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麽做?”
拉斯柯爾詢問著馬佐夫的想法,這個男人很陰沉,但這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那顆瘋狂的內心,那些殺害他父親的凶手都被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方式殺死,而調查的人也順理成章認為嫌疑犯是馬佐夫,但即便經過長時間的調查,馬佐夫依然沒有任何端倪,最後只能歸結於幫派仇殺。
但是拉斯柯爾知道,那些人就是被馬佐夫殺掉的,因為那天晚上,他從自己手中拿走了出自皇家軍工廠的戰刀。
“我打算參加精靈的雇傭軍,那裡是個不錯的地方。”馬佐夫靠在牆面,從懷中掏出一些煙草與乾樹葉的混合物,塞進煙鬥中,並沒有點燃,仿佛只是想用這熟悉的味道讓腦子清醒一些,他繼續說,
“我建議你最好也這樣做,跟我一起參加精靈的雇傭軍。”
“為什麽?”拉斯柯爾等待著一個回復,作為一個斬殺了庫爾乾巫師的英雄,大好的前程在等待著他,如果發展得較為順利,或許會被沙皇授予一個偏遠地區波耶的頭銜,沒必要跟著精靈跑到一個從沒聽過的地方,為了些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金幣而奮鬥。
“蓋特耶洛金家族已經在黑市裡尋找你的情報,我相信他們不會僅是想問問伱來自哪裡,一般從哪個城門出去,喜歡去哪散步打獵。”
馬佐夫毫不掩飾將實際情況說明,這些波耶貴族或許能容忍妻子與其他人偷親,但前提對方也得是貴族,而拉斯柯爾現在連個最低級的波耶頭銜都沒有,最多只能算得上低級軍官,而這種人在基斯裡夫還有無數個。
憤怒、悲哀,還是不幸,這些情緒一時之間充斥了拉斯柯爾的心。
他沒想到戰爭結束後還要面對這種事情,在以血緣與部落劃分勢力的基斯裡夫,自己這個來自已經被摧毀村莊中的小軍官完全沒辦法反抗這種事情,未來的女沙皇可不會在意一個只是斬殺庫爾乾巫師的士兵,她正忙著招待那些重要貴賓。
至於軍隊中的那些上級,熟悉他們秉性的拉斯柯爾知道,如果將這件事說出,他們會毫不猶豫把自己交出去,以換取蓋特耶洛金家族的友誼。
他猶豫了一會,想到了精靈雇傭軍的事情,卡勒多預計在基斯裡夫城招募三千人,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有軍隊服役經驗者優先,分發裝備和提供訓練,時間為八年,報酬極高,可以年底時選擇寄回基斯裡夫,或者是八年後統一結算,服役期間表現良好還會加薪。
但是作戰目標卻有些模糊,遙遠西方的諾斯卡人、納迦羅斯的杜魯齊、特大號直立齧齒動物等等,這也導致招兵的效果沒有達到預期,只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人抱著試試運氣的想法主動報名,加上未來女沙皇的暗示,導致募兵點長時間只有幾個龍王子在那躺著打盹。
見到朋友陷入猶豫的馬佐夫不失時機將一個強心劑說出來,“我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未來的女沙皇打算重建普拉格,而這就需要大量勞動力和士兵前往那片寒冷土地,你可以想想這些人會是誰。”
街道中陷入了沉默,這片被混沌矮人火炮炸成廢墟的區域就像這個國家一樣,需要人來將其修複,將其再次變得富麗堂皇,但這些修複的人可不會被在意,就像那些死在莊園裡的農奴一樣,只有那些糧食會被銘記,但種出糧食的人卻無人在意。
拉斯柯爾笑了笑,
笑得是那麽無奈,以及滿懷著憤怒,那些來自老師無私傳授的知識,讓他不會像那些愚民一樣,被一些無用的口號所糊弄。 是的,或許這樣的行為會讓國家變得更好,讓作為統治者的沙皇擁有更大的權威,讓那些趴在基斯裡夫身上吸血的人變得更加富有,在面對其他國家的貴族時,就能說起祖國母親的偉大,讓教會能組織起更大的傳教隊伍,讓所有人相信,正是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才能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基斯裡夫人。
