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衣站了出來。
他望向了陳振武,沉吟了下措辭:
“司首,薑舟出身‘青石巷子’,那地方魚龍混雜,民風一般,時有偷盜劫掠發生,這差役令一時倏忽,放在家裡一時不查,被人盜竊了去,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這話一出,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薑舟連忙附和,眉頭一皺,望向陳伍便帶起了幾分憎惡:
“對!”
“我與此人從來沒有多少交集,可能是家裡人借我升遷之事大擺筵席,疏漏之際,不小心被此人得了空隙,將此令偷竊。”
“請司首明鑒,關於此事,薑舟全然不知!”
局勢發展到這般田地,明眼人都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模樣了。
陳伍嘴裡‘嗚嗚’的叫著,看向薑舟之時瞪大眼眸,充滿了不敢置信,若不是被塞著嘴巴,早就破口大罵出聲。
而陳振武眯著眼,打量了劉鐵衣幾眼,‘呵呵’笑了兩聲,剛想起身。
突然,
一聲清脆的聲線,傳蕩於衙司之間:
“雙方既然都有自己的一番說辭,那麽為何不打上一架,看看究竟誰勝誰敗?”
“這世間的公理只在拳鋒之上,哪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
“衙司、城府就這點不好,凡事都得按照規矩行事。”
“要不這樣,本姑娘做主,給他二人簽個‘生死契’,誰輸了,誰就沒理,如何?”
一面容精致,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眉宇中攜帶英氣的少女,大搖大擺的走入黑山衙司正門,直走到了陳振武的近前。
而後,將手中銅製‘緝魔令’往桌子上一拍,‘啪嗒’一聲,便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謝姑娘?你不是回緝魔司述職了麽。”陳振武眸子一凝,似乎認識眼前的少女。
被喚作‘謝姑娘’的少女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座位上,取了一側盤子裡的瓜果,邊吃邊嘟囔著回道:
“本來是要走惹...這不是看到有動靜嘛,沒想到還真看到了一出好戲...”
伴隨著含糊不清的言語,同時一雙‘頗感興趣’的星辰眸子,落在了季夏的身上:
“你,對,就是你。”
“本姑娘任職‘黑山緝魔司’,一雙火眼金睛,明斷是非,你們二人的言辭,我偏向你。”
“但既然都是‘差役’,都入了武夫的門檻,公平起見嘛...”
她拉長了調子:
“你贏了他,給我看看你的拳,本姑娘就判你是對的!”
“誰有異議,可來內城緝魔司,找我謝梧桐!”
緝魔司!
有‘斬妖除魔’之職能!
在地方...
甚至職位,更勝於衙司、兵馬司之上,其主掌之人,大都擔任‘鎮守’一職!
一位緝魔司的銅章巡守,哪怕只是最低級的。
地位,也隱約在外城的‘班頭’之上!
而且這種人,背後的背景,往往深不可測,一般都是府城那邊前來鍍金的。
陳振武沉默了。
劉鐵衣也沉默了。
同一時間,季夏卻笑了。
作為司首、作為班頭,兩人在這個體制內,對於少女的態度都帶著幾分拘束,哪怕官職比她要高,可她背後代表的能量,卻不得不思索。
但季夏卻不同,他毫不客氣的抬起頭,與少女一雙星眸對視:
“此言當真?”
謝梧桐笑得燦爛:
“黑山城震金鍾上一次響,是在二十三年前,如今的那個人,已經走出這座邊緣小城,位列‘大先天’,乃是緝魔司的一位赫赫有名的鎮守。”
“你拳出‘六響’,我覺得你更有前途。”
“之所以讓你出拳,非是不信你,而是本姑娘想要看看,你潛力究竟有幾何。”
薑舟聞言,想要說些什麽。
但少女轉頭望向他時便沒了笑意,隻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最好用盡全力。”
“如不然...”
“你這條命,後半輩子便在牢獄裡過吧。”
這一句話,將薑舟面色堵得漲紅,成了豬肝色,但他偏偏說不出來什麽。
沒看到就連司首、班頭,都賣給她一個面子,緘口不言了麽!
而還不待薑舟回神。
季夏點點頭,毫不拖泥帶水,得了回應過後...
