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石製房屋中,一名胡子與頭髮都已經全白的矮人躺在床上。
矮人正在沉睡,但那面部不由自足的細微抽搐,以及那緊皺的眉頭,表明他在睡眠中,依然能感受到身體傳來的疼痛。
永恆之錘禁衛隊長莫雷克將一個人帶到了此處,在床邊放下符文戰錘,將至高王輕輕晃醒。
“陛下,伊姆瑞克已經到了。”莫雷克握住至高王那蒼白無力的手,語氣略微都有顫抖,象征群山王國的長須變成了這種樣子,可葛朗尼之子卻無能為力,永恆禁衛隊長在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至高王,如果艾瑞克森死去,那麽只有屠夫誓言才能洗刷這份罪孽。
艾瑞克森迷糊的醒來,感受著左手那熟悉的溫度,輕輕拍了一下莫雷克的手掌,開口說,“你先離開吧,我有事要跟他談談。”
莫雷克想反駁,但看到至高王那堅定的眼神,以及身後伊姆瑞克寸鐵不帶的誠意,於是只能點頭表示明白。
“是,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呼喚。”
永恆禁衛隊長退出了房間,現在這寬大的空間中,只剩下兩個人。
伊姆瑞克沒有坐在床邊那張椅子上,也沒有與艾瑞克森對視,抱胸靠在了床頭的牆壁處,緩緩說,
“你很快就要死了,長須艾瑞克森。”
艾瑞克森沒有因為這個事實被說出而氣憤,因為他也明白,能活下來已經是瓦拉雅的眷顧,那名惡魔親王的戰斧,在身體留下了很嚴重的痕跡,矮人強悍的厭魔體質救了他一命,但也因此而無法痊愈,泰格裡斯親自施展的再生術治愈了一些傷勢,可僅是延緩了一些死期。
至高王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沒有著急與伊姆瑞克討論八峰山的收復,
“這讓我想到了一些東西,那副被深深掩埋在德拉克杜拉茲氏族寶庫中的壁畫。”
“咳~”
至高王咳了一聲,稍微緩解了一些後,繼續說,
“一位至高王在臨終前,也是一個精靈來到了面前。”
很顯然,艾瑞克森說的便是白須斯諾裡,以及當時的納迦瑞斯親王馬雷基斯,精靈違背了與摯友的永恆誓言,背叛親口說出精靈與矮人永結兄弟之誼,作為他那邪惡種族苟延殘喘的機會。
長須之戰耗盡了兩個種族的潛力,阿蘇爾深陷於杜魯齊的騷擾進攻,而矮人也在那場大地震後,許多山堡淪陷,大量氏族消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能算在馬雷基斯身上。
雖然伊姆瑞克知道裡面還有著更深的隱情,比如說第二任鳳凰王貝爾夏納篡奪了馬雷基斯的功勞,精靈在舊世界取得的所有功績,都要歸功於神聖的鳳凰王,可能無法將所有的錯都歸結於馬雷基斯,但身份決定視角,以自己的視角來看,馬雷基斯就是長須之戰的罪魁禍首。
聽到艾瑞克森提起從前的事情,伊姆瑞克不由得輕笑了片刻,
“卡勒多不會違背誓言,但這一前提是你能讓我做出承諾,如果伱想提起長須之戰的事情,那麽我倆之間的合作便就此結束,卡勒多對矮人的仇恨,絕不會比你們的少。”
“很高興你還能保持理智,看來比拉克沒有把你的腦子弄成一團漿糊。”艾瑞克森很難得諷刺了一句,關於八峰山的事情,兩人都只是在口頭上承諾,雖然都對這件事抱有很大的期望,但也需要看實際情況的發展。
假若貝勒加鐵了心,即便安格朗德氏族滅亡,都不願意讓精靈插手,那麽伊姆瑞克自然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前往惡地,打開先祖寶庫拿到龍號角。
說到底,兩人都沒有鐵了心相信彼此,而如果想要讓這件事順利進展下去,下一任至高王的人選就十分重要。
“索爾格林已經前往獨龍城,我相信你知道這件事。”艾瑞克森將一個情報說出。
“十二天之前,跟著我麾下的一隊騎兵一同出發。”
“我的兩個子嗣都已經死亡,索爾格林是我的侄子,雖然從血統上來說,他有權力加冕至高王這個身份,但一些頑固的長須會認為他沒有資格。”
艾瑞克森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那陌生的白熊紋章,繼續說,“在返回永恆峰後,我會召開國王議會,選舉出一個至高王,我需要你給索爾格林提供一份助力。”
伊姆瑞克眯著眼睛考慮了一會,索爾格林當上至高王肯定是艾瑞克森早就鋪墊好的,這種選王會議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其他人來襯托索爾格林的功績。
而艾瑞克森擔心的,可能就是在偉大聖戰中獲得不小威名的卡拉克·卡德林戰爭葬送者——阿格裡姆·鐵拳。
屠夫單殺了一隻上古龍魔,然後進入詛咒之城,與馬斯諾合力解決掉大不淨者,從功績來說,可能會讓這場選王會議出現些變化。
考慮了片刻後,開口說,“那兩尊末日鐵砧會通過秘密途徑送到索爾格林手中,我也會用一些方法把阿格裡姆帶到新世界,八年後將他送回來,不過這件事需要你親自跟他說。”
虛弱無力的艾瑞克森點點頭,這件事在伊姆瑞克失蹤後原本都有些難以處理,之前交接的馬斯諾雖然軍事能力沒得說,但他的政治敏感度卻不行,多次暗示無果後,讓至高王不住在心中罵卡勒多精靈都是幫石頭腦袋,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聽不出來,難怪那麽聽伊姆瑞克的話,肯定是被騙了還在幫數錢。
“這並非是承諾,但只要你做了這些事,我會將一些東西返還給你,索爾格林我也會留言囑咐。”
說完這話的艾瑞克森歎了口氣,不由得感慨,“伊姆瑞克,雖然這樣說很不好聽,但我還是希望精靈與矮人之間能和平共處, 你跟芬努巴不一樣,他有這個想法,但沒有能力做出實際行動,說到底,這個世界還是由實力來決定。”
聽到艾瑞克森提起芬努巴,靠在牆壁上的伊姆瑞克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失蹤的消息估計已經傳到他的手中了,今天早上卡勒多駐地已經進入軍事戒嚴狀態,嚴禁任何人出入,明面上的負責人還是馬斯諾,自己回來的消息被嚴密封鎖,就是想看看回到奧蘇安會發生什麽事情,誰要是真敢選個人來巨龍宮廷加冕龍親王,那可就真是碰在刀口上了。
卡勒多貴族議會可全是自己人,議會長蘭迪、次席參議員阿格瑟爾、三席羅寧……,後面的一些人大部分都是類似的政治傾向,堅定的馴龍者家族支持者,希望到時候不要鬧得太大,否則收尾都得花不少時間了。
最後,在離開的前夕,伊姆瑞克遞給了至高王一枚指環,這東西能幫助他延緩一些傷勢,不至於在索爾格林還沒有返回永恆峰的時候便已經喪命。
而那名矮人,也僅是嘴唇微動了一會,目視著龍親王的離開,或許這便是生命中最後的一次見面了,艾瑞克森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是否違背了先祖的意願。
長須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由得想到了已經前往獨龍城的索爾格林,他是個合適的人選,知道什麽叫做大局,而不是著眼於一些雞毛蒜皮的仇恨,相信群山王國能在他手中重現輝煌吧。
在離開之前,只能為他盡力做些事情,來彌補親眼見到兩個子嗣死亡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