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縣。
上陽武館。
西側的一處偏院外,牆角處,並排蹲著幾十個少年,大多衣衫襤褸,聶無雙也在其中。
一開始,只是一場夢。
夢裡,他生活在一個古代世界。
有記憶以來,都在逃亡,躲避追殺。
最初,還有不少人簇擁自己,保護自己,經歷好幾次血腥廝殺之後,身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在自己十六歲的時候,最後一個護衛也離開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然後,夢醒了!
不!
夢不再是夢,夢即是現實。
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十六歲的古代少年。
但是,那些記憶卻突然間變得模糊,仿佛是被某個存在硬生生地抹除,又像是被什麽力量封印了一般,一片空白,當自己取而代之後,或許是靈魂碰撞,方才有一些殘缺的畫面浮現出來。
被護衛,被追殺的畫面仍然存在。
為什麽?
那就不清楚了。
至於,前世種種。
也逐漸遠去。
三天了!
三天后的現在,方才略微適應。
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壯漢走了過來,站在了聶無雙面前。
“你,起身,跟我來!”
聶無雙沒有猶豫,騰地起身。
他隨著那個壯漢橫穿院中空地,向著簷廊那邊走去,行走間,壯漢低聲對他說道。
“小子,教你的那些話,記住沒有?”
聶無雙點了點頭。
不一會,他們來到了簷廊前。
簷廊上的屋子開著門,一個文士模樣的人端坐在案幾後,案幾上,擺放著筆墨紙硯。
“杜師爺,人帶來了……”
杜師爺看了壯漢一眼,又瞄了瞄聶無雙。
“孟剛,這是你找來的人?”
孟剛臉上帶著笑,比劃了一個手勢。
武館招收學徒,需得有保人作保,大多招收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只是,這一次缺人,臨時擴招,上面的人要得很急,也就給了底下人上下勾結一起撈錢的機會。
所以,聶無雙這樣底細不是很清楚的流浪兒也能進入武館。
因為,他們沒資格享用安家費。
杜師爺拿起筆,問道。
“姓名?”
“聶無雙。”
聶無雙答道。
“咦?”
杜師爺抬起頭,又看了一眼聶無雙,輕笑了一聲。
“少年,伱這名字太大了吧?命格不夠強悍的話,壓不住哦!輕者一生不順,重則……”
說罷,他笑了笑。
聶無雙低著頭,沒有說話。
原身不姓聶,也不叫無雙,不過,原身出生以來就在東躲西藏,逃避追殺,那名字自然不能用,聶無雙是他前世的名字,用這個名字,也就能隨時提醒自己,莫忘了來處。
“多大了?”
“十六歲。”
“哪兒人士?”
“譚鎮,大槐村。”
這個是孟剛給他安排的戶籍地。
據說那個地方在鬧鬼,村裡人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僥幸活著的也遠離了,如今,已經徹底荒廢。
簡單的問答後,孟剛從杜師爺那裡接過一張寫滿字的白紙,拿到了聶無雙跟前。
“按個手印!”
聶無雙低下頭,看了看那張紙。
這是一份契約,甲方是上陽武館,乙方就是他,內容很簡單,上陽武館和他簽十年契約,武館包他吃住,這十年,他會成為上陽武館的學徒,修煉功法,聽從指令……
契約的最後有一行小字。
功法修行,若有差池,生死自負!
“喲,你識字麽?”
“看什麽看,快點畫押!”
孟剛面帶譏笑,一臉不耐煩。
沒有猶豫,聶無雙在契約右下角按了個手印。
進入武館是他的主動選擇。
一方面,有地方棲身,能夠解決溫飽問題。
另一方面,能夠修煉,在這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只能任人宰割,若是修煉有成,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追兵找上門來時,至少有力量反抗。
“跟我來!”
孟剛把契約交給杜師爺,帶著聶無雙離開。
去一旁領了衣衫被褥,來到了一間雜院,進入院門右側的一間廂房,廂房內除了一張幾字形的大通鋪外,沒有多余的陳設,通鋪上鋪著稻草,門打開後,有腐爛潮濕的氣味撲鼻而來。
“你第一個,選個好位置吧,把你弄進武館,又給你這好處,老子也算對得起你了……”
孟剛笑了笑。
“屋後有一口水井,屋旁有水缸,你最好打點水,拾掇乾淨,負責教導你們這群小崽子的是顧教習,他老人家可是最討厭肮髒汙濁……”
聶無雙沒有賠上笑臉。
他表情木訥地點點頭。
不管是原身,還是前世的他,都不是什麽長袖善舞的人物,做不到曲意逢迎。
見聶無雙沒有回應,孟剛說不下去了。
“老子還有事,走了……”
說吧,罵罵咧咧地離開。
聶無雙打開靠外那片大通鋪的木窗,讓新鮮的空氣穿堂入室,形成內外循環,如此,感覺好多了。
然後,他把被褥鋪在窗戶下的那個位置。
前世,他有住過八十年代的男生宿舍,幾十個雙人高低床擺放在一間屋內,那氣味究竟有多酸爽,他仍然記憶猶新,現在這個環境,與之相比不遑多讓。
靠窗的位置自然是風水寶地。
放好被褥後,看了看地面鋪著薄薄的一層灰,聶無雙拿起門後的水桶去水井那裡提了半桶水,往地面撒了一些水,用掃帚輕輕掃乾淨,之後,又脫下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衣衫,當抹布一樣把窗戶床榻擦拭一遍。
看了看自己的勞動成果,聶無雙笑著點了點頭。
也算是窗明幾淨了!
