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內,陸銘持劍而立,衛淵倒在了他的腳邊。
門房外,甲士列隊兵刃出鞘,殺機森然。就連門房正對的街道也早就被甲士清場,整條街都空空蕩蕩,見不到人影。
沉默中,陸銘忽地回首,看向李彤方。
他仿佛鬼一樣,脖子瞬間便扭轉了近一百二十度!
這把李彤方嚇了一跳。
而下一秒,更讓李彤方心中發寒的聲音響起。
“你剛才,說什麽?”
“動手?”
“對誰?”
“你想怎麽動手?”
漆黑深邃的眼一眨不眨,眼中透露出的猙獰凶惡,讓李彤方如墜冰窟。
直到粗重的聲音從陸銘腳下響起。
“李兄……咳咳咳,李兄沒有惡意。”
一邊說,衛淵一邊從地上爬起。
他捂著斷臂,臉色也蒼白,顯然被陸銘的血氣搞得不輕。
慢慢挪坐在椅子上,衛淵深深一歎,再看向陸銘,眼中驚疑不定。
“陸少俠的功力,老夫甘拜下風。”
陸銘不說話,便聽衛淵繼續道:“而現在,老夫斷了持刀手,再加上內傷不輕,少說也得養上一個來月……”
“這一次,陸少俠總該滿意了吧。”
陸銘忽地笑了,但眼中的漆黑卻未褪去半點。
他點頭:“滿意,當然是滿意的,衛叔叔刀術精湛,陸銘也甚是佩服。”
說完,便要大踏步離開城主府。
此行,目的達成。
暄水城當前四位六品。
陸銘,衛淵,馬氏父子。
馬氏父子乃是死敵,仇怨無解。
這衛淵就成了暄水城中最大的變數。
陸銘不需要拉攏衛淵……他也沒有什麽資本去拉攏衛淵。
但最起碼,他要保證衛淵不會變成自己的敵人……至少在最近幾天,衛淵不能變成自己的敵人。
否則便是三打一,難頂。
而此刻衛淵斷臂、血氣入體……
這夠他喝一壺的了。
今天來此一趟,解決了這一變數,陸銘受創還不嚴重,端是個不錯的結果。
然而當陸銘剛剛走到城主府大門之時,身後卻又響起了李彤方的聲音。
“賢侄且留步!”
陸銘腳步不停。
還是衛淵出聲道:“老李做主,封鎖住了張府滅門的消息。”
陸銘止步,轉頭,看向了李彤方。
便見李彤方低聲一歎,下一秒,臉上卻又揚起笑意。
“賢侄此行回來,沒告訴過其他人吧?”
陸銘眉頭一挑也不說話,便聽李彤方繼續道:“我不止封鎖住了張府滅門的消息,我也沒讓我那女兒,把禮物送給陸壓。”
“倒也不是不給賢侄面子,只不過老夫我複盤這暄水城最近之事,發現若是賢侄真想爭,真想搶……瞞住你回來的消息才是更佳選擇。”
陸銘眼中的黑色慢慢褪去。
想了想,他反而不急著走了。
踱步,坐回到了衛淵旁邊的椅子上,陸銘對著李彤方拱手一笑,笑容和善:“不知李叔此話怎講?”
李彤方也溫和一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賢侄……你這功成六品的速度快的離譜,至少咱這暄水城內,可沒人想得到你能一個月就帶著六品的實力殺回來。”
“這個優勢不用,卻是可惜了……要知道那馬能武與馬元霸父子……嘖嘖,
馬家可不弱,那馬元霸一月前功成六品,到現在還死死瞞著,顯然也是抱著點兒別樣的心思。” 馬元霸功成六品這事兒,瞞不住“大人物們”,比如說端木晴,比如說李彤方。
但更低層次的人,確實對此一無所知——某些人還以為飛馬幫就只有馬能武一位六品呢。
李彤方繼續道:“昨天我那女兒回來之後,我就差人打聽了一番。”
“發現知情者基本都被你滅了口,而陸聽此去張府,不,是陸府,也沒跟陸壓說,而是自己自作主張。”
這陸聽……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
“所以現在,整個暄水城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回來了,更沒人知道你功成六品。”
說完這些,李彤方不再說話,而是給了陸銘一定的思索消化空間。
直到陸銘眉宇間的煞氣盡皆散去,李彤方趁熱打鐵,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賢侄,勇往直前不是不好,只是過剛易折……此局以一對二,有優勢,你可就得用啊。”
陸銘思索著說道:“李叔,實不相瞞,我抓了陸聽,並想把陸聽的手臂給那陸壓送去,便是想著以此要挾陸壓,讓他在這一局中出些力……”
李彤方上前數步,來到陸銘近前。
他也不在乎這距離,陸銘一巴掌就能摁死他,一邊端著茶壺給陸銘倒了杯茶,一邊叮嚀道:“賢侄你可莫小瞧了那陸壓的陰毒。”
“這人陰險狡詐但極善表面功夫,他那父慈子孝的樣子其實是演出來的,陸聽本身就不經事,陸壓今年也不到四十,他大可以再生一個。區區一個陸聽你就想拿捏陸壓,這可是想得簡單了。”
陸銘低垂著眉輕輕點頭:“有道理。”
“所以啊,比起為了拉攏陸壓而暴露你回來的消息,倒不如鎖住這消息,到時候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此次陸銘孤身回來,助力只有羽清那十來號人,想封鎖張府滅門的消息無疑是癡人說夢。
但滅張府滿門卻又不得不做……因為那張義合的人頭,正是釣衛淵的魚餌。
實力七品巔峰正正好好,弱了也不能保證能釣出衛淵,張家還搶了陸府那宅子……他不死誰死?
本來這事兒對陸銘應該是無解的……陸銘也沒往這方面去算計。
但李彤方這薑確實老辣,他把這事情給提前辦了。
抬頭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李彤方,陸銘不得不拱手道:“謝謝李叔叔。”
“舉手之勞。”
對他,此事就是舉手之勞,隨口一吩咐的事情。
而正是這份舉手之勞,讓這李彤方和他李家,免了一份大禍的苗頭。
陸銘笑意更盛, 表情如同翩翩佳公子般溫文爾雅。
“李叔您這水平,在暄水城可有點兒屈才了……”
他可以在三相幫形勢不妙之時,撮合陸聽和李珊珊,分一口三相幫的屍骸。
也可以在剛剛得知陸銘功成六品時,小小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別的不講,這應變能力便是有點水平的。
李彤方謙虛擺手:“哪裡哪裡。”
“得,李叔,等我這邊把事兒平了,再來正式登門拜訪。下一次,李叔您可得備點好酒好菜。”
“一定一定。”
“那侄兒這就告辭。”
“不遠送,賢侄慢走。”
“衛叔,今天多有得罪,下次再見我定自罰三杯。”
“哈哈!好,等你好消息!”
轉身納劍疾步遠去。
身後倆城主笑意盈盈。
直到陸銘走遠,衛淵深深一歎。
“他瘋中有智,也沒想著與咱們撕破臉。”
“但逼急了他,我護不住你。”
李彤方同樣吸氣,微微點頭:“我不懂你們武者廝殺,倒是差點釀了大禍……”
身邊衛淵聲音再響:“這陸銘可不簡單,但那馬氏父子一門雙六品,也不是易與之輩。”
“也不知道這一局過後,暄水城的局勢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李彤方忽地冷哼一聲。
“變成什麽樣又與我們何乾?”
暄水城風起雲湧風波詭譎。
但這城主府卻始終屹立不倒。
誰在局中,誰更超然,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