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爾回到水仙花街時,已是深夜。
下午將封印物2-049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送回黑荊棘安保公司後,幾名受傷的值夜者又先後接受了老尼爾的儀式魔法治療。
受傷最輕的安吉爾陪同“收屍人”弗萊重新回到碼頭區的現場,和守在現場的洛絡塔匯合,將兩名密修會成員的屍體帶回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地下室。
洛絡塔和博爾吉亞,這兩位來自貝克蘭德教區的值夜者將於明天動身離開廷根,帶著2-049和安提哥努斯筆記乘坐最早的一班蒸汽列車前往貝克蘭德。
由於封印物的特性,今晚貝克蘭德將再派兩名值夜者成員前來接應。
克萊恩在尋找筆記的過程中做出了不少貢獻,聽鄧恩說,筆記送回貝克蘭德進行確認後,他就會獲準成為值夜者的正式成員。
這個剛成為非凡者的值夜者非正式成員身上似乎也隱藏著不少秘密,就在今天的作戰中,他受到封印物2-049的影響,但卻在無人救助的情況下自行脫離了控制。
安吉爾雖然向鄧恩等人隱瞞了這件事,但並不代表她就能輕易接受。
也許該找個機會和他詳細聊聊……可惜直到晚上離開黑荊棘安保公司時,她都沒能找到和對方單獨交談的機會。
聽說克萊恩似乎對死在自己面前的燕尾服小醜產生了一些心理陰影,以至於被擺放在停屍間的屍體嚇了一跳,甚至出現了“屍體會說話”的幻覺,鄧恩隊長早早就放他回家休息了。
當然,由愛好八卦的羅珊小姐轉述的情況是否屬實,安吉爾抱有一定疑問。
畢竟第一次在戰場上面對死人,有些不適反應也很正常,她上一世第一次見到人類死在自己面前時,表現比克萊恩還要不堪。
多殺點就習慣了。
想到這裡,安吉爾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身份,一名“剛成為非凡者的普通人”,在戰鬥和殺人的表現上有些過於冷靜了,雖然其他值夜者似乎並沒有懷疑,但也許之後需要找些借口作為掩飾。
離開安保公司後,她繞道去鐵十字上街重新購買了一套風衣和襯衫,以替換在戰鬥中損壞的服裝,然後才返回水仙花街。
原本以為這些屬於自行承擔的成本,但安吉爾從倫納德那兒得知在任務中損壞的服裝、物品都可以報銷——只要不是明顯超出正常價格。
“報銷”,這個由羅塞爾大帝發明的單詞,聽起來是多麽美好……
緋紅之月高懸在天際,將詭異的紅色月光灑向廷根市的街道,她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半個月,早已習慣不同於地球的月光,不再像開始那樣畏懼和不安。
按照慣例檢查了門縫內的紙片,確認無人闖入後,安吉爾才放心地進入客廳。
她將新買的衣物隨手扔在沙發上,擰開牆上的煤氣燈,用溫暖的燈光驅散了屋內的寒氣。
直到這時,她才能閑下心來,總結和分析今天進行的兩場戰鬥。
以及心頭的諸多疑惑。
戰鬥本身其實乏善可陳,安吉爾雖然只是個序列9的“刺客”,但“上輩子”的戰鬥經驗完整地繼承了下來,她堅信自己在戰鬥技巧上不比這些低序列甚至中序列的非凡者差,欠缺的也許只是魔藥帶來的一些非凡能力。
想起密修會的燕尾服小醜那詭異莫測的能力,她不由得握緊了雙手。
比起鄧恩·史密斯的“夢魘”,戴莉·西蒙妮的“通靈”,安吉爾認為這種攻守兼備、身法靈活的魔藥序列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可惜沒留下活口,無法得知對方到底是哪個序列的魔藥……他和偷襲鄧恩失敗、慘死於瑞爾·比伯嘴下的另一個襲擊者臉上都塗著奇怪的油彩,不知是密修會的特點,還是魔藥的扮演需要?
