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地,克萊恩後退了兩步,重新回到隔斷後,讓梅高歐絲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隨即,他伸手揣入衣兜,握住了放在最順手位置的兩枚“陽炎符咒”,感受到來自永恆烈陽的力量散發出的溫暖,讓自己僵硬的身軀重新變得柔軟,變得聽從自己的指揮。
直到這時,克萊恩的思維才重新開始運轉,思考著目前面臨的狀況。
肯定錯不了,梅高歐絲懷著的孩子就是蘭爾烏斯留下的“炸彈”,至於是試圖降臨的邪神本身,還是通過某種儀式選擇的“子嗣”,他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更不敢通過靈視或佔卜進行確認。
但它是邪神還是子嗣目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問題在於,這枚“炸彈”還有多久才會爆炸?而懷著“炸彈”的梅高歐絲,又是為了什麽才來到黑荊棘安保公司的?
這一刻,他回憶起穿越後的各種巧合,耳旁響起阿茲克先生對他的叮囑:
“那名幕後操控命運之人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關注,我決定離開廷根,前往貝克蘭德去尋找失去的記憶,這樣也能讓他放松警惕,繼續行動。”
所以阿茲克先生一離開廷根,他就開始繼續行動,操控梅高歐絲“巧合”般地來到這裡?
想通這一切,確認了梅高歐絲的目標就是自己,克萊恩不再抱有僥幸心理。
他重新回到接待廳,剛準備開口,卻眼前一暗,和正準備離開的倫納德撞了個滿懷。
“唔……”
倫納德捂著鼻子,克萊恩按著額頭,兩人一臉疼痛的表情,卻強忍著不敢發出聲音。
直到雙雙離開接待廳,回到隔斷後的走廊上,倫納德才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望向接待廳,說道:
“你也感覺到了吧,那位女士,她……”
“沒錯,蘭爾烏斯留下的‘炸彈’就在她肚子裡,要馬上報告隊長,聯系聖堂……”
“來不及了!”倫納德壓低聲音打斷了克萊恩,“貝克蘭德坐蒸汽列車過來要四個小時,聖堂趕不過來的。讓他通知機械之心,通知代罰者,我們也要做好戰鬥的準備。”
克萊恩的雙眼瞬間瞪大了,但他馬上反應過來,點頭應道:
“好的,你去穩住她,越久越好,我和隊長做好準備。”
說罷,他不等倫納德的反應,就直接回過身,顧不上鞋子踩在地板上的響聲是否會引起梅高歐絲的注意,快速來到隊長的房間門口,推門走了進去。
鄧恩剛發完電報,密碼本都沒來得及收好,見克萊恩衝進房間,眉頭一揚,正準備發問。
“隊長,我們找到蘭爾烏斯所說的那枚‘炸彈’了。”
“梅高歐絲?”
霍地站起,鄧恩伸手指向接待廳的方向。
剛才倫納德那聲帶著驚愕的喊叫一定傳到了他的耳中。
“是的,”克萊恩快速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隊長,隨後補充道,“倫納德在和她聊天,試圖拖延,但我們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哪種儀式,這個邪神會以什麽方式,在什麽時候降臨。”
聽罷,鄧恩表情凝重,眼神望向桌面,思考了十幾秒,隨後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會立即向聖堂求救,隨後聯系廷根市的代罰者和機械之心,讓他們火速趕來支援。”
他話語停頓了片刻,撐著桌面的雙手握緊拳頭,繼續說道:
“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去通知非戰鬥人員撤離,我發完電報就去查尼斯門進行準備,如果邪神即將降臨,就把它引入地下室,引入查尼斯門,借助聖物與其進行戰鬥。”
克萊恩也覺得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在查尼斯門內有數件強大的封印物,而且聖賽琳娜的骨灰也在門後,那是高序列強者的骨灰,是查尼斯門的封印核心。
“好的,隊長,我這就去通知羅珊她們。”
他回答道,看著鄧恩重新坐下,翻開密碼本,開始發送電報。
“對了,隊長,還要通知警察部門,讓他們疏散附近的民眾,隨便找個借口,比如煤氣泄漏……”
“放心,我的記憶力最近已經好了很多了。”
鄧恩沒有抬頭,單手規律地敲擊拍發著電報,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回應道。
記憶力好了很多……
克萊恩一時不知該慶幸還是擔憂,他看了一眼忙碌的隊長,回身離開了辦公室。
把緊急疏散的通知告訴對面房間的奧利安娜太太,並讓她通知其他文職人員後,克萊恩再次回到接待廳,看著倫納德與梅高歐絲分別坐在一張沙發上,後者神情時而激動,時而恍惚,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蘭爾烏斯與她交往的故事。
羅珊正在接待台後,捧著一杯咖啡仔細傾聽,見克萊恩走進大廳,剛投來詢問的眼神,就被克萊恩蒼白嚴肅的臉嚇了一跳。
“羅珊,這裡很危險,立刻離開,明天再來。”
克萊恩湊到台前,提起熱水瓶,低聲對她說道。
這名還沒搞清狀況的女孩愕然地張大嘴巴,目光在自己的兩名隊友和有些躁動不安的來客身上停留片刻,神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放下咖啡,收拾了片刻,拎上手提包,從接待台後走出。
“願女神庇佑伱們。”
她飛快地在胸前畫上緋紅之月,隨後與克萊恩擦肩而過,繞開接待廳中央的沙發,離開了公司。
我也希望她能庇佑我們……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克萊恩拿著熱水壺放輕腳步走到倫納德與梅高歐絲身邊,為他們的杯中添滿水。
“謝謝你,佔卜家先生,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梅高歐絲淡然一笑,拿過水杯,不顧水溫仍不適宜飲用,端起杯子就把整杯開水一飲而盡,舔了舔被燙得通紅的嘴唇。
艸,我感覺她馬上就要失控了……
心臟砰砰跳著,克萊恩擠出笑容回答道:
“我叫克萊恩,美麗的女士。”
他轉頭看向面色慘白的倫納德,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繼續穩住!”