但是,拉斯柯爾握緊了拳頭,想到了終日在農田裡勞作的父親,那個如巨熊般壯碩的男人被繁重的農活壓下了脊梁,傾盡所有讓自己前往鎮子裡的學校讀書,然後加入軍隊。
他為這個祖國母親奉獻了一生,將那些貴族拿走後,只剩些許的收入,除了供養自己外,都給了教會,但最後得到了什麽。
他的兒子連愛情都要被貴族搶走,生命也要受到迫害,即便勉強躲過這次追殺,也得面對那些無法拒絕的“合理要求”。
有限的知識讓拉斯柯爾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件事,只能隱約感覺到,這種做法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但他也知道,如果現在留在基斯裡夫,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想著的拉斯柯爾看向了馬佐夫,他知道這個沉默的男人並不在意這些東西,或者說馬佐夫現在活下去唯一的目的就是復仇,但這無關緊要,因為兩人現在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從精靈的手中獲得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
“收拾東西,明天八點見。”拉斯柯爾的聲音有些嘶啞,顯然是承擔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他想要明白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源,但現在情況還是保命要緊。
…………
第二天的大早,帶著全身家當的拉斯柯爾來到了精靈的募兵點,發現馬佐夫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將那份表格填完,站在門口等待自己。
拉斯柯爾走進了那個敞開的門中,來到了桌台前,看著那個龍王子,也不管他懂不懂基斯裡夫語,直接說,
“我想要應招。”
坐在椅子上的龍王子朱迪斯看了看面前這個人類,行伍的氣息很明顯,並沒有之前那些像地痞超過士兵的人一樣,不由得態度好了些許,沒有上來就是個下馬威,開口用基斯裡夫語說。
“名字、年齡、出生地、履歷。”
“拉斯柯爾,二十三歲、來自奧斯卓斯的克裡頓爾村,五年前加入棕熊軍,一年前被調至基斯裡夫,現擔任第三軍團步兵士官。”
龍王子拿出一本冊子,看了看關於棕熊軍以及第三軍團的情報,隨後點頭表示勉強還能看得過去,於是繼續說,
“有沒有犯罪記錄,記住,不要說謊,我們有專門的法師會嚴查這件事,雖然你們僅是作為雇傭軍,但卡勒多不會接受謀殺犯以及犯下不可饒恕罪孽的人作為士兵。”
拉斯柯爾猶豫了一會,看龍王子那嚴肅的面孔,知道不是在開玩笑,或許現在已經有個法師在暗處觀察了,站直了身體,毫不掩飾的將犯罪記錄說出來,
“我在十二歲那年,因為太餓,偷吃了鎮裡波耶的一塊大列包。”
朱迪斯看向了暗處,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點頭表示知道了,開口說,
“你很誠實,而且品質勉強還能看得過去,之前那些人的犯罪記錄差點讓我把劍拔出來,卡勒多招的是士兵,而不是強奸犯和酒鬼。”
龍王子開了句玩笑,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基斯裡夫人的觀感還不錯,畢竟經過這段時間,他已經知道來應招的大部分是些什麽人,遇到個好苗子自然是感覺到順眼。
“那麽我能否加入卡勒多的雇傭軍。”拉斯柯爾對這個回答並沒有意外,卡勒多招收士兵並非是嚴格按照良民的要求來,一些“合理”的犯罪還是能夠容忍的,畢竟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國度,許多人都有活不下去的時候。
