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國左、中、右三師各有精兵萬余人。
中師由國君親自統領,左師、右師由邢侯最信重的兩位上大夫統領。
每師設有三名都尉,各自統領一旅三千六百人,負責日常管理、訓練,也是三師平時的實際負責人。
國君也以中大夫封爵相待,僅次於號稱左師公、右師公的兩位上大夫,堪稱位高權重。
此時四名都尉面色鐵青、眼神冰冷、神色凌厲,顯然他們此時的心情並不好,仿佛一座火山隨時爆發。
瑟瑟發抖的士兵們卻不知道,四位都尉心中萬分惱火的同時,其實也十分頭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處理。
最初得知中城門外有士兵在打架,他們只是微微一笑並未當回事,國都一年到頭得有上百次刺頭士兵打架的事件。
卻沒料到這次士兵打架的規模多達兩千人,以至於上中下三城都以為發生兵亂,整個國都亂成一團。
等到他們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被驚動的國君、諸卿也傳來他們的訓斥,為盡快平息亂局,四人不得不從中城一躍而下。
若是普通軍隊發生這種大規模鬥毆的惡性醜聞,大不了殺一批帶頭的,流放一批鬧事的,再懲戒跟風起哄的。
然而不管是三師還是城衛軍,在邢國挑選兵源的問題上嚴格要求,導致其中關系錯綜複雜。
哪怕是個普通小兵,都有不少親戚家人擔任營尉、校尉、司馬,只是這件事必須找到需要懲戒的對象,來跟國君、諸卿有個交待。
四名都尉各懷心思,相互對視一眼,右師前鋒都尉閭丘雋明緩緩踱步走到一隊右師將士面前。
閭丘雋明看上去年約四十一歲,身高九尺,雄姿英闊,高額闊鼻,鳳眼劍眉,整個人顯得極為英武。
他冷冷掃視許久,才面帶冷笑,開口道:“呵呵,一個個長本事了啊!”
數百名右師將士中,既有六品校尉,也有七品司馬,但全都好似鵪鶉般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見跪在地上的這些人不吭氣,他繼續不緊不慢道:“沒能跟隨霍鄖亞卿北上對戰弦余大軍,一個個手癢難耐了?”
眼看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猛然厲聲大喝道:“南郭適,你是右師後營校尉,你先說說究竟是為何打架?”
跪在地上的那名右師校尉不由一個哆嗦,滿臉畏懼道:“閭丘都尉,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開打了,看到我左師的表弟在跟人打,所以就出手幫忙了。”
這回答差點把閭丘雋明噎住,他氣哼哼的轉向另外一名司馬:“新垣明台,那你又是為什麽打架?”
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司馬,面對四品境界的右師都尉,面色蒼白辯解道:“今天本想去集市采購些日用,結果路經此地見右師的幾十名兄弟在跟人打架,所以腦子一熱就衝上去了。”
稍微問過去十幾個右師的基層軍官,回答都是大同小異。
不是為了幫助自家親戚,就是看見自家袍澤在混戰,於是糊裡糊塗就打起來,差點把閭丘雋明鼻子氣歪了。
閭丘雋明當然看到自家侄兒也在,不過既然城衛軍都尉秋原也在,他身為右師都尉不好貿然插手。
這時秋原也來到自家城衛軍將士面前,這支名義上歸屬他統領,卻充斥著各方勢力的隊伍,讓他心情複雜無比。
整理一下心情,他才面無表情道:“城衛軍肩負守護國都治安重任,你們為何卻跟三師大戰起來,以至於整個國都陷入混亂,甚至驚擾了國君。”
閭丘慕楓這才單膝跪地,滿臉肅然之色,拱手大聲道:“啟稟都尉,今日有一上庶士暗中攜帶兵刃、甲胄,企圖硬闖城門,被守城士兵阻攔。
城衛軍本欲將其車輛押送大營,卻不料遭對方持械反抗,而左師士兵卻突然襲擊城衛軍,以至於釀成這麽一番大禍。”
“什麽?區區一個上庶士,就敢藏匿兵甲,衝擊守城城衛軍?”
閭丘雋明聽到自家侄兒的這番講述,不等城衛軍都尉秋原說什麽,就大聲冷笑起來,
“這世間總是有膽大妄為之人,既然他有膽子衝擊中城城衛軍,那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
另外城衛軍秉公執法,卻遭到左師將士橫加襲擾,意圖包庇闖城逆賊,莫非其中有陰謀?”
秋原眉頭不由大皺,被右師都尉搶問很不愉快,但閭丘雋明這番話他又不能反駁,不然會讓城衛軍愈發難以指揮。
倒是左師親衛營都尉朱成毫不客氣的反駁道:“閭丘都尉怕是偏聽偏信,太過武斷的下結論了!
冉有雖是我麾下校尉,卻一向性格耿直,我怎麽聽說是城衛軍守門司馬企圖貪墨他人財物軍功首級,才引發的這場混亂?”
“朱成都尉慎言,事情並未查明前,怎能如此汙蔑城衛軍?”
秋原皺眉插話道,“城衛軍肩負守護國都秩序的責任,怎麽會隨意貪墨他人的財物軍功?”
中師後營都尉白澤,是四名都尉中最輕松的一個,畢竟中師將士中參與進來的最少,他好似漫不經心道:
“我倒是聽路過的雲氏家臣談論,守城門司馬依仗搜撿車馬的權力,欺辱一名上庶士少年。
若非城衛軍將別人逼迫的沒有退路,一個鄉下來的上庶士,哪來的膽子在國都跟城衛軍刀兵相向?”
“白澤都尉,聽來的話可不能作為證據!”
秋原面色通紅爭辯著,明明麾下都是不聽指揮的刺頭,卻不得不出言包庇,這感覺太惱火了。
不經意間,四名都尉就分成了兩派,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個不停,各自都表示相信自家麾下的言辭。
這時閭丘慕楓看到自家叔叔的示意眼神,當即站起來將左貢愚拉到秋原面前,滿臉正氣道:
“都尉容屬下細細稟報此事起因原由,這位左貢愚司馬就是今日值守城門的司馬······”
左貢愚抓住這個機會,自然要將事情的經過發展朝自己有利的一方講述,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用力過度導致被人聽出破綻。
秋原一邊聽一邊繼續皺眉:“這麽說來,你跟那少年終究是有私仇?”
閭丘慕楓趕緊出言彌補,誇耀左貢愚為人一向秉公執法。
閭丘雋明在一邊旁敲側擊,言辭間指出今天必須有人負責,不如就拿一個鄉下少年做替罪羊最好。
左師都尉朱成,中師都尉白澤眉頭一皺,並未立刻出言反對,或許這才是今天最好的收場方式。
青乙距離四名都尉雖有二三十丈,卻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楚,再安靜的等下去真的要被人當做替罪羊了。
當即站起來大聲道:“諸位都尉容稟,我有國之寶器,要進獻於國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