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冠冕 第109章 ，封地從來沒有容易的（上）

  由於都要離開蘇薩爾，來源怪異的兩位紫龍騎士此時齊肩而行。

  “我一直認為，從政必須要年輕。”

  曼納科恩-阿納海姆優雅地整理好袖口，讓自己的襯衫袖口正好露出外套大約一公分的距離，他全身的顏色並不超過三種，而且以藍色為主色調，每一個舉動看似無所拘束，卻又總能夠控制在名為“紳士風度”的范疇內。

  “當你年輕時，你精力充沛、年富力強，你可以昨天晚上跟一位美麗的小姐享受一場浪漫的溫泉浴和美好的夜晚，半夜溜出房間和跟幾個兄弟玩牌到深夜，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喝酒暢談國事，直到天亮，第二天再神采奕奕地來到騎士團。”

  “感謝諸神，我們都如此年輕，如此……年輕。”

  曼納科恩-阿納海姆微笑著說道：“亞倫-薩利安，我很羨慕您，我從進入紫龍騎士團的第一天開始就想成為內廷騎士。”

  “那我比你更早，我從還是個稚童的時候就想了。”亞倫同樣微笑回答：“喜歡我成為內廷騎士麽，阿納海姆先生？”

  “那，可不太喜歡。”曼納科恩嘟起嘴巴，帥臉下傾，用上目線表達自己的不滿：“至少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他的面部表情非常豐富。

  “我能成為內廷騎士更像是一種懲罰。”亞倫同樣睜大雙眼目光斜視，望向王宮方向：“局勢正在不斷地惡化，先生，這個時候成為內廷騎士，根本就不是禮物，是報復，我很害怕，阿納海姆先生，非常害怕。”

  “你有什麽值得害怕的呢？”曼納科恩隨口問道：“不喜歡出王宮的攝政殿下？北方的大地精？亦或者是被驅趕的舊日支配者？”

  “我糟糕的判斷能力。”

  “您有信念和勇氣。”

  “薩利安所帶來的負擔。”

  “您有鋼鐵般的意志和幽默感。”

  “那正是我所害怕的。”亞倫重複道：“滴水穿石，聚沙成塔。”

  曼納科恩的表情在亞倫的回答中有所變化，他臉上的笑意散去蹙起眉頭，沒有再重啟這段對話。

  亞倫的話說進了他內心深處最大的擔憂。

  所謂滴水穿石，聚沙成塔。

  他那偉大的黑暗之父班恩的意志，一直都在侵蝕著他的靈魂。

  接下來大約五分鍾，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曼納科恩若有所思，亞倫眼神飄忽思考著對策。

  濕冷的小雨淅淅瀝瀝自天而降，滴在蘇薩爾的街道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街邊的商販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營業。

  售賣鮮花的花販女孩將花朵送到貴族小姐的手中，卑微地躬身從她的手中接過銀幣。

  貨郎咒罵著該死的天氣，用皮帶把貨物掛在身上，向路邊的行人兜售著來自劍灣地區的香料、工藝品和奶酪。

  跟在巫師身後的女學徒正提起小裙子小心地不讓裙擺被雨水濺到，與她同齡，是工匠學徒的女孩卻全身都被雨水打濕，還要在師傅的喝罵中冒雨做工。

  雨水卻不能夠碰到亞倫一星半點，所有的雨滴都被神性護盾攔在了外面。

  曼納科恩也差不多，他身上的那件鬥蓬一看就不是凡品，也有類似的效果。

  “我從記事開始，就很少淋過雨了。”亞倫忽然說道。

  “什麽？”曼納科恩沒有反應過來亞倫在說什麽。

  子爵大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指著街邊正在排隊買麵包的一行人：“就像我，從不排隊買麵包，因為我的麵包都是自己家裡面的烤爐烤的。”

  “城市太擁擠了。”曼納科恩對亞倫說道：“他們都應該回到鄉下去，那裡有狗、有馬、有農田，有清新的空氣和舒適的茅草屋，他們不應該擠在城市裡，把這裡搞得一團糟。”

