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昂賽汀先生,唔,或者女士?”
安吉爾沒敢過於靠近,於遠處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
“叫我的名字就行,畢竟,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比安吉爾聽過的所有小孩聲音都要更為年輕。
畢竟也沒見過哪個還沒出生的胎兒能說話……她腹誹著,再次確認了那天於D女士戰鬥時偶遇艾倫夫婦,很可能是出於威爾·昂賽汀這位“命運之蛇”的設計,或者至少是祂放任的結果。
“那麽,你特意在我的母親面前說的話,是為了讓我為你的特裡爾之行提供某種‘幸運’?”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嬰兒狀態的威爾·昂賽汀似乎很肯定自己的推測。
“只是想讓您提供一些建議而已。”
對一位序列1,哪怕是還沒出生的序列1,無論多麽恭敬都不為過。
“我的建議就是不要去,”清亮的聲音嗤笑了一聲,回答道,“當然,我看到了你前往特裡爾的必然,既然如此,就不要過於深入,那裡的某些頑疾是第四紀就留下的,不光是鏡中人,還有地下深處的某些汙染……沒有成為序列2之前,最好不要接觸。”
序列2,也就是天使才能接觸的“汙染”,這和阿羅德斯的回答類似,但後者無法看清具體的情況,顯然自身位格不如這位“命運之蛇”,而威爾雖然知道某些細節,卻不願意說明……安吉爾突然發現自己開始討厭起“佔卜家”、“怪物”途徑的神棍行為了,但卻不太敢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另外,你前往特裡爾之前,可以去一趟教堂,嘖,用你真正的身份,尋求一些幫助。”
威爾·昂賽汀繼續說道,期間安吉爾聽到一聲吮吸的聲音,陰影之中的那個嬰兒好像在吃自己的手指。
作為一個序列1的天使,祂的行為有些過於“年輕化”了,這就是“重啟”的副作用嗎……安吉爾偷偷把目光移開,回答道:
“謝謝您的建議,我明天就去一趟聖賽繆爾教堂。”
“你如果真的謝我,就把烏洛琉斯那家夥的鱗片給扔掉,徹底斷絕他的念想。”
“可我甚至沒見過祂……祂藏在我的武器中的鱗片,可能只是源於某種遺留在祭台上的力量。”
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一絲不滿,安吉爾連忙解釋道。
“不,那家夥肯定見過你,明白伱身上的特殊性,才會,嗯,用你們的話來說,進行某種‘投資’……”
見過我?
安吉爾心中一驚,下意識回憶起自己在晉升“絕望”前的一點一滴,重點放在神戰廢墟中與安德森的接觸,以及神棄之地戰鬥前後的遭遇。
除非祂和亞當一樣,能以某種類似“心理學隱身”的方法隱藏在我身旁,否則我不可能沒有發現……對了,亞當!
“另外,我還有一個問題,關於……”
“哇——”
安吉爾話還沒說完,嬰兒車裡的威爾·昂賽汀就猛地哭出聲來,那尖銳的,近乎喊叫的啼哭在圓形的房間內徘徊,被牆壁反彈增強,把她剩下的話語全堵回了肚子裡。
這番變故幾乎讓安吉爾忘了自己要說什麽,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身為“命運之蛇”的威爾這樣打斷她,或許是因為哪怕在夢境中,說出亞當的名字,或某些代稱,也會引起這位存在的注意。
而“命運天使”烏洛琉斯,以前可是“空想天使”亞當的同事!
雖然不清楚兩位天使之王在第五紀是否還有聯系,但這些風險對剛經過“重啟”,還處於虛弱期,需要躲避烏洛琉斯的威爾·昂賽汀來說,都是沒必要的。
“抱歉,”她立即換了個話題,“我只是想問,我身上到底擁有哪些特殊性,以至於接受了不少我知道或不知道的‘投資’?”
這個問題她也曾問過阿羅德斯,後者以“末日”作為回應,隱隱指向她後續的某個序列。
這位序列1的天使又會如何回答呢?
尖銳的哭聲戛然而止,威爾抽了抽鼻子,含糊地回答道:
“和第一個答案一樣,在成為天使前,你最好不知道這些事……等到了那個階段,自然會有人為你解答,甚至是搶著解答,我有預感,這個時刻並不遙遠。”
可我光是消化“絕望”,達成“不老”的儀式,恐怕都要幾十年時間……安吉爾剛想反駁,突然意識到這位以“命運”為力量的天使不可能想不到這點,祂如此回答,唯一的原因就是:
她離晉升“不老”,甚至晉升到序列2的“災難”魔女的路程,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遙遠!
黑貓溫薩也曾經說過,“儀式”並非晉升的必須,難道……不,儀式雖然不是必須的,但它所代表的,對抗魔藥殘存意志的力量則是必須的……安吉爾一時間思緒有些混亂,隻得將這個疑問隱藏在腦海深處,繼續道:
“感謝您的建議和幫助,嗯,如果我還有些疑問要請教您,是否可以繼續用類似的方法聯系您?”