之後,方才拿著換洗衣衫提著水桶去了水井那裡,四月天,陽光溫煦,井水雖然透著涼意,用來衝洗身體卻也經受得起,只需盡快擦乾換上乾淨衣衫便是。
水井旁邊的院牆很高,有杏樹從院牆後探出頭來,杏花垂滿枝頭,帶來馥鬱的芬芳。
聶無雙抬頭望了一眼。
前世老家的院子內也栽種著一棵杏樹。
俱往矣!
他低下頭,用力擦拭身體。
這時候,有腳步聲,推門聲,說話聲陸續響起,應該是有同伴進來了。
衝洗完畢,聶無雙換上乾淨的衣衫。
灰色的衣衫,短打勁裝,他多半不是這衣衫的第一個主人,衣衫的肋下,褲子的膝蓋,好幾個地方打著補丁,倒是有清洗過,但是,尚未晾乾便收入了庫房,故而,有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並且,胸前有著淡淡的汙漬。
不是很顯眼,卻存在。
應該是清洗的人沒用心,或者是用心卻沒法洗乾淨,這究竟是什麽玩意染上的呢?
聶無雙低下頭,用力聞了聞。
霉味,皂角味,還有……
血腥味?
眉頭微蹙。
聶無雙又想起了契約上的那句話。
若有差池,生死自負。
他低頭望著地面,影子在腳下延伸,爬在了一側的牆壁,在別人眼裡,那只是一團黑影,在他視線內,卻是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此時,同樣在望著他。
仿佛鏡內和鏡外。
醒來後,便是如此。
對方只有自己才能看見,其他人都視而不見,並且,在自己的識海內,有著一個面板,現在,面板空空如也,但是,聶無雙知道,這面板和影子內的分身有關。
這就是他的金手指。
隨後,聶無雙提著水桶回到廂房。
這時候,屋內已經有了同伴,仔細一看,一共四個人,他們正嘻嘻哈哈地說著話,看樣子,應該是魏縣本地人,在進入上陽武館前便相互認識。
聶無雙放下水桶,並未進屋。
他的衣服被褥這些被扔在了地上,他原本佔的那個位置此時坐著一個五大三粗長相顯老的少年,其他人都圍著他,以他為中心,舔著臉,討好他……
瞧見聶無雙,一個少年朝他喊了一聲。
“喂,角落那個位置是你的!”
聶無雙閉上眼睛,吐出一口長氣。
他走過去,拾起地上的衣衫被褥,拍了拍灰塵,把它們放在一邊。
少年之間的霸凌其實很殘忍。
然而,年輕的為惡者卻體會不到這種殘忍,他們無法感同身受,除非,相互調換一個位置。
遇見第一次霸凌,千萬不要退縮忍讓。
不然,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以及無數次。
聶無雙沒說話,霸凌者以為他忍氣吞聲了,便沒有管他,又圍著那個五大三粗的少年笑鬧起來。
深吸一口氣,聶無雙一躍而起。
三尺高的大通鋪,原地起跳便蹦了上去,隨後,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了仍然躺在大通鋪上沒來得及反應的那個少年腰上,踹得那家夥忍不住卷縮著哀嚎起來。
“你幹什麽?”
坐在大通鋪上的少年站起身。
剛剛站起,聶無雙已經衝了過去,一個衝天錘,拳頭便打在他鼻梁上,頓時,鮮血鼻涕混在一起,滿臉都是,那家夥彎下腰捂著臉大呼小叫。
“滾開!”
聶無雙朝床下站著的兩個少年吼了一聲。
那一刻,他眼神極其銳利,就像刀子一般,蘊藏著強烈的意志,震懾力十足。
那兩個家夥內心發顫,全身發抖。
一時間,呆立原地。
隨後,聶無雙躍了起來,膝蓋曲起,重重地壓在了還在卷縮著哀嚎的帶頭大哥身上,左手掐住他的咽喉,右手揮拳,拳如雨下,不停地捶打在那家夥的臉上。
“砰砰砰……”
聲響連綿不絕,像是捶打麵團。
那家夥的三個同伴,一人在哀嚎,另外兩人瑟瑟發抖,不敢上前。
眼睜睜地看著老大被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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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