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輔助材料的幫助,沒有進行相應的晉升儀式,再加上靈性耗盡,瀕臨失控……
這種晉升能成功,簡直是個奇跡!
但安吉爾知道,這種“奇跡”並不能持久,她的手臂上仍然覆蓋著油彩般的黑色紋路,體內殘余的靈性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也許下一秒,她脆弱的精神和軀體就會崩潰,繼而直接死亡,或變成只知道殺戮的瘋子。
不過在這之前,她已經能掌控周圍由“絕望女士”散播的疾病了。
不單是身體周圍,在藍寶石戒指那奇異的放大作用下,她幾乎能感應到整個東區的霧霾,以及混雜在其中的致命細菌、病毒,它們圍繞著三個基點繼續擴散,而中心則是自己,或者說是絕望女士剛才所處的位置。
所以這位女士才會說,戴上戒指,服用非凡特性後,能阻止這場霧霾?
不知自己這種狀況還能持續多長時間,安吉爾不再細想,而是迅速熟悉起“痛苦”魔女的非凡能力。
她立即發現,要消除這場已經蔓延到整個東區和碼頭區,甚至越過塔索克河,向南區湧去的致命霧霾已是絕無可能。“絕望女士”潘娜蒂亞只是利用大型儀式和自身的非凡能力,在霧氣中摻雜了能致病的病原體,而非無中生有地製造出一場大面積的霧霾。
所以哪怕這個製造致命疾病的元凶已經消失無蹤,失去控制的毒霧也不會自行消散,而是繼續感染著每一個和它接觸,將它吸入體內的人,直到霧氣在擴散中緩慢稀釋,病菌在陽光下逐漸死去。
在這之前,不知道還會出現多少受害者……
好在,無法“刪除”,但能“替換”。
憑借“痛苦”的非凡者本能,安吉爾立即找到了替代方法,她用非凡能力生成的新病菌替換了毒霧之中的原有病菌,讓這些原本能輕易致命的病原體變成了僅能讓人皮膚瘙癢、不住咳嗽的普通病菌。
這種恐怕要半神通過預先準備好的儀式才能完成的行為,在藍寶石戒指的幫助下變得輕而易舉。
這枚戒指恐怕是序列不低的神奇物品……如果按照教會的分類方法,起碼也是1級的封印物,甚至可能是0級……但它能讓攜帶者變成特莉絲那樣精神恍惚,甚至做出自己都不知道的行為的狀況,戴著它或許非常危險……
念及此處,在四周的霧霾由鐵黑色轉為看上去不那麽致命的淡黃色之後,安吉爾迅速摘下了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
與此同時,支撐她完成“替換”霧霾中病菌的動作的力量也隨著戒指的離體而一同離開了。
她仍然跪坐在屍骸遍地的街道上,周身遍布黑色油彩般的花紋,重新變為黑色的長髮根根纏繞、變粗,尖端如同毒蛇般長出了眼睛,咧開了嘴巴,仿佛擁有自己生命一樣舞動著。
哪怕不吞下非凡特性,在重傷中的她也已經瀕臨失控,何況在這種情況下直接吞服特性進行“晉升”……
沒有輔助材料,沒有晉升儀式,要不是有藍寶石戒指的力量,要不是這位神秘強大的女性站在身邊,利用特殊的方式維持著她的神志,恐怕她早已變成了蠕動爬行的怪物。
可就算這樣,她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一個結局。
重新恢復清明的雙眼看向兜帽女性,安吉爾輕聲說道:
“最後,讓我像人一樣死去吧。”
三個月前,在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地下,鄧恩曾同樣懇求過“女神之劍”塞西瑪,而後親手殺死了失控的老尼爾,讓他維持了最後一絲尊嚴。
兜帽女性眼神中似乎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情緒,她緩緩點頭,白皙柔弱的右手伸出,指向安吉爾的胸口。
下一刻,安吉爾閉上了雙眼。
————
“轟——”
克萊恩在猛烈的閃光中閉上了雙眼。
“萬能鑰匙”中蘊含的詛咒之力遠超他的想象,突然出現的劇烈爆炸不但“汙染”了祭台內的無數冤魂,輕易撕碎了保護祭台的光幕,中斷了正快速吸收冤魂的儀式,還激起了巨大的衝擊,掃過整個祭台、整個大廳,讓原本就在漫長歷史中變得脆弱的巨大石柱轟然倒塌,揚起一片片塵埃。
兩道模糊的人影在狂暴的風浪中搖搖欲墜,其中一人凝聚起厚實的血肉披風,抵抗爆炸與碎石,卻被倒下的石柱直接拍倒。另一人仿佛沒有體重一般被颶風刮到牆角,砸在石牆上,變成了一張破碎的紙人。
真正的克萊恩則出現在斷裂的石柱後方,蜷縮著身體躲避著祭台爆炸產生的狂風。
不用進一步確認,他就能確定,A先生主持的神降儀式已經徹底完蛋了。
在靈視中,上方破碎的穹頂已不再有更多的冤魂湧入,那些無處可去的死難者此刻正漂浮在遺跡上空,幾乎形成了一道隔絕陽光的烏雲。
透過被炸開的石門,他能看到更遠處的貝克蘭德東區,不停漂浮上升的死難者冤魂已不再增多,那不詳的鐵黑色濃霧逐漸恢復成淡黃的底色。那是平時他已經習慣的帶著化學品刺鼻味道,但並不致命的“正常”霧霾。
安吉爾……她成功阻止了“絕望女士”的行動?