  “阿拉貝爾的難民沒有家可以回。”亞倫搖頭：“他們的家園已經淪陷了。”

  “所以我一直認為，人類幾千年來發展的最好的文化就是城市，我們的文明讓最有文化、最有實力、最高貴的人可以在城市裡面舒服地交際、過生活，不是讓大家都到城裡來，使得城市變得這麽擁擠和雜亂。”

  兩人出了富人區，來到了貧民區，曼納科恩看著路邊排成長龍等待著救濟的難民就忍不住眉頭緊鎖：“鄉下人就應該待在鄉下人應該待在的地方，他們不應該到城市裡面來。”

  “你覺得我們應該驅趕這些難民？”亞倫隨口說道。

  “國王要像國王樣，貴族要像貴族樣，自由民就是自由民，農民就應該在鄉下，萬物有序，四季不變，才是人類的真理，這才是我們區別於汙穢獸人的地方。”曼納科恩指著正在被衛兵驅趕的蒙頭垢面的流浪漢們：“你看那些流浪漢，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如果說窮人還能為城市創造用工價值，那麽這些流浪漢就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他們去哪兒都好，別待在蘇薩爾裡。”

  “你覺得城市不應該接納這些人？”亞倫不置可否。

  “所以看看我們現在像貧民窟一樣的蘇薩爾吧，亞倫閣下。”曼納科恩點頭：“有人待在了不應該待在的位置，我們身為王國的貴族，就應該撥亂反正，讓王國重回正確的道路上。”

  “比如說？”亞倫深思著：“王位上就應該有國王？”

  “當然。”

  “你想要一位國王，我也想要一位國王。”亞倫意味深長地說道：“貴族們想要一位國王。”

  “那為什麽我們不可以立一位國王呢？”曼納科恩皺起眉頭：“我們可以，薩利安閣下，我們可以。”

  “因為他們要的是愛麗絲塞爾。”亞倫指著士兵們，然後又指著正在排隊接受救濟粥的阿拉貝爾難民們：“還有他們，也要的是愛麗絲塞爾。”

  “噗。”美男子嗤笑不已：“是他們，不是我們。”

  “不堪入目，她都給蘇薩爾帶來了什麽？30000個難民？跟讚比亞斷交？皇后之刃？還是整天無視王國議會正確的意見？還有那……那……”曼納科恩遲疑了好幾秒，見亞倫表示都可以談，他才說道：“從不知道從什麽荒野、還是漁村找回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術士，宣布她是首席大巫師繼任人？”

  “這不合規矩，亞倫閣下，您可是名門出身，伯爵之後。”曼納科恩的語氣深沉，富有力量。

  “我是個軍人，曼納科恩先生。”亞倫抬起頭，直視自己的這位同僚：“軍人都很單純，都是為了為國盡忠而生的。”

  說完，亞倫就不再說話了，兩人在沉默中靠近南城門。

  曼納科恩眉頭緊鎖，上屆紫龍騎士咀嚼著這番話，覺得越想越有深意，他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確定亞倫的意思。

  “差不多了，那就此別過了，曼納科恩-阿納海姆先生，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兩人來到了城門口，亞倫和曼納科恩握手。

  “回見。”

  亞倫離開了，留下了曼納科恩站在城門洞中，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他的背影。

  這家夥的威脅太大了，如果他還能再來一次，自己這方就根本沒有能夠與之匹配的戰力，

  今天兩人的接觸卻讓曼納科恩把不準亞倫的態度。

  先不管他了，因為無論如何，他的計劃都不可能因此而中止。

  這是一條不能後退的路。

  ————我是計劃繼續進行的分割線————

  龍湖湖畔，卡菈德奈莊園。

  攝政王女愛麗絲塞爾一臉慵懶地坐在落地窗前，她斜靠在躺椅上，感受著雨水擊打在琉璃窗戶上的衝擊感，望著遠處被雲霧水汽籠罩的龍湖，半閉著眼睛，悠閑舒適。

  桌上放著精致的糕點和一杯熱氣騰騰的熱牛奶，屋內豪華的裝修以白、金、藍為主色調，華麗的水晶大吊燈，地上的精靈製進口地毯，牆上的精美壁畫，兩盞卡拉圖落地燈和魔法通話裝置就放在不遠處的長桌上，旁邊有一個精美的酒櫃，裡面擺放著大小姐從國度各處收集來的美酒。

