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著謝我,接下來是問答環節,希望你能如實作答,不要隱瞞。”
克雷斯泰的面部肌肉抖動了一下,似乎是想擺出一個笑容,但他的下頜與嘴巴隱藏在豎起的領口勾勒出的陰影中,讓人看不清表情。
他墨綠的雙瞳緊盯著安吉爾,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看穿她是否有在撒謊,瞳色也變得更深,幾乎漆黑一片。
“說說你掌握‘刺客’魔藥的感悟。”
安吉爾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已經修改、完善過無數次的,“從戴莉女士那兒獲得靈感”的托詞。
“這要從我聽說戴莉女士的……”
“停,”克雷斯泰打斷了安吉爾的發言,“戴莉·西蒙妮女士就在樓上,這些話我可以從她本人那聽,我想知道的是你,伱‘自己’的感悟,比如,你是怎麽總結出‘刺客’的守則的。”
我自己的,關於“刺客”的感悟?
安吉爾心下了然,把腦海中那些陳詞濫調扔到一邊,重新組織了語言,說道:
“當初與雪倫夫人的戰鬥中,我在戴莉女士和倫納德先生的幫助下僥幸殺死了她,那時我就感覺到有一種……雖然我很不想這麽說,但當時確實感覺到了,殺人的快感。”
她沒有詳細說明戰鬥的經過,因為這位高級執事來考查兩位提出特別申請的值夜者前,一定已經熟讀了關於他們的所有報告,必然已經知曉了當初戰鬥的情況。
克雷斯泰如她所想,只是了然地點了點頭,示意安吉爾繼續。
“然後是通過封印物‘2-049’追蹤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的行動,在這次行動中,我被一名通緝令上的刺客偷襲,在反擊中殺死了他;隨後,在克萊恩的協助下,解決了試圖搶奪筆記的‘密修會’成員,這兩次戰鬥中,我都出現了上述的,殺人的快感……”
“根據這幾次戰鬥,我總結出了在對方出其不意的攻擊下,反擊及殺死對方的‘刺客’守則,成為一名守株待兔,假裝自己是目標的‘刺客’。”
“在領悟這一點的同時,我就感覺到自己真正掌握了魔藥的力量,出現了一種特別的、奇妙的感受……”
安吉爾將自己消化“刺客”魔藥的經過詳細告訴了“女神之劍”,除了隱瞞了自己早已知道扮演法的那“一點點”真相。
克雷斯泰點了點頭,眼眸重新恢復了墨綠色,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從中,安吉爾並未感受到敵意或審視,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從廷根市送到聖堂的各份戰鬥報告中,我能看出,你是一名出色的值夜者,這固然有魔藥帶給你的能力,但更多的是你自己過人的天賦和敏銳的直覺,相信我,這份天賦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值夜者。”
克雷斯泰感歎道。
“你通過這份天賦和直覺總結出了屬於你的經驗,那麽,你是否把這份經驗分享給了其他的隊友?”
“是的,我想,這份經驗有助於快速掌握魔藥,減少失控的概率,為什麽不分享給我的隊友呢?”
“所有的隊友嗎?”克雷斯泰追問。
“嗯……是的,所有的非凡者,不包括文職隊員,與克萊恩交流時,我發現他也對此有所感悟,這也是我們一起提交特別申請的原因。”
安吉爾想到接下來就會輪到克萊恩接受考查,於是提前在克雷斯泰這幫他“鋪墊”了一下。
“很好,很不錯,你是個善於與隊友分享心得的人。”
克雷斯泰眼角眯起,安吉爾猜他領子下的嘴角向上咧起,帶上了一絲笑容。
“接下來還有最後一項流程。”
他從高背椅旁提起了一個金屬手提箱,箱子呈銀白色,長約一米出頭,略顯扁平,像裝著槍械的武器盒子。
安吉爾這才發現克雷斯泰身旁居然還有一個箱子,就在對方把箱子拿起之前,她就像完全沒感受到箱子,忽略了這件物體的存在。
將箱子放到膝上,克雷斯泰雙瞳再次變得漆黑,右手虛按,箱子表面無形的遮擋瓦解、破碎。
同一時間,周圍的光芒全部消失,牆上的煤氣燈只能照亮自己,四散的光線卻仿佛被吸入金屬箱中,只剩下安吉爾和對面坐著的克雷斯泰,以及這個反射出銀色光芒的金屬箱。
這……跟剛才的考查環節有些相似?是這位“女神之劍”的非凡能力,還是箱子中的物體的特性?
安吉爾有所感悟,看著克雷斯泰“啪”地一聲打開金屬箱,調轉箱子面向她,露出內部的一把純白色短劍。
劍的長度不到一米,劍身材質宛如白骨,靜靜地散發著純白色的光芒,在已經變得無光的環境中,仿佛夜空中高懸的明月一般,吸引著安吉爾的目光。
仔細看去,光潔的劍身上密布著層疊的標識和符號,越是細細打量,符號之中仿佛又有更多的標識,讓人隻想一個個數清數量,一個個慢慢研究。
……
砰——
克雷斯泰輕微移動高背椅,發出與地面摩擦產生的噪音,讓箱子和裡面的短劍離開安吉爾目光的焦點,讓後者從無法掙脫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深吸一口氣,安吉爾撇開視線,不敢再看向這把純白色短劍。
“女神之劍”……得到“聖物”的承認……
安吉爾突然想起鄧恩對這位高級執事的評價。
看來聖物就是這把詭異的短劍了。
“你把手按在劍上,跟著我念誦誓詞,發下誓言。”
克雷斯泰說道。
安吉爾遵守指令,從高背椅上站起,在這無光的環境中走向唯一發出光亮的“聖物”,彎下腰,右手按向它。
一股冰冷的感覺通過接觸位置傳遍她的全身,但卻不感到刺骨。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恆更久遠的黑夜女神。”
她聽到克雷斯泰用赫密斯語念誦。
“我以我的真名和我的靈性向您發誓。”
“我,安吉爾,從現在開始,絕對不會向不知道‘扮演法’的人透露相應的細節。”
扮演法……果然,這就是戴莉女士所說的“立下誓言”……
安吉爾思緒流轉,隨即跟著高級執事用赫密斯語念誦著誓言。
“並且如實回答面前之人三個問題。”
“如有違背,任由您懲罰。”
“請您見證我的誓言。”
念誦到一半,她已然發現不對,“如實回答三個問題”這種任人宰割的誓言,擱平時她根本不可能說得出來,但按在聖物上的手臂那端仿佛傳來一股神奇的力量,讓安吉爾亦步亦趨,跟隨“女神之劍”完整地將誓言念誦完畢。
隱隱約約間,她覺得自己和無窮遠處的某個存在之間的聯系,在誓言之中得到了加強。
“讚美女神。”
念完誓言,克雷斯泰在胸前畫出緋紅之月,安吉爾也跟著照做。
隨後這位高級執事重新合上了金屬箱蓋,像打開時一樣把右手按了上去,重新構建起圍繞金屬箱的無形阻擋,隔絕了箱中那股吸引所有光線的引力。
煤氣燈那昏暗但讓人感到溫暖的光芒再次充滿了煉金室。
“好了,誓言成立,我想你應該也能感受到與聖物之間的連接,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希望你能如實作答。”
和之前要求安吉爾如實作答不同,這次克雷斯泰的語調格外嚴肅,讓她想起戴莉女士提到“誓言”時所說的話。
“首先是第一個問題。”
高級執事重新恢復墨綠的眼眸望向安吉爾,目光灼灼。
“你是什麽時候成為‘教唆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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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