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薩爾之春的第二天,亞倫正式入宮接受陛見。
科米爾人實際上不太清楚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蘇薩爾本地的居民只知道昨天晚上進行了非常嚴格的宵禁活動,城內有大規模的軍隊調動,但是由於宵禁令實行得特別嚴格,待在家中的市民不知道他們可能面臨了一場接近內戰的特別軍事行動。
只有極少數得到一點風聲的居民和一些地位高些的蘇薩爾本地戶口所有者面露困惑地看著幕府的軍隊、蘇薩爾的軍隊來來回回,幕府軍把王宮和紫龍騎士團總部圍了,紫龍騎士們反過來又把三冠街區圍了,雙方對峙了一會兒,內閣特使和幕府軍代表各自抵達前線,雙方各自撤退。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知道,因此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第二天的儀式上。
果然,第二天亞倫入宮覲見時,他見到的不是攝政王女愛麗絲塞爾,而是亞桑四世的王后菲爾法瑞爾,這位先王的遺孀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出現在科米爾國民面前了,她的出現令整個蘇薩爾歡呼雀躍,人們歡呼著歐貝斯齊爾的王權輝煌,慶賀著先王的黃金時代和現任攝政王女的黃金時代達成了完美的交接,慶祝科米爾南起龍湖,北至月之海的絕對霸權,慶祝泰斯威大戰的偉大勝利和薩利安幕府的豐功偉業。
歐貝斯齊爾王室正式宣布冊封亞倫為科米爾護國公,集立法權、行政權和軍事權於一身,根據科米爾憲法,“護國公”為終身職務,主管稅收,統轄警察和司法,領導外交,兼領王國陸海軍總司令,可指定自己的繼承人,並與國會等共享立法權。
這個權力實在是大得離譜了。
大到很多科米爾勳貴和官僚們心中都忍不住大呼。
王太后你糊塗啊!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你封亞倫為護國公,王室將如何自處?如果是個弱勢些的國王也就罷了,可偏偏愛麗絲塞爾一向被譽為鋼鐵王女,這兩個人之間要如何相處?如果他們之間發生爭鬥,好不容易重現“薩利安繁榮”的科米爾要怎麽繼續下去?
仿佛是知道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王太后菲爾法瑞爾隨之宣布了第二個決定。
愛麗絲塞爾-歐貝斯齊爾經由王國議會全票通過,正式就任為科米爾第73任國王,這也是自科米爾國王“嘉莉斯拉”(谷地歷360年繼位,谷地歷369年讓位於自己的堂兄弟,卒於谷地歷第390年)整整一千年之後的又一位科米爾女王。
亞倫正式送上亞桑四世遺失的璽印和科米爾失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飛龍王冠,為愛麗絲塞爾加冕。
此乃眾望所歸,城內,9門混沌地獄炮同時開火,為新王的加冕送上了禮炮。
隨後,王太后菲爾法瑞爾宣布了第三件大事。
亞倫將和愛麗絲塞爾結婚,他們的孩子將成為科米爾龍座、薩利安幕府和綠維瓏大公唯一法定繼承人。
歷史上將這件事稱為“蘇薩爾大婚”,自此,南北兩個科米爾通過這場聯姻宣告合並,科米爾正式從王國升級為科米爾帝國,在愛麗絲塞爾和亞倫未退位的情況下,科米爾帝國將同時有兩位君主,分別是王夫護國公亞倫-薩利安和女王愛麗絲塞爾,此後他們的繼承人將合並所有的頭銜,成為科米爾帝國唯一的皇帝。
歐貝斯齊爾王室對科米爾一千三百年的統治結束了。
薩利安-歐貝斯齊爾王朝開啟。
而科米爾人對此的反應是——什麽嘛,我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
結果完全沒區別嘛,這不是什麽變化都沒有麽?
在冊封儀式上的亞倫本以為會有人反對,結果他聽到的是更大的歡呼聲,人們祝願科米爾的兩位君主新婚快樂,早生皇子,也注意到已經三十多歲的愛麗絲塞爾霞飛雙頰,同時有些不太自信地捂著肚子,可能心中有些懷疑自己還能不能生。
畢竟兩個人私下已經做過很多很多次了,但愛麗絲塞爾的肚子始終沒有什麽動靜。
亞倫不由得發笑,心想你壞得懷不上實際上和你沒關系,和我才有關系。
他慢慢地拉住愛麗絲塞爾的手臂,在萬眾矚目中朝著所有前來參加這場大典的勳貴、官僚、將領、士兵、一般市民們高聲言道:“從今天開始,幕府將與王室同心協力,再創輝煌,我們現在是一個帝國,薩利安將和歐貝斯齊爾同呼吸,共命運!”
“國王萬歲!護國公萬歲!”
“國王萬歲!護國公萬歲!”
“新婚快樂!早生皇子!”