已是颯遝如流星,如同天上星辰墜落一般迅捷,三步跨過,掌握成拳,伏低身子,沒有任何停頓,
直接‘轟’得一聲,向著薑舟衝去!
有人撐腰,那此時不出拳,更待何時?
青年以毫無‘武關築基’的肉體凡軀。
向著一尊三日前經過藥浴洗禮,雖算不上‘金肌玉絡’,但已有了幾分成色的半步武夫,揮拳!
薑舟雙眸一驚,看著來人來勢洶洶,隻來得及雙臂交錯於胸前,想要擋住季夏這一拳,同時雙臂之上,有一層瑩瑩玉色顯現。
這就是初具‘金肌玉絡’雛形的征兆!
只要再打熬個數月,便能徹底修成!
“拳術大成,拳術大成…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我那兩刀分明將他砍成了瘸子,怎麽會恢復的這麽快?”
薑舟心中叫苦不迭,又萬分不解。
而這時候,拳已如炮彈,撞入他胸前雙臂橫攔!
砰!!
拳泛星芒!
“啊!!”
哢嚓。
一聲清脆的裂骨聲響。
陳振武‘突’得一下,從椅子上坐起。
“大家之拳!”
“果然有著師承!”
謝梧桐眼前一亮,尤其看著季夏拳鋒上的盈盈星光,用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著:
“流星追月拳經,落星式?”
“剛剛敲‘鍾’六響的拳,果然是此門拳術,錯不了的,錯不了...”
而此時,薑舟雙臂凹了一塊,面容扭曲,近乎斷裂的痛楚,叫他目眥欲裂:
“你...!”
他猶自不敢置信,季夏是如何破了他‘金肌玉絡’體膚的,但已經來不及給他思考的時間了,隨著一大團陰影湧上前來...
青年拳松,化作一掌,覆蓋於他頭頂,而後...
抓住他的滿頭髮絲,便直接拽住,隨後面無表情的,將他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砰!
砰!
砰!!
衙司的地板,都是用的上好石材。
但這幾下,竟直接給砸的龜裂開來!
而被抓住,那本來在今日將要走馬上任,意氣風發的青衣差爺...
已經是面覆鮮血,近乎奄奄一息了。
攤開了手掌,季夏眼神漠然。
“好,精彩!”
謝梧桐坐在椅子上,一雙纖細筆直的小腿一搖一晃的,看到這一幕,眼神一亮,猛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你贏了,”
“那麽...”
“便是他有罪!”
“按照大昭律法,謀害差役,當押入牢獄,剝去官身,永世不得翻身!”
本來還未徹底昏迷的薑舟。
聽到這一句話,霎時間萬念俱灰,徹底暈厥了過去。
此刻的他在昏迷前, 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好生偏心!
“另外...”
“嗯...”
謝梧桐歪頭沉吟了一二:
“既然是本姑娘做的主證人,你贏了,自然應該給你些彩頭。”
她眼珠子一轉,若有深意的看了季夏一眼,突然拍了拍手:
“有了!”
“你未入‘武關築基’,缺少第一境的修行秘法。”
“我這剛巧有一卷築基的‘金關鎖玉訣’,比黑山衙司的‘降龍伏虎功’要好上些許,便留給你參悟了。”
“記得不能給別人看喔。”
“要不然...”
“就是‘竊法’了,下場你知道的。”
謝梧桐不知從何處摸出來一枚‘玉簡’,拋給了季夏。
看的一側陳振武面色震撼。
至於劉鐵衣,則眉頭緊緊皺著。
同時,靠向了陳振武,試探的問道:
“司首,這位緝魔司的姑娘姓謝,可是...”
“咱們黑山城上面,梧桐府的那個謝?”
陳振武回頭,看著自己手底下的這個班頭,面無表情:
“這一畝三分地上,又在緝魔司裡,還這般年輕,還能將‘名門’級的第一境殘卷,這般大氣的拿出來。”
“一筆,還能劃出第二個‘謝’字不成?”
頓時間,劉鐵衣心頭一凜。
望向季夏的時候,震驚中帶著複雜:
“這樣啊...”
“那看來咱們這位‘季差爺’,日後,可萬萬不能得罪了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