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武行的金玉滿堂樓。
一大早,諸多武行館主便來到廳堂中等候,然而他們等來的卻是一個完全未曾預料到的消息。
“什麽,官府沒有禁絕那外鄉人擺擂,反而發函邀請了三大租界參與?”
“而且巡撫還要求我等予以配合,不要從中作梗?”
“這,這”
看著諸位上通報消息的歐陽恆,散席眾人皆是一片嘩然,沒想到事情出現這等變化。
黃獅虎臉色沉凝:
“豈有此理,那位巡撫在搞什麽?我們關起門來再怎麽鬧也是自家事,他把那些洋鬼子找來,難道就不怕那外鄉人敗於擂台之上,丟整個金津的臉麽!”
鄭山傲拿著煙杆,反而一臉期待之色的哈哈笑道:
“黃大師,你難道忘了那後生之神力可是連我們都奈何不了,區區一群洋鬼子,修行的也是東拚西湊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不成還能比我等更厲害?要我看,這位巡撫的安排乃是神來之筆,正好可以以此狠狠殺殺那些洋人的威風,為國乃至為天下漢人掙回些許尊嚴!”
“此言有理。”
頭髮花白的歐陽恆沉吟道:
“那神羅沙厄乃至日照,修行之道劃分也是效仿的我們,只要是七境以下恐怕都接不住那年輕外鄉人的三拳,就是不知道他們駐軍之中是否存在第七境的頂尖高手,要是他們不要面皮的出動這等人物,那就麻煩了”
“出動七境頂尖高手又如何?”
鄭山傲呵呵笑道:
“不說他們有沒有臉皮讓這等存在登擂接拳,那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即便接下來也沒有什麽光彩可言,我們反而可以說他們以大欺小不知廉恥,不見得就吃虧!”
台下眾人聞言目光微亮,紛紛點起頭來。
陸淵所擺之擂台,妙就妙在其人年齡太過年輕,而且是以接三拳而非正式比武方式。
這最大化的發揮了他無匹神力的優勢,三方列強只要前來參與,不知情的情況下大概率要吃大虧。
列強鐵蹄踐踏割佔租界,習武之人血氣方剛沒有不引以為恥的。武行連續兩天的失敗雖然讓人憤懣,但是想到那些洋鬼子也會在陸淵手上栽跟頭,使得這群武師的態度轉變,反而變得期待起來。
“好了!”
說著,鄭山傲豁然站起身來,笑著揚聲道:
“各位,今天這場熱鬧可非同小可,去的晚了別說擂台邊上,便是海河廣場恐怕都擠不進去,老夫先走一步!”
說著,他便徑直下了台,走出廳堂。
“鄭老說的是,今天來看熱鬧的恐怕比昨天更多數倍!”
“趕緊走趕緊走,去晚了就沒有好位置了!”
“我倒要看看那些洋鬼子到底敢不敢來!”
在他身後,一眾武館館主乃至弟子紛紛起身回應,跟隨在鄭山傲的身後,出來金玉滿堂樓向著海河廣場的方向趕去。
包括一直對自己之敗耿耿於懷的黃獅虎,也歎了一口氣,跟著其他元老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
海河廣場之上。
雖然距離正午還有一兩個時辰,但是此時此刻廣場之上已經有大量的好事者到場,想著提前去佔上一個好位置。
提前到場的少說也有兩三千人,尤其是擂台周圍此刻已經擠的是水泄不通,無論男女老幼皆滿是興奮和期待的議論紛紛:
“這是那外鄉人擺擂的第三天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人出手?”
“我看夠嗆,這兩天一共上了幾位武道大師,但那外鄉人卻連第三拳都沒有出,還能有什麽高手上台自取其辱?”
“可是,武行之中,不是還有一位武泰鬥麽?”
“開什麽玩笑,武泰鬥那是何等人物,而且他近七十歲的高齡跑到擂台上來接一個小輩的三拳像什麽樣子?就算全部接下來別人也只會覺得理所應當,說不定還會遭人詬病。”
“這倒是那這樣說的話,今天就沒有什麽看頭了?”
“那倒未必,你們聽說了沒有,據說官府今天一大早就向三大租界發了函,邀請那些洋鬼子中的高手來這觀禮參擂!”
“嘶好主意啊!這些洋鬼子平日在金津作威作福,猖狂的不得了,動不動就把金朝病夫掛在嘴邊,若是來參擂正好能讓他見識見識我們漢家兒郎的厲害!”