萬千歡呼中,一股無形的信仰之力,也包含著其他的力量匯聚在了亞倫的身上,讓他若有所感。
瞬息間,亞倫就感覺到了自己的神力領域擴展了。
他突然對【統治】和【秩序】兩大領域有了更深的理解。
這些理解概括為兩段話。
第一:“反正呢,我就想當女王的王夫,女王是誰,我無所謂。”
第二:“誰贏了,他們就支持誰。”
其實很多時候,亞倫發現自己看問題過於理想化了,其實很多問題沒有那麽複雜,所謂的科米爾王室沒有那麽高大上,亞桑四世的光輝也沒有到足以讓一些臣民死忠到底的地步。
國度神祇看起來很高大上,實際上他們都只是更高層級掌握了更高力量的“人”,伊莉絲翠是活了數萬年的真神,可論謀略實力她還不如亞倫的水平。
太棒了。
亞倫微笑著,他感覺他開始涉入【統治】和【威權】兩個神職。
我逐漸理解一切!
科米爾的盛大慶典持續了一天一夜,流水席從不間斷,人們的歡呼聲從城市的這邊到那邊,對嶄新時代的到來懷著美好的幻想,對國家的強大心滿意足。
亞倫沒有注意到的是,有兩位客人同樣觀摩了這場晉封儀式。
忠誠與勇氣之神托姆,在他的身邊立著一位金光閃閃的聖靈騎士。
雷納德,托姆的聖靈騎士。
雷納德死了,他違抗了巴爾、違抗了命運、違抗了他的君主和父神,他的一生都陷於困頓和痛苦之中,他是聖武士,又是巴爾神子,他是正義的化身,又流著至邪的血脈,他勇於承擔責任,視榮耀為生命,卻又選擇悔婚,和麗莎女士告別。
最終,雷納德選擇了死亡,也唯有這一刻,他受到巴爾控制的靈魂真正得到了自由。
雷納德選擇大大地超出了巴爾的預料,殺戮之神遊蕩在星界的殘魂痛斥著雷納德愚蠢和懦弱。
有人怒斥,自然就有人欣賞,雷納德的犧牲和奉獻為他在諸神之中贏得了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正義三神稱他為“英雄”“勇士”,天堂山的大門為雷納德開啟。
忠誠與勇氣之神托姆親自接引了雷納德的靈魂,冥府看門者耶格很少見地同意了托姆的要求,否則身負巴爾之血的神裔沒有那麽容易前往天堂山。
“一個能直視巴爾,違抗巴爾的人,他已經超出了命運的枷鎖,一定能在一切危機中笑到最後。”
這是耶格的原話。
從這天開始,天堂山上出現了一位新的聖靈騎士,他緊跟在托姆身邊,時刻以正義之名而戰。
“我早就知道亞倫和攝政殿下有關系了。”雷納德抱著自己的劍“神聖復仇者”,微笑道:“好了,我們走吧。”
“你不去恭喜他麽?”托姆很人性地示意他允許雷納德離開他一會兒:“他此時一定很希望能得到你的祝賀。”
“你說得對,但是我不會祝賀亞倫,永遠不會。”雷納德搖頭:“我選擇犧牲,選擇將自己的巴爾神性給予亞倫,是希望他能夠對抗班恩,伸張正義,是希望他能夠終結這一場又一場仇恨的連鎖和輪回,可他呢?他只是奪走了班恩的【紛爭】,他接受了班恩的議和,也接受了月之海的效忠,他擁有了權力之後就發動了政變,他的家族世受國恩,他的地位並非與生俱來,卻依然對王室出手。”
“就衝這點,我永遠不會祝賀他成為科米爾王夫護國公。”雷納德平靜地說道:“但我依然感謝他,感謝他沒有流一滴血完成了這場政變,感謝他讓科米爾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他確實很偉大,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並不樂於見到他成為護國公。”
“……雷納德,你還年輕,你不懂。”托姆拍了拍雷納德肩膀,忠誠與勇氣之神神色流露出了一絲滄桑:“對我們來說,只要有一成的統治者能有亞倫這種水平,國度的正義和善良事業何愁不興?他同情我們的正義事業,但他有他選擇的道路,我們不應該強求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
雷納德沒有回答。
“不去看看你的未婚妻麽?”托姆打趣道:“她還沒有結婚。”
瑪利亞-萊莎女士也在大典之中,因為雷納德的事情,她被認為是不詳的女人,貴族們認為“一個聖武士都要悔婚的女人”實在是不敢提親,熬來熬去,萊莎小姐變成了萊莎女士,變成了十足的老姑娘。
愛麗絲塞爾則是在事後對著萊莎女士進行了安排,既然雷納德跑了,攝政王女看在亞倫的面子上就將雷納德身為歐貝斯齊爾冠軍騎士和紫龍騎士團掌旗官的待遇全部轉由萊莎女士享受,並讓她擔任了騎士團文職將官,約定什麽時候萊莎女士結婚,什麽時候待遇結束。
結果由於萊莎女士享受的福利和地位很高,萊莎伯爵家嘗夠了甜頭乾脆讓萊莎小姐為雷納德守寡。
你當著這個文職將軍,時不時能在亞倫和愛麗絲塞爾面前說上話,遠比你去聯姻更有價值。
“不了。”雷納德繼續搖頭,聖靈騎士最後看了一眼蘇薩爾的某個地方。
“那我們走吧。”托姆帶著雷納德離開,忠誠與勇氣之神接到了一份來自亞倫的邀請,他要回去和正義三神商議一下。
亞倫邀請他們一起去無底深淵乾羅絲!