  巫師們都是很懂得享受的，尤其是女巫們，大小姐的財產來自於她的導師范格達海斯特的贈與、來自於王太后的贈與、同樣也跟攝政王女的財政支持少不了關系。

  就跟亞倫將上城區的薩利安宅視為“避風港”一樣，愛麗絲塞爾也將大小姐的莊園視作自己的避風港，攝政王女在日理萬機之後總算是有個地方可以暫時拋開無數煩惱，稍微放松自己的精神。

  嗯，如果沒有一個家夥在就更好了，愛麗絲塞爾端起熱牛奶小口地品嘗著，同時將目光轉向了房間內的另一頭埋首研究的大小姐。

  夏洛特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薩利安第一卷書上，她將自己的魔力注入卷軸內，卷軸內的混沌文字立即變成了金色排列組合出了新的文字組合供她閱讀。

  據她所說，現在才剛學到“古聖與懼亡者與星神與天堂之戰”的故事。

  “夏露，休息一會兒吧，別整天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卷書上……”愛麗絲塞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有些散亂的金色長發。

  “哎喲喲，愛麗絲~”大小姐從卷軸中移開，她玩味地用手拂過自己光潔如玉的下巴：“是誰跟我說，想要來我這裡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啊？”

  “我讓你過來是為了讓你過來休息的，不是讓你來管我的，愛麗絲，這可是弟弟給我的寶物哦！”

  粉發的大小姐跳上跳下，她抱著薩利安第一卷書簡直愛不釋手：“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看，但只能看一會兒哦，真的就一會兒！”

  愛麗絲塞爾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這個閨蜜真是三句話不離她的“弟弟”。

  薩利安第一卷書有這麽神奇麽？

  才想到這個問題，攝政王女的思維就立即轉變成了政治腦。

  今年，戰法師學徒的報名才剛剛開始，愛麗絲塞爾就立即發現了與往年情況的不同。

  今年的戰法師學徒預估招收數量，是往年的整整三倍以上！

  由夏洛特-卡菈德奈主持的資格測試，除了跟往年一樣要測量報名者的智力屬性和魔法天賦以外，又多出來了一項單獨測試。

  薩利安第一卷書。

  任何報名者只要能夠閱讀薩利安第一卷書，能理解上面的混沌文字，就可以直接成為戰法師學徒，學習“星界魔法”。

  這使得學徒數量暴增，許多智力屬性或者魔法天賦達不到普通標準的孩童可以依靠薩利安第一卷書成為高貴的施法者。

  也就是說，薩利安第一卷書和“星界魔法”的發明，除了能夠讓普通的巫師獲得一個額外的法表以外，還極大地拉低了法師的入門門檻。

  戰法師學徒數量暴增三倍，這對科米爾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

  這還用多說？毫無疑問這是最好的消息，要知道整個戰法師團總共也不過數百人的規模。

  全國度目前規模最大的紅袍法師團如果戰鬥力全出，能湊滿一萬個法師都夠嗆，可能要把所有的學徒都拉上才行。

  但即使如此，紅袍法師在全大陸也已經是凶名赫赫，塞爾也被稱為紅袍之國。

  這卷軸真的有那麽神奇麽？

  愛麗絲塞爾也想看看。

  “嘻嘻，這可是兼具美貌、智慧與勇氣的弟弟送給我的哦！”夏洛特永遠是那麽活潑，大小姐興致很高：“據他所說，第二卷也快要寫出來了，唔~這個壞弟弟，總是欺負姐姐。”