她指的是直接找威爾的母親維爾瑪·葛萊蒂斯女士。
嬰兒車裡再次傳來吸吮手指的嘖嘖聲,仿佛這位天使在為是否答應她的請求感到苦惱。
“如果在貝克蘭德,你可以來我父母的家中拜訪,記得帶上冰淇淋,不要太甜的那種……如果在其他地方,你就自求多福吧,畢竟我只是個還沒出生的嬰兒。”
留下這樣一句話,無人照料的黑色嬰兒車就自行倒退進房間的陰影中,消失無蹤。
“謝謝。”
安吉爾對著陰影行了一禮,由衷地感謝道。
————
同一個夜晚,喬伍德區的一棟房屋內。
休·迪爾查輕輕打開房門,進入黑暗的客廳,她沒有打開煤氣燈,而是依照對環境的熟悉,輕松繞過桌椅和沙發,來到和自己同居的佛爾思·沃爾的臥室門口。
看到門縫中透出的一絲亮光,確認自己的朋友還沒睡,她松了口氣,敲響了房門。
片刻後,身穿寬松睡裙,眯著眼睛的佛爾思打開了房門。
“休,你這麽晚才回來?”她先是指出對方不健康的生活習慣,習慣性地忽略了自己的熬夜行為,而後才繼續道,“你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進來說吧。”
閉上了剛張開的嘴,休進了佛爾思的臥室,在胡亂放著一些參考書和一條披肩,一件外套的沙發落座,整個人幾乎埋進了這些雜物之中。
“你先說吧。”
坐定後,休看著自己的好友,提議道。
後者沒有拒絕,直接開口道:
“我下周要離開貝克蘭德,去一趟外地……具體來說,是因蒂斯的特裡爾,之前那邊就有出版社聯系我,想要代理出版幾本暢銷小說,經過幾次電報交流,終於進入實質性的談判階段了。”
“特裡爾,那麽遠?”
休下意識地反問道。
“乘坐蒸汽列車途徑費內波特城,繞過中部高原,到特裡爾大概要兩天半的時間,對方報銷所有路費,考慮到我是單身女性,還允許帶一位朋友,怎麽樣,有興趣來一次異國之旅嗎?”
佛爾思眯著眼睛詢問自己的朋友。
報銷,從那個黃金面具以外的人口裡聽到這個詞,總覺得怪怪的……休腦中恍惚了一下,迅速搖了搖頭:
“不,我還有其他的任務,要監視某個目標,獎勵很豐厚,也許過幾個月我就能換到‘審訊者’的魔藥配方了。”
而且,那個目標,那個斯特福德子爵,也許知道我父親被指控參與叛亂,被判處死刑的真正原因……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口,以免佛爾思因為擔心她而取消之後的行程,放棄賺取豐厚的版稅。
“那我只能一個人去了,唔,說不定可以把這個名額賣掉,畢竟路費也值差不多10鎊……對了,你剛才也有事找我?”
暗自嘀咕兩句,佛爾思又開口問道。
“只是想警告你不要熬夜,不要抽煙,不要喝酒……”
休敷衍地回答道,指向臥室一角的茶幾上擺著的空葡萄酒瓶和煙灰缸,對自己朋友不顧身體健康的生活習慣表達著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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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利用“虛偽”指環做了偽裝的安吉爾就獨自來到北區的聖賽繆爾教堂,跟著參加彌撒的信徒一起進入了大祈禱廳。
她先是找了個角落坐了片刻,見大部分信徒已經進入狀態,才悄然來到側面的告解室,推門進入。
獨立、寬敞的房間內,懺悔者與傾聽者分別位於兩端,中間有木製擋板分隔,只有手掌寬的條狀開口,給予懺悔者充分的隱私保護。
坐在椅子上,安吉爾對面的輪值主教嗓音低沉地詢問道:
“你有什麽想要說的?
“女神注視著每一位信徒。”
安吉爾沒有跟他客套,直接摘下手腕上的“隱秘聖徽”,從木板上的縫隙中遞了過去,說道:
“我想要見大主教,聖安東尼閣下。”
指間一松,那枚聖徽被接過,而後對面就沒了反應,安吉爾能憑借感知確認對方仍在隔間內,但沒有其他動作,似乎只是在靜靜地看著聖徽。
片刻後,低沉的話語傳來:
“大祈禱廳後面的通道,下樓向左,有一扇密門。”
隨後,聖徽被一隻皮膚粗糙,卻十分有力的手遞了出來。
密門,然後呢……
安吉爾嘀咕著,接過聖徽重新戴好,道了句謝,離開了告解室。
祈禱廳內的信徒仍在低頭聆聽布道,主持的埃萊克特拉主教隨意向這邊瞥了一眼,視線就回到手中的《夜之啟示錄》上,輔助的教士們更是頭也沒抬。
見狀,安吉爾迅速來到祈禱廳後方,進入一條隱蔽的通道,從長長的石階向下,而後左轉,來到一扇開著的鐵門前。
難怪那位主教沒說接下來要怎麽走……
看著站在門邊,身穿黑中帶紅的大主教長袍,胡須剃淨,眼神深邃的大主教安東尼·史蒂文森,安吉爾在心中感慨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