不待克萊恩細想,他後方不遠處一處倒塌的石柱旁,A先生扒開碎石從下方鑽出。他在爆炸中丟掉了自己的左臂,俊美宛如女性的臉龐也少了半邊,露出下方的頜骨,僅剩一隻的眼睛內充滿了仇恨,望向這邊。
他的血肉蠕動著填補創傷,雖然無法立即再生出丟失的手臂,但幾處創口已不再流血。
這恐怖的恢復能力……
克萊恩剛看向A先生一眼,就立即判斷清形勢,不再猶豫,拔腿就向大廳外跑去。
極光會的神降儀式已被破壞,最重要的目標已經達成,他再留下來,難道A先生會心平氣和地請他共進晚餐?
————
遠在貝克蘭德另一側郊外的紅薔薇莊園中,埃德薩克·奧古斯都王子站在日曬屋的落地窗前,無神的雙眼看向遠處的市區。
剛才墜落在莊園附近的隕石激起的塵埃尚未散去,特莉絲離去前那聲“再見”還回蕩在耳邊,可他的生命卻已走到了盡頭。
“殿下,請快些吧。”
他身後的老管家芬克爾不耐地催促著。
一切都發展得太快了,驟然而至的隕石,不見蹤影的魔女,市區上方那不詳的黑色霧氣,都讓這位被王室派來“保護”王子殿下的“懲戒騎士”有些擔憂。
他只能遵循早已被頒布的命令,用能泯滅靈性的子彈讓王子殿下乖乖自殺,而後迅速離開貝克蘭德,逃往海外殖民地,避免被後續的調查所發現。
“王子殿下,動手吧!”
見埃德薩克拿著左輪手槍,遲遲沒有動作,他用上了非凡能力,進一步催促道。
這位被魔女迷暈了頭的王子回頭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抬起了手,掰開擊錘,反手將長長的槍管抵住了自己的下顎。
“哢——”
預想之中的槍聲並未傳來,擊錘砸在底火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啞火了?
芬克爾一愣,這可是每顆價值百鎊的珍貴彈藥。
“哢,哢,哢。”
一下接一下,埃德薩克快速扣動著扳機,直到每發子彈都被擊錘光顧了一遍,竟然全都是啞彈?
這位序列5的非凡者額頭流出一滴冷汗,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遠離了放下手槍,露出詭異笑容的埃德薩克。
王子身上筆挺的騎手服和長褲蠕動著,化作一件厚實的黑色風衣,黑色短發的發際線向後移動,灰眸變得深邃。
“動手吧?”
他語氣帶著戲謔,擠了擠左眼,日曬房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
西區,蘭登男爵府。
寬大庭院的後門停著一輛被摘去了徽章的四輪馬車,兩名仆人正忙碌著把一個個箱子搬上車,車夫焦急地催促著,不時站上車架,四下張望,仿佛在戒備著什麽。
“沒想到,回自己家要跟做賊一樣……”
重新換上一身輕便長裙的賽薇莉亞·蘭登在車廂中看著窗外,仔細數著放上車的箱子的數量,嘴裡低聲嘀咕著。
“好在我早就有準備,把大部分油畫、古董換成了容易攜帶的珠寶和黃金,哼,我就知道那家夥不會管我在貝克蘭德經營了多年的身份……”
最後半句話她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動著嘴唇抱怨,似乎怕“那家夥”聽到。
見兩位仆人喘著氣把最後一個沉重的箱子搬上了馬車,她四下望了望,打發走了其他仆人,掏出一封信對沒有上車的貼身女仆說道:
“如果警察,不,任何人過來找我,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隨後,她催促著車夫駕車離開了自家後院,沿著一條繁忙的街道向郊外駛去。
站在沒關的車門旁,望著逐漸遠去的蘭登家,賽薇莉亞臉上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落寞。
那是價值超過1萬鎊的莊園和別墅,還有屬於“蘭登男爵夫人”的幾處貝克蘭德房產,東切斯特郡的大片土地和一部分工廠的股份,甚至還有最近跟著環保政策投資的無煙煤公司。
比起馬車上的黃金和珠寶,那些才是她能在貝克蘭德上層立足的根本。
而此時,她只能帶上價值不到十分之一的財產逃離貝克蘭德,甚至連女仆都沒法帶走!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在車夫都忍不住投來的關切眼神下關上車門,賽薇莉亞坐回了座位上,微微閉上雙眼,思考起接下來的行動。
特莉絲不見蹤影,埃德薩克王子應該會被王室滅口以掩蓋一切,東區霧霾遮天蔽日,想必真正的“滅口”已經開始,至於A先生能否成功召喚“真實造物主”,只有他自己關心。
哪怕官方非凡者開始行動,第一目標也一定是東郊的遺跡,以及東區的劇毒霧霾,等他們反應過來,開始抓捕市區的極光會和魔女教派成員,起碼得是第二天的事了。
基於此,自己在逃離魯恩王國,前往因蒂斯前冒險回到莊園取走必要的財物,是很合理的……而且確實沒有任何人阻止自己的行動,就連街上的巡警都集中到西區東側維持秩序了。
“一切都非常順利,我也該退場了。”
她語調有些悲傷,有些釋然。
而後,這位歡愉魔女緊抿的嘴角突然微微翹起。
“再說,這也是時代的選擇……”
她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