎖定在了安吉爾身上,那帶著期盼的目光讓後者有些不安。
“伱既然認識我,就請幫幫我吧,”特莉絲的語調中帶上了無盡誘惑,粘稠得仿佛安吉爾喜歡的甜食上的糖漿,“我會跟賽薇莉亞說,讓你靠近、監視我,之後,你只要找機會……”
說到一半,特莉絲臉上的迷茫、希冀一掃而空,恢復為剛相遇時那淡淡的微笑,黑色瞳孔擴散,眼白被覆蓋,黑色長發無風自動,飄散開來。
這種仿佛影片跳過了一段,前後不連貫的場景讓安吉爾內心一緊,悄然後退了兩步,來到陽台邊緣。
只要特莉絲有任何動作,她就準備跳樓逃生了。
仿佛隻過了一瞬間,這位對身份感到迷茫的“歡愉魔女”身上的異變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臉型溫文甜美,細長雙眼流露出一絲誘惑的特莉絲嘴角咧出微小的弧度,她伸出左手,優雅地打理著有些雜亂的長發,以及身上那套繁複、厚重的長裙,動作仿佛天生的女性一般熟練、自然。
“抱歉,我剛才有些失態,請轉告賽薇莉亞,我會好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說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話,特莉絲放下左手,來到陽台門邊,拉開門,在那位中年男性的陪伴下離開了。
她左手小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在燈光映照下,閃爍出令安吉爾有些畏懼的光芒。
下意識地走出陽台,安吉爾看著兩人的背影來到樓梯邊,一位穿著如同軍裝一般的緊身禮服的年輕男性走來,伸手挽過特莉絲纖細的手臂,走下了樓梯。
那位中年男性則久久地在樓梯口站立,看向兩人離去的方向。
這原本能讓安吉爾遐想連篇的場景此時卻絲毫無法進入她的內心,剛才特莉絲瞬間變臉的一幕如同一根魚刺卡在她喉嚨,讓她感到不安,感到驚懼。
她匆匆回到餐廳,拿過一杯白葡萄酒一飲而盡,酒精的灼熱感從口腔一路下至胸腹,讓她的心逐漸平複。
直到這時,安吉爾才發現自己背後的衣物已是一片濕濡,那都是她在陽台看著特莉絲離去時流下的冷汗。
……
休息片刻,恢復力氣的安吉爾才回到前方的大廳,看到賽薇莉亞正與另一名不認識的貴族男子一起,隨著變奏的因蒂斯舞曲跳著歡快的雙人舞蹈。
“這家夥交際還真是廣泛……應該讓她去體驗一下剛才的驚悚事件,我才該無憂無慮地起舞!”
安吉爾腹誹著,在二樓欄杆旁等待,直到賽薇莉亞跳完這首曲子,在貴族男子依依不舍的眼神下回到二樓,來到了她身旁。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見到自己的舊友了吧?有沒有感到驚訝?”
從一旁的侍者手中接過一杯氣泡酒,賽薇莉亞抿了一口,滿足地眯著眼睛問道。
何止是驚訝,簡直就是驚悚……
安吉爾很想這麽回答,但看對方的表情顯然只是說她與“特裡斯”相認的事,而非之後發生的奇異事件,因而並沒有提起那件事,只是皺著眉頭反問:
“剛才帶走特莉絲的那位年輕男子是誰?他穿著軍裝一樣的禮服,臉有些圓……”
聽著安吉爾的描述,賽薇莉亞很快笑了。
“他是這次舞會的舉辦者,這間豪華莊園是他在貝克蘭德的府邸之一。‘埃德薩克·奧古斯都’,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埃德薩克……剛才特莉絲說到了這個名字,說被魔女教派安排接近他,而奧古斯都,這是魯恩王國的王室的姓氏!
“他是魯恩王國的王子?”
“王子之一,雖然埃德薩克並不如他的兩位兄長那般受重視,也不太可能繼承王位,但他擁有的資產仍然以百萬鎊計算,這座莊園只不過是他產業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安吉爾恍然大悟,想起在金鎊、蘇勒和便士上印著的各種奧古斯都的頭像,他們都有著圓潤的,可愛的臉。
難怪賽薇莉亞和魔女教派認為特莉絲是枚重要的棋子,她居然已經接近了某位王子,甚至可能成為了對方的情婦……
想起剛才特莉絲糾結、茫然的表情,以及對自己身份變化的困惑,安吉爾有些想笑,她甚至期待看見那位埃德薩克王子發現特莉絲的真實身份後,會出現怎樣一副表情。
但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同樣如此,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見安吉爾臉色連連變幻,賽薇莉亞輕笑一聲,繼續問道:
“她跟你說了什麽?有沒有提到王子那邊的動向?”
“沒有提到過,我甚至剛剛才在你這裡知道她認識王子……特莉絲只是和我聊了聊廷根的事,她成為‘女巫’前的,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隨後讓我轉達你,她會好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之後就離開了。”
安吉爾跳過中間那段神秘、驚悚的變化,幾乎“如實”地把兩人的對話告知了賽薇莉亞。
後者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我的身份比較顯眼,不適合接近她,而你可以和她‘偶遇’,可以經常出現在她身旁,我會給你創造機會,讓你有機會接近特莉絲。但記住,最重要的是保證她待在自己的‘崗位’上,出現任何異常都要立即向我匯報。”
“異常?比如哪種?”
想到剛才的異常現象,安吉爾連忙追問道。
“當然是要逃跑的舉動,她已經嘗試了好幾次,呵,也不想想她怎麽逃得出我們的‘安排’……”
安排?
安吉爾瞬間想到了特莉絲所說的“各種巧合”,想到了廷根市的值夜者小隊被“安排”的經歷,抓住了這一絲關鍵的線索。
“好的,我明白了,”她面色不變,緩緩點頭回答,“她已經走了,那我們現在離開嗎?”
“現在才不到8點,剛才只能算是熱身,之後才是正式的場合。”
這位沉迷於社交、舞蹈的歡愉魔女微微一笑,走上前兩步,伸出手腕接受了另一位貴族的邀請,兩人在安吉爾的注視中走下樓梯,進入了舞池,又跳起了那種讓人面紅耳赤的舞蹈。
格萊林特呢?他怎麽不見了?
安吉爾目光四處掃過,並沒有發現之前與賽薇莉亞耳鬢廝磨的子爵。
難道他受不了那些香豔場景和歡愉魔女的誘惑,先行退場了?
“抱歉,小姐,”正在她眼睛不知該往何處看時,耳旁響起了低沉的呼喚聲,“某位你認識的人讓我把這件物品交給你。”
安吉爾轉頭看去,剛才跟著特莉絲的那個中年男性悄悄湊了過來,伸手遞出一張造型精美的手帕,它隨意疊著,內部似乎有某件硬物。
“特莉絲?”
雖然已經猜到了對方所說的人是誰,但她還是謹慎地詢問道。
男性點了點頭,把手帕交出,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見無人注意這處角落,轉身迅速離開了。
走到無人之處,安吉爾打開手帕,這張顯然價值不菲的手帕內部包著一支透明的試管,被木塞緊緊封閉著,內部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正隨著安吉爾的翻動緩緩改變著形狀,其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灰白色的粉末。
這是一支屬於“歡愉魔女”的通訊藥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