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
後院。
魏縣的縣尊郭玉堂時年四十有余,國字臉,濃眉大眼,相貌堂堂,一看就是那種心懷黎民百姓的好官。
他出自西山郭。
西山縣並非清河郡所屬,而是在相鄰的信都郡,兩者都歸屬冀州,西山郭並非郡望,只有七品,在西山縣也算是龐然大物,在信都郡,什麽都不是。
更別提冀州、或者天下。
所以,哪怕郭玉堂正當壯年,七品縣令便到頭了,升無可升,就算再有功績,亦是如此。
最多,換一個大縣繼續當他的縣大老爺。
家族的品級決定了一切。
除非……
除非他的修為突飛猛進,由內勁武師晉升為神意武師,如此,一方面能夠給家族定品提供一些助力,另外,自身也能升值,可以到郡城去任職。
七品提升為六品。
卻不能為主官,只能為副職。
說起來,還不如就留在魏縣。
魏縣地處偏僻,天高皇帝遠。
何況,由內勁武師轉為神意武師,談何容易,沒有觀想圖,一切皆休。
並且,如果不是傳承有序的觀想圖,從野路子弄來的也不保險,前兩天將魏縣大半內勁武師送入深淵的詭變,不就是因為一張野路子的觀想圖而起?
對自身,郭玉堂沒得要求。
能在七品縣令任上退休便足矣。
但是,對家族的下一輩,郭玉堂並未放棄。
只是,七品世家資源有限,依靠家族資源根本無法突破,哪怕天資根骨再好,了不起便是像他這樣練出拳勢,機緣巧合,投靠了某位貴人,這才成為了縣令。
換成其他七品世家出身的,縣丞縣尉這些副職便到頂了。
所以,郭玉堂想要得到上陽武館的那枚十二重樓令,準備把自家的老二送進上京華府。
上京華府,獨霸清河郡,那可是有著三位法相真君的存在。
除此之外,還有天罡真人、地煞真人、神意武師……
練出內勁不過只能進入外門,內門真傳皆是神意武師,在朝廷,有著一營邊軍皆出自上京華府,數百披甲內勁,哪怕天罡真人都只能選擇退避。
如果,能夠進入上京華府修行。
甚至,能夠進入內門成為真傳。
日後,必定前程遠大。
說不定西山郭家還能靠著他提升位格,晉級六品。
這就是郭縣令郭玉堂的野望。
主家的這個野望,張師爺自然是明白了。
他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哪怕結交羅家鍛兵鋪黑龍幫這一股勢力,通過他們來獲得十二重樓令這個計劃出自郭玉堂之手。
也只能是自己搞砸了!
回到縣衙,一身濕漉漉的衣衫並未去換,就這樣穿在身上,張師爺帶著郭太忠等人急匆匆來到後院,想要第一時間拜見郭玉堂,負荊請罪什麽的。
不過,來到後堂門口。
他們被郭玉堂的貼身護衛攔下了。
此時,郭玉堂正在後堂接待貴客,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
於是,幾個人隻好穿著一身濕衣在院門前等候,還好,現在這時節,天氣酷熱,濕衣上身也不算什麽,時間一長,說不定便會被曬幹了。
送走貴客,郭玉堂端坐在椅子上沉思。
當初,他之所以能夠以七品世家的出身破格升職為縣令,乃是得到了貴人的關照。
其實,他不認識這個貴客。
但是,他認識這個人手中的信物,那是那個賞識關照他的貴人擁有的信物,見物如見人。
某種程度上,他也算那個貴人的門客。
就像郭家的莊客不能違抗他的命令一樣,他也不能違背那個貴人的指令。
即便,只是一件信物。
事情倒是不麻煩,他之所以沉思是在想為什麽。
那人傳話,讓他出動縣衙捕快,將魏縣地界所有十五六歲左右的流浪兒全部收容,尤其是那些近期方才流浪到魏縣的,乃是重中之重。
收攏之後要仔細檢查,檢查那些流浪兒的腳底板。
若是某人腳底板有著七顆紅色的痣。
仿佛北鬥七星。
必須立刻關押起來,然後,向上面匯報,為此,那人還留下了一籠信鴿,如果,郭玉堂能夠抓住目標,那人代表貴客說了,必有重謝。
交代這件事後,對方謝絕了他喝一杯的邀約,很快就離開了。
對此,郭玉堂表示理解。
自家那位貴人,最不喜歡的便是門下的眾人相互勾結,最喜歡的就是手下各行其是,人人都是孤臣,絕無二心。
來人和自己不熟,自然不會犯這個忌諱。
不過,這個要求還真奇怪。
為什麽?
那個腳底有著七顆痣的少年究竟是何來頭?
想半天,郭玉堂也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
郭玉堂也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
身為門客,聽令行事便是。
“一刀,進來。”
郭一刀就是郭玉堂的貼身護衛,同樣是內勁武師,只不過,他是郭家的家生子,能夠成為內勁武師,也多得郭家栽培,大量資源輸送。
現如今,雖然郭家已經將奴仆契約還給了他。
他仍然把郭玉堂當成主子侍候。
郭一刀進屋。
郭玉堂把那件事交給了他,領命之後,郭一刀才向郭玉堂說道,說是張師爺等人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
郭玉堂皺起眉頭。
在郭一刀臉上,他沒有看到什麽喜悅的表情。
難道說?
搞砸了?
……
聶無雙一口氣潛入水底,穿透水面照射下來的陽光遠去,在頭頂上方微微搖晃。
在水底,他像大魚一般遊動。
自由自在。
甚是歡暢。
也只有在這無人之地,無需掩飾,他方才能卸下擔子,獲得暫時的愉悅。
不過,也不能待太久了。
他需得趕在顧白雲回到武館前先一步回去,絕不能給人半點生疑的機會。
鑽出水面,將所有血汙清洗乾淨,聶無雙上了岸。
黑甲和面具這些自然是捆著石頭扔在了河中,岸邊隻擺放著一套灰袍布衣。
擦乾身子,穿上布衣。
聶無雙坐在一塊大的鵝卵石上,拿起一雙布鞋準備套在腳上,這動作做了一半,他停了下來。
左腳的腳板底,有著七顆仿佛北鬥七星形狀的紅痣。
輕輕在上面摸了摸。
聶無雙臉上掠過一絲苦笑。
這玩意讓他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一個解構西遊因而荒誕異常的故事。
對方腳底三顆痣,
自己腳底七顆痣!
妥妥的主角待遇啊!
不過,那部電影的最後,主角最終像條狗,戴上緊箍咒走上了取西經的道路。
不得自在!
不得解脫!
這方世界的自己呢?
有著七顆痣的自己,又將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