雷納德注視的蘇薩爾人群中,一位兜帽男默默地從蘇倫牧師的手中接過一杯麥芽酒,一飲而盡。
學弟,新婚快樂。
你無能又廢物的學長來祝賀你成為王夫護國公了。
兜帽男飲下一杯麥芽酒,確認了盧錫安和萊莎女士的身影,便要轉身離開。
這時候蘇倫牧師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袍子。
兜帽男的手瞬間摸到腰間的武器上,眼中殺意迸發,就像即將崩塌的雪峰般恐怖:“?”
“你,阿拉貝爾之戰立過功?”蘇倫牧師卻沒有在意,她指著迪斯馬袍子上的勳章:“這是阿拉貝爾之戰的紀念章吧?”
“嗯。”迪斯馬淡淡地哼了一聲。
“有額外的烤肉和蜂蜜甜餅!”蘇倫牧師拿著一個包裹塞進他的手中:“我們永遠感謝您的付出,可敬的戰士!”
可敬的戰士,是麽?
迪斯馬的嘴唇抖了半天,一句“謝謝”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刹姆死了,傅佐爾投降了。
雷納德死了,亞倫當護國公了。
科米爾升級為帝國了,月之海臣服了,黑暗大軍和班恩之子教會改旗易幟回歸了班恩的帳下。
昔日在刹姆帳下聽用,成為刹姆養子,統帥黑暗大軍橫行塞爾的歲月,宛若幻夢。
國度之大,何處是我家?
迪斯馬不會回歸班恩教會,這是他的驕傲,是他對刹姆恩情的報答。
迪斯馬也不會回歸科米爾,這也是他的驕傲,是他對於過去自己錯誤悔恨的補償。
可接下來的路,要往哪裡走呢?
就在龍湖的湖畔,迪斯馬咀嚼著口中的蜂蜜餡餅和撒了香料的烤肉,他心想蘇倫教會真有錢,可美味的食物在他的口中卻索然無味。
他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他不知道他的未來應該走向何方。
直到一股蠟燭燃燒的芳香將迪斯馬籠罩,包圍四周形成一道翡翠之舞,這股芳香清淡無味,朦朧不清。
蕩過迪斯馬頭上兜帽的微風並非是一種物理感覺,更像是早已逝去的殘風,亦或是對於尚未產生的微風的記憶。若是他閉上雙眼,他也許會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堵記憶模糊的高牆上,松樹的氣味十分濃厚,龍湖海風的沙沙聲不絕如縷。
但他睜開著雙眼,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那沙沙聲並非源自樹林,而是來自一圈頭戴兜帽莊嚴肅穆的騎士。
為首者的身材異常高大,迪斯馬懷疑就算是巨人族都很難有這種身高,而且從他的身上傳來一股“無法戰勝”的壓迫感,他胸前的利刃穿過羽翼,墨綠色的盔甲一邊是金獅,一邊是翅膀,兩個空洞眼神的顱骨雕刻注視著迪斯馬。
“你是誰?”迪斯馬握住了自己的劍和火銃。
“我們乃是第一軍,”離他最近的那位兜帽戰士說道,他散發出的氣質十分黯淡,他的命運回音如同森林微風中的幽靈低語。
他的長袍上戴著一個銀色的珍珠母護身符。“我們戰無不勝,即使除了我們,他人並不知曉。”
迪斯馬困惑地看著他們,同時為首的高大騎士步入圍繞他的圈環,兜帽下的白須白發中,一雙深邃的眼神注視著迪斯馬。
“我從父親聽說了你的故事,身負罪孽之人,渴望救贖的無情者,過去英雄的事跡理應榮得敬意,無論其鏖戰的記憶何其黯淡,人如朝露,定被遺忘,然而其事跡乃是其勇氣的顯現,並長存於後人心中,隻若一人銘記他們。”
迪斯馬皺起了眉毛:“我做了何事得以享受你的讚美,我做了何事配得上你們這樣……迎接我?”
為首的騎士拉下了他的兜帽。
第一軍之主,黑暗天使軍團基因原體萊昂-艾爾-莊森古井無波。
“因為忠誠。”
“成為我的兒子吧,迪斯馬,加入黑暗天使,在這裡,你將實現你最終極的懺悔和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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