“很遺憾,我還有幾個問題。”龍王子拿出了一張登記表,雖然並沒有立即同意拉斯柯爾加入,但看那樣子,只是按照規矩走個流程。
“你能否接受巨龍宮廷的管理,包括但不限於軍事訓練、作戰行動、生活作息等方面。”
“可以,我能夠接受這個條件。”
“你能否在服役期間遵守卡勒多的規章制度,服從於巨龍領主的榮譽,以及以巨龍領主之名作戰的龍王子的命令。”
“可以,這是應該的。”
朱迪斯在登記表上打了個勾,隨後將筆放下,雙手交錯看著面前的拉斯柯爾。
“拉斯柯爾,不介意我這麽稱呼你吧。”
“不介意,這是我的榮幸。”拉斯柯爾知道接下來就是一些棘手的問題了,龍王子會詢問一些個人想法,雖然基本上登記到表格上的人都被招募了,但不少人認為,最後那些因人而異的問題,將影響到為期八年的雇傭兵生活。
“從你的行徑和履歷來看,你在基斯裡夫的發展應該不錯,為什麽會想著加入雇傭軍,我們需要對每個士兵都有所了解,這是卡勒多的傳統,即便是雇傭軍也不例外,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這並非是一個硬性指標。”龍王子的話很客氣,他已經被工作磨平了棱角,隻想著趕快下班躺屍。
拉斯柯爾沉思了一會,看了看周圍,發現另外幾個桌台後的龍王子大部分都是靠在椅子上的躺屍狀態,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絲毫沒有興趣,隻想著把工作弄完,趕忙回去休息。
而僅有的幾個人,也是圍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喝著那些自己從來沒有試過的葡萄酒,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想到了很多東西。
為什麽這些精靈能在戰爭結束後,毫無壓力的坐在這裡,仿佛是在養老一般,根本不用擔心任何事情,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坐在壁爐前,和心愛的人一起喝著伏特加,在木材將要燃盡的時候,隨意扔進壁爐幾塊,隨後昏昏欲睡等待著明天的來臨。
拉斯柯爾的語氣開始變得無比堅定,沒有之前那份與陌生種族打交道的畏懼,
“為了改變我的命運。”
聽到這話的朱迪斯流露出了一絲詫異,仿佛是沒想到這種話能從一個大頭兵的口中說出來,於是饒有興致的說,
“要知道我們的作戰目標可不簡單,即便是卡勒多也難以保證傷亡率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水平,如果死了,改變命運不過是個笑話。”
“是的,我知道,但我更清楚的是,想要改變命運,那就得付出代價。”拉斯柯爾的語氣依然十分堅定,沒有被龍王子的善意提醒而發生動搖。
朱迪斯心中暗道一聲有意思,於是開口說,
“我們尊重為改變命運而敢於付出代價的人。”
說著話,龍王子讓拉斯柯爾在登記表上簽字確認,隨後便站起身,從旁邊的盒子中拿出一枚帶有火龍圖案的金屬銘牌,遞給了他,
“恭喜你,士兵拉斯柯爾,你被巨龍宮廷雇傭了,後天下午前往城外的卡勒多駐地,我們會分批次集中發放第一筆雇傭費用,請你在近期做好準備。”
最後,在拉斯柯爾帶著火龍圖案的金屬銘牌轉身打算離開時,朱迪斯在登記表的底部寫出評語,並提醒了他一些事情,
“士兵,出於我個人對你的善意提醒,你的登記表會被送到隨軍的檔案管理員處,這就意味著這份資料即將被蓋上巨龍宮廷的火龍印章。”
“之前有些人企圖拿到第一筆雇傭費用後銷聲匿跡,卡勒多的檔案管理員非常不喜歡經他們之手的文件缺乏公信力,因為這會讓巨龍領主懷疑他們是否有能力處理好工作,而隨軍的檔案管理員通常來說都是些年紀稍大的龍王子,比起羽毛筆來說,他們更擅長用騎槍。”
“我建議你在這幾天把所有事情處理好,下一次回到基斯裡夫,就是八年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