“不過.我聽說那些鬼子在租界的駐軍都是精英,而且不乏頂尖高手,那外鄉人能全部收拾了嗎?萬一擂台失利那豈不是更加有損尊嚴?”
“應該不會吧,畢竟那外鄉人可是擊退了那麽多的武道大師,那些洋鬼子的高手總不能比他們還厲害.”
人群越聚越多,各種議論甚囂塵上,都在談論官府的邀請、以及神羅沙厄日照三大租界的高手是否會到來。
而在廣場邊的一處茶樓上。
第三層已經被包了場,一個個精悍大小頭目腰間鼓鼓囊囊,封鎖了樓梯。
窗邊位置,漕幫副幫主鄧嘯林上身纏滿繃帶,披著大氅,臉色蒼白且陰沉的看向面前的頭目:
“什麽,今天官府的人也會到場?還邀請了三大租界的洋人高手來?”
“這消息從何而來?”
面前的兩個頭目快速道:
“是的鄧幫主,此消息千真萬確,乃是樊都司那邊親自派人來傳的話,要求我們漕幫不得異動,更不得對那外鄉人不利,否則就拿我們是問。”
“他說是巡撫齊遠江所做決定,於今日清晨向三大租界發了函,其中神羅人明確表示午時會來參與,而府丞劉國柏、還有他自己都會親自到場監督。”
“您看,待會的話?”
聽聞此言,鄧嘯林眼眸之中怒火中燒,臉色難看之極:
“混帳東西.”
槍手、替罪羊他都已經準備好,就等今天陸淵再次登台之時,便送對方上路,以洗昨日之恥。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事態變化,完全打斷了他的計劃,讓他頓感忌憚不敢下手。
畢竟。
現在明擺著官府想用陸淵擺擂做文章在列強身上找回顏面,他要是敢在這個時候打黑槍,必然會將官府得罪死,偌大漕幫都未必能保得住他!
一念及此,鄧嘯林也只有暫時放棄,咬牙切齒道:
“告訴下面的人暫且按兵不動,暫且留那小畜生一命,等過了今天再說!”
“是!”
兩個頭目也是松了一口氣,連忙應諾,然後下樓去傳達命令。
而還不等他們將隱藏在人群中的槍手全部召回。
踏踏踏踏
廣場上便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和喧嘩之聲。
便見廣場入口位置,黑壓壓足足上千背著火槍的官兵趕到,隨後在領隊呵斥之下強行在大道、乃至廣場人流中開辟出一條可供人馬通行的通道,直通中心擂台所在。
包括已經提前佔位、圍在擂台周圍的好事者,也被這一大群官兵給驅趕開來,騰出了大片的空地。
隨後,有吏胥抬著桌椅板凳從被官兵開辟的通道走入,在正對擂台的位置擺上了八仙桌和十余個座位,甚至連茶壺茶杯都一應俱全。
隨後,身著暗紅官袍的劉國柏也率領一眾幕僚翻譯的眾星捧月之下進入場中,提前落座等待。
見此陣仗,周圍被隔開的百姓更加激動、期待:
“這位不是府丞劉國柏,巡撫大人的左膀右臂嗎?連他都來了,看來消息沒錯!”
“旁邊的位置,莫不是給那些洋鬼子的準備的?”
“這還用說肯定是!馬上就有大樂子看了,希望那個外鄉人不要給我們金津丟臉啊!”
隨著官兵的到場氣氛明顯升溫,同時因為時間的臨近,各條街道還有大量的百姓、好事者興高采烈源源不斷的趕來,
四面八方、大量百姓匯聚而來先是在廣場上形成人山人海,隨後很快蔓延覆蓋,堵塞了海河廣場周圍大大小小的街道。
明明還未到正午時分,但是海河廣場以及周邊近一裡到處都已經是摩肩接踵、人滿為患,到此的人數已經到達了五六萬,甚至還在不斷攀升!
若不是上千名實槍荷彈的官兵在場維持秩序,現場說不得已經發生了混亂事件。
就是在這樣一幅場景之中。
武行、金刀團、乃至各方大小勢力的諸多高手,也在人潮達到最高峰之前便來到了擂台附近,並且為之驚歎。
人群前列,鄭山傲目光掃視,歎道:
“自我在金津這麽些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盛況,若今日那後生能順利挫敗列強方面的挑戰者,說不定能名留青史!”
一旁,黃獅虎依舊很不服氣,冷哼道:
“就算挫敗幾個洋人高手也算不得什麽,怎麽就能名留青史了?”