倫納德抿著嘴巴,視線追蹤著克萊恩,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隔斷後才重新看向梅高歐絲,後者撫摸著裙下高高隆起的腹部,臉上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深吸一口氣,這位“午夜詩人”絞盡了腦汁,又想到一個話題:
“梅高歐絲小姐,能談談你是怎麽和蘭爾烏斯訂婚的嗎?”
……
穿過隔斷,克萊恩看著幾名文職人員從走廊那頭一一靠近,自他身邊挨個走過,有他已經熟悉的布萊特和奧利安娜太太,也有他剛剛認識的,從警局調來的新人。
他們已經從奧利安娜太太那裡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此刻面色嚴肅,輕手輕腳地繞過隔斷,從梅高歐絲視線的邊緣離開了黑荊棘安保公司。
看著最後一名非戰鬥人員撤離,克萊恩這才舒了一口氣,他撇了一眼仍在尋找著話題的倫納德,又看向通往地下室的房門。
很好,現在沒人關注這裡了……
他內心閃過一絲掙扎,但很快下了決定。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啊,您是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他背靠牆壁,雙手交握成祈禱的姿勢,抵住低下的額頭,用赫密斯語低聲念誦著。
“……極光會的蘭爾烏斯進行了召喚邪神的儀式,邪神的子嗣即將降臨廷根市,中心點為佐特蘭街的黑荊棘安保公司……”
改為魯恩語,以極快的語速將目前的情況總結了一遍,克萊恩背部一撐,離開牆壁,在走廊上以逆時針行走四步,念出早已熟記的咒文。
在耳邊傳來的嘶吼和低語聲中,他出現在灰霧籠罩的宮殿中,出現在青銅長桌旁的高背椅上。
無盡的灰霧上漂浮著四枚深紅色的星辰,那是塔羅會的四名成員,但除此之外,角落裡一枚原本黯淡的星辰,此時正不斷收縮、膨脹,發出有別於其他星辰的光輝。
伸出右手點向那枚閃爍的星辰,克萊恩眼前成功出現了他剛才的“祈禱”畫面,以及低沉的禱告聲。
顧不上給這段畫面打上“馬賽克”,他手指一點,將具現出的畫面片段投入那枚最熟悉的星辰之中。
這是已經在正義小姐匯報“颶風中將”齊林格斯的動向時就嘗試過的做法,此刻再次使用,克萊恩已經是駕輕就熟。
做完這一切,他才安下心來,離開灰霧,回到現實中的黑荊棘安保公司。
“……梅高歐絲小姐,你冷靜一點,蘭爾烏斯一定還是愛著你的,他只是……”
耳邊傳來倫納德竭力保持冷靜的話語,視線一角,鄧恩·史密斯正好推開房門,從地下室回到了二樓。
還好,時間剛巧足夠……
克萊恩抿著嘴,向走來的隊長點頭致意。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向安吉爾進行預警,是希望她趕來支援,還是希望她帶著自己的家人立刻遠離這裡,遠離邪神降臨的中心點?
又或者只是把選擇交給了對方?
腦海中一片混亂,他看著走近的鄧恩,下意識地問道:
“隊長,現在該怎麽辦?”
鄧恩灰眸靜靜地望向克萊恩,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成功感染了後者,讓他也恢復了冷靜。
“別擔心,我們在這裡靜待支援,不要過度刺激梅高歐絲,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馬上往地下跑,直接進入查尼斯門,我來把她引進去。”
好的,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苦了倫納德……
克萊恩的呼吸逐漸放慢,懸著的心回到胸腔。
也許等其他隊伍的支援到達,等聖堂的專家趕到,可以不用犧牲任何人,就把這次事件……
“克萊恩,麻煩大了……”身後傳來壓低著語調,卻驚慌無比的話語,他回頭看去,倫納德半個身子從隔斷後探出,表情帶著愕然,“梅高歐絲離開了,她說肚子裡的孩子吵著要去街心公園看看,我怕刺激到她,沒敢去攔……”
街心公園?
克萊恩猛地向鄧恩看去,兩人眼神交匯,隨後都望向梅高歐絲離去的方向。
那裡正在舉行慶典,起碼有幾百個市民在場。
梅麗莎,班森……
安吉爾也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