  壞弟弟？愛麗絲塞爾忍不住又看了夏洛特一眼。

  大小姐有跟攝政王女說，說跟弟弟靈魂同調是極度快樂的事情，可那個壞弟弟總是在不恰當的時候就主動停下，害得她不上不下，難受得要命。

  這些話怎麽分開來我就聽得懂，合起來我就聽不懂呢？

  “算了，我不看了。”攝政王女搖頭。

  “唔！愛麗絲，你怎麽這樣啊！”夏洛特正想大談特談一番自己的好弟弟與兩人合力創造的星界魔法時，愛麗絲塞爾卻突然說自己不想看了。

  大小姐憋著一口氣，小臉都漲紅了。

  弟弟也這麽搞我，愛麗絲你也這麽搞我！

  “噗~”坐在窗邊的攝政王女抿嘴偷笑，心想這可是你教我的。

  “愛麗絲！”大小姐蹬掉自己的小高跟，直接撲在了閨蜜的身上，跟她扭打起來。。

  “好了好了，夏露，別這樣，哈哈哈~”愛麗絲塞爾被夏洛特壓在生下，身為大師級戰士的王女立即反過來抓住大小姐的手腕，兩人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粉發和金發纏在一起。

  然而，沒過一分鍾，愛麗絲塞爾突然臉色泛紅，呼吸逐漸變快，她用力抱緊了夏洛特，小口小口地喘氣：“呼~別動，夏露，讓我這樣抱一會兒好麽？”

  “愛麗絲，你又……”大小姐立即明白了什麽回事，她拿過桌上的絲巾，讓攝政王女咬住。

  “沒辦法，自從沐浴太古龍血之後，就總是這樣……”愛麗絲塞爾咬著絲巾，用力地抱緊了夏洛特。

  …………

  這種古怪的狀態維持了大約五分鍾，直到攝政王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身體漸漸舒展：“好了，夏洛特，謝謝你。”

  “你總是這樣不是辦法啊，愛麗絲。”大小姐整理著自己散亂的頭髮，抱怨道：“我的腰都快被你扭斷了。”

  “…………”愛麗絲塞爾靠在沙發上，她正想說些什麽，攝政王女猩紅色的眼眸中忽然泛出殺意：“等等！夏洛特，雨裡面有人！”

  “什麽？”大小姐心裡一驚。

  “雨裡面有人，而且這感覺，是個相當棘手的家夥。”愛麗絲塞爾立即坐起，她裹著黑絲的雙足套進紅底高跟中，單手握住了桌上的紫龍之劍：“你今天有客人？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有外人在麽？”

  好快的反應速度！夏洛特心裡吃驚，她都還沒有感覺到弟弟來了，愛麗絲塞爾就感覺到了。

  這也是“龍之遺贈”：王女的感官能力是正常人好幾倍。

  “沒人來啊。”夏洛特裝作思考的樣子，忽而拍掌：“有了，可能是弟弟來了！”

  “弟弟？”攝政王女皺眉，不過想到可能是亞倫，她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劍：“是亞倫？他今天應該輪值啊。”

  “是啊，但是弟弟說如果薩利安第二卷書完成了，他會第一時間送來。”夏洛特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也順便見見他吧，你不是一直覺得亞倫還不錯麽？”

  “唔……”愛麗絲塞爾遲疑了。

  正是這下遲疑讓夏洛特不再猶豫，大小姐直接無視了攝政王女的想法，下樓開門去了：“弟弟？姐姐來嘍~”

  “夏露！”愛麗絲塞爾趕緊喊道：“等等！”

  大小姐沒理她。

  該死，該死！愛麗絲塞爾只能趕緊從沙發上起身，她抓緊時間給自己補妝，梳好稍稍紛亂的金發，將衣服上的皺褶抹平，拍了拍臉蛋讓上面的紅色褪去，打開窗戶深吸冰冷的濕氣，確定了自己沒有一絲失態後挺直腰部立於內室門前。

  她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請進。”

  “咚~”房門大開，身穿內廷騎士禮服的亞倫低著頭小步快走，他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的神色，單膝跪地：“日安，我的殿下？”

  “日安。”愛麗絲塞爾伸出手，手背朝上，懸於空中。

  一個非常良好的訊號，亞倫如是想到。

  希望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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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