當然,序列一經選定就無法更改,非凡者服用其他序列的魔藥只會當場失控甚至死亡,她既然已經成為了刺客,那就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沒有其他選擇。
況且,晉升到“女巫”後,刺客序列也能獲得各種強大的能力,操控冰霜和火焰、隱身、詛咒……
闖入黑荊棘安保公司,試圖殺死自己的雪倫夫人,就是一名序列6的“刺客”途徑非凡者。她論靈活性也許比不上能借助火焰瞬間消失又出現的燕尾服小醜,但攻擊性無疑要強於對方。
密修會的燕尾服小醜但凡攻擊手段再多一些,而不是只能用威力和左輪手槍差不多的無形子彈進攻,今天勢必能對值夜者小隊造成更大的傷亡。
在心中對比完幾個曾經見過的中序列非凡者後,她又回想起死在自己槍下的另一個非凡者。
同為序列9的“刺客”。
第一次和這名刺客相遇是在碼頭區的勞工互助會倉庫,安吉爾接受委托,溜進倉庫尋找一枚戒指時,和前來偷取會長帳本的他過了幾招。
第二次是今天,同樣在碼頭區,這名刺客與密修會的成員不知何時開始跟蹤值夜者小隊,試圖搶奪丟失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
燕尾服小醜正面牽製大部隊,另一位碼頭工人打扮的槍手在旁尋找機會,殺死或擊傷值夜者,這個刺客顯然也有著自己的任務,也許是接應搶奪筆記的燕尾服小醜,也許是伺機偷襲。可惜在屋頂和同為“刺客”的安吉爾對上,技不如人,慘死於槍下。
如果安吉爾沒有在屋頂掩護下方的大部隊,鄧恩很可能在槍手的襲擊下受傷,而沒有序列7的“夢魘”控制變異的瑞爾·比伯,光它一個也許就能解決整支值夜者小隊。
當然,瑞爾·比伯變異成不受控制的怪物,應該出乎密修會的意料,慌不擇路的槍手跑進它藏身的倉庫也許是想先人一步拿到筆記,但卻成了送上門的食物,進了瑞爾·比伯的肚子。
燕尾服小醜在值夜者小隊和瑞爾·比伯作戰時從旁干擾,也像臨場的決策,而不是預定的計劃,如果他們早有預謀,必然不會這麽狼狽。
現在唯一的疑問就在於:這名“刺客”究竟是密修會的打手,還是代表“魔女教派”與密修會之間的合作?
如果是前者,損失了幾名非凡者的密修會下一步行動必然會更加謹慎,而且安提哥努斯筆記已經被封印在查尼斯門後,明天一早就會被護送回貝克蘭德,密修會應該不會為此再找廷根市值夜者們的麻煩。
如果“魔女教派”也參合進來的話……
那意味著繼雪倫夫人死後,“魔女教派”再次將手伸向了廷根市。
死在自己手上的非凡者已有三人,已經確定為“魔女教派”成員的有雪倫夫人,今天的刺客擁有“女巫”製作的符咒,八成也和“魔女教派”脫不了乾系,而密修會似乎與她們關系密切,燕尾服小醜這個密修會的非凡者也死在自己的槍下……
估摸著自己應該已經上了“魔女教派”的黑名單,安吉爾不禁感覺背脊發涼。
在之前的預計中,她加入值夜者後,這些非官方的非凡者應該就會對自己投鼠忌器,但從今天密修會毫無顧忌地對值夜者小隊出手來看,這些家夥根本沒法以常理推測。
難保魔女教派中不會再出一個敢闖值夜者基地的雪倫夫人。
只有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而提升實力,最直接的辦法無非就是通過魔藥進行晉升。
刺客的下一個序列,“教唆者”的魔藥配方就在安吉爾的腦海中,魔藥的主材料雖然昂貴,但都不難買到,實在不行還能通過教會的渠道進行申請。
只要自己能盡快“消化”當前序列的魔藥……
她又想起今天殺死燕尾服小醜後,感受到的那股快感。
這類似於記憶中科爾·格蘭傑扮演成“刺客”,每次完成刺殺行動後消化了部分體內魔藥的感受,但又有細微的不同。
根據雪倫夫人對科爾的教導,以及科爾在扮演刺客過程中的總結,當“刺客”有計劃、有預謀地殺死某人時,魔藥的消化效果是最好的。
但安吉爾殺死燕尾服小醜的過程,根本就算不上是“刺殺”,充其量算是一種“反刺殺”行為。
可體內魔藥消化的過程卻是切實存在的,說明她的扮演成功有效。
難道“刺殺”並不局限於主動的謀殺,在他人對自己有預謀的攻擊中存活並反擊殺死對方,也能達成“刺客”的扮演?
雪倫夫人秘密潛入值夜者駐地,試圖刺殺叛逃的“科爾·格蘭傑”,卻被對方識破隱身,聯手值夜者們殺死……
無名刺客隱藏在屋頂伺機行動,準備刺殺落單的值夜者小隊成員,卻被對方逼入絕境,騙出掩體一槍斃命……
燕尾服小醜將一眾值夜者玩弄於股掌之間,距離要搶奪的筆記一步之遙,卻被封印物控制,敗於兩名序列9之手……
安吉爾腦海中依次浮現三名意圖殺死自己,卻死於自己之手的非凡者,從他們的視角重新回顧了戰鬥的過程,逐漸有所明悟。
守株待兔,破壞他人的預謀,在對方驚訝、悔恨的情緒中殺死對方,又何嘗不是“刺客”呢?
最高明的“刺客”,可以以“目標”的身份出現!
想通這一點的瞬間,安吉爾仿佛聽到腦海中出現玻璃容器的破碎聲,體內似乎有什麽物體迅速溶解、擴散,填滿軀乾、肢體。
靈性觸動,似乎有某個存在,從窗外注視著自己。
她猛地回頭,望向窗外,望向緋紅之月。
窗外只有陰森的街道,籠罩在不祥的紅色月光中,靈性的異動似乎只是幻覺,體內那虛幻的填充感也迅速消失。
她的“刺客”魔藥完全消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