知道他依舊不忿,鄭山傲笑而不語,顯然對陸淵頗具信心。
包括另一側。
人群中,已經提前到場的林興朝望著這一副情形,無奈道:
“古爺,你和阿淵搞出的這場面是不是鬧的太大了些,真的不會出問題麽?”
旁邊古看山哈哈一笑:
“放心罷。伱是沒和陸淵那小子交過手,他之氣力即便面對七境頂尖宗師也不見得遜色多少,那些洋人不管派什麽高手來都是一樣的下場。相信我今日他必能揚我國家民族之威!”
“唉”
林興朝依舊擔憂:
“洋人各個狼子野心,阿淵即便今日將來挑戰者全部挫敗,反而可能惹來嫉恨報復,將自己置身險境,我擔心的是這個。”
古看山搖頭道:“興朝,畏首畏尾怎可成大事?以陸淵之本事,只要不上戰場,誰又能奈何的了他?”
“說的也是.”
事已至此已經別無他法,林興朝雖然仍有擔心,卻只能默默等待起來。
隨後,沒過多久。
午時時分,正式到來。
突然,一陣清越的鑼響響徹整個廣場,數萬人潮在翹首以盼間,有人看到在被官兵在人海中隔離出的通道盡頭,數道身影出現。
為首的,赫然便是陸淵,以及金津都司樊鎮雄。
踏,踏,踏。
人聲鼎沸、無數道目光匯聚而來,樊鎮雄及其親兵親自引路下,陸淵神情淡淡,步履穩健,就這麽在萬眾矚目、沸騰喧囂之下穿過通道,來到中心擂台之前。
他之所以會和樊鎮雄一同出現,原因也十分簡單。
樊鎮雄明面上乃是金津都司、掌握一地軍伍的主將,但其實際上的身份乃是古看山的親傳大弟子,亦是聖平天國之余部!
也正是此人作為內應向齊遠江進言,古看山和陸淵勾兌的計劃,才得以成功實現。
來到中心擂台。
“果然是少年出英才!”
萬千人潮中,台下坐席間,首次見到陸淵的劉國柏豁然起身相迎,神情微驚:
“本官劉國柏,金津府丞,想不到陸小兄弟竟然如此年輕,今日比擂之事你可有把握?”
陸淵只是笑笑:“當然,否則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不知三大租界之人何在?”
劉國柏依舊目光上下打量著:
“洋人皆是不識禮數的蠻夷,遲到是司空見慣,本官已經收到消息,他們已經從租界領事館出發有一陣,想必馬上就會抵達此處。但具體是什麽人會參與打擂,卻還不甚清楚,你務必要小心。”
樊鎮雄也是眼神複雜,滿懷期待的道:“陸淵,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好。”
說著,陸淵點點頭,隨後不疾不徐的登上了擂台。
劉國柏欲言又止,卻是坐回了席位上。
興奮、期盼、敬仰、羨慕.
萬千目光匯聚而來,台下群情激憤,一些熱血之士已經忍不住放聲呐喊,提前為陸淵助起威來:
“陸淵,租界的洋鬼子若是敢來,狠狠的把他們打下抬去,不要留情面!”
“對,我們戰場上已經敗的夠慘夠恥辱,擂台上絕不能敗!”
“洋鬼子們在金津橫行霸道,一定要替我們出一口氣,一雪前恥!”
“你要是能做到,我就讓我姐姐嫁給你!”
呐喊的聲浪滾滾震天,陸淵在台上只是微笑回應。
這一次無需再以‘神拳無敵、津門第一’的字聯拉仇恨,也無需用五萬銀元彩金作為噱頭,他就這麽默默的站在台上,感受著冥冥之中史無前例的龐大氣運正在醞釀,湧現。
這種氣運的聚集變化,遠比前兩天更甚,顯然是因為引列強來挑戰的這一步棋,擊中了萬千金津百姓心中之痛點和期盼,今日只需摧枯拉朽擊退一切列強挑戰者,他必然將名傳天下,獲得前所未有的氣運豐收!
就這樣,在他的默然等待中,在台下洶湧人潮沸騰的議論之下。
沒過多久,一陣鳴笛之音便從廣場通道盡頭傳來,便見有一隊隊冒著黑煙、車頭綁著不同旗幟的蒸汽車隊停了下來。
“神羅領事館,沙厄領事館,日照領事館到——!”
官差的唱喏聲中,一群群形貌氣質乃至裝扮不一的神羅人、沙厄人、日照人,臉上帶著一樣的輕蔑或是睥睨笑意,下了汽車踏上通道,向著中心擂台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