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靈境,北部荒原。
蒼穹之上色彩斑斕,望之紛繁雜亂。
又有一道扭曲光芒從天而降。
將大片地面瞬間籠罩在內。
仿佛變成了內外斷隔的一方絕地。
而在這片混沌未明的區域中央,兩道身影距離不遠,相互對峙。
雙方都是一身白色長袍,身高體態也近乎完全相同。
面對面那樣站著,就像是有人在對鏡自賞一般。
但隨著時間向後推移,兩邊卻是陡然顯現出截然不同的異象。
一側金紅流光閃耀,熾白火焰升騰,朱雀神鳥隱於其中。
向外散發著巨大的熱量,將縈繞虛空的混沌氣息都烘烤得有些變形。
望之夢幻朦朧,讓人如置仙境之中。
另一方則是乙木青氣滋生,又有青龍虛像環繞而行。
其中竟然同樣蘊含著濃重死意,仿佛回到了青鱗後山地底。
衛韜收斂思緒,沉默觀察著眼前的身影,若是排除掉因為不同真意玄念帶來的異象外,就如同是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裡面的自己。
“混沌歸墟,原物之心,倒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
“那麽就讓我看一看,被原物之心搞出來的這個家夥,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
他緩緩活動一下身體,雖然只是一道真靈分神,渾身骨骼卻爆發出一連串的哢哢脆響。
轟!
衛韜踏前一步,整個人驟然消失不見。
就像是一枚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轟鳴,朝著對面那道身影撞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對方做出了幾乎和他完全相同的動作。
同樣進步踏地,抬手握拳,又向下猛然砸落下來。
轟!!!
兩道身影在黑暗之中正面對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東方青龍與南方朱雀,兩種玄念真意猶如真實,便在這一方混沌空間內正面交鋒,轟然對撞一處。
刹那間熾白火焰破碎,金紅顏色不存。
一道身影平平向後退去,數十丈後才最終穩住身形。
衛韜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原本有些明滅不定的虛幻,片刻後便再次恢復正常,變回了最開始時有如實質模樣。
但與之相對應的,那道和悍然對撞過來的身影,卻是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重新化作一團混沌氣息,融入到了遠處扭曲變幻不定的光影之中。
衛韜默立不動,安靜等待。
如果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原物之心倒也不過如此,給他帶來的驚訝甚至還遠遠比不上巨靈和冥虛。
不過就在下一刻,衛韜心中的懷疑便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隨著那團扭曲光芒的變化,第二道身影從中緩緩顯形,一步步來的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對方身高已然超過三米,體表青鱗覆體、骨刺叢生,背後還生長出來一對金紅羽翼,每一次扇動都在黑暗中釋放出熊熊燃燒的熾白火光。
“青龍朱雀,當以白虎玄武應對。”
衛韜又是一步向前踏出,白虎庚金殺伐,玄武龜蛇交盤,不閃不避正面迎了上去。
轟!
沒有任何征兆,兩者在混沌之中第二次劇烈碰撞。
然後那道身影再次消失不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衛韜緩緩直起身體,站在原處沒有動,只是沉默注視著再一次開始湧動的混沌光芒深處。
不出意料,就在數個呼吸後,第三道身影隨著扭曲變幻的光影悄然顯形。
轟!!!
種種異象驟然顯現。
蒼龍連蜷於左,白虎猛據於右,朱雀奮翼於前,龜蛇圈首與後。
四靈分列四方,玄念真意旋轉遊走。
共同環繞那尊身高超過五丈,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猙獰恐怖身影。
不知不覺間,衛韜莫名有些出神。
目光落在對面猶如妖魔的怪物身上,思緒便在這一刻悄然飛遠,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景象。
“所以說,當初的我,竟然生得如此醜陋!?”
他憤然低喝,進步踏地,在保持現有身材樣貌不變的情況下,又是一拳閃電般向前擊出。
轟!!!
一拳砸落,八靈齊現。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螣蛇鬼車、饕餮白澤。
隻一下便將身形超過五丈,四靈體征顯化的猙獰身軀生生打散,再次融入到扭曲變幻的混沌光芒之間。
陡然引發整個空間劇烈震蕩,幾乎瞬息間便處於崩解破碎的邊緣。
傅靈躲在扭曲光芒後方,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呆滯之中。
她簡直無法想象,一道真靈分神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不止扛住了原物之心的數次攻擊,甚至還每次都只出手一次,便將原物之心製造的超級戰士直接打爆。
這種高度層次,在整個家族中都屈指可數。
更進一步去想,如果是這道真靈分神的主體親臨,怕是只有與原物之心合二為一的家主出手,才能將其鎮壓拿下。
哢嚓!
哢嚓哢嚓!
伴隨著一陣破碎聲響,扭曲混沌光芒再次劇烈震蕩。
最終幻化出一尊高達十丈的妖魔。
它大步向前,隆隆作響。
掄起猙獰恐怖的猙獰利爪,朝著前方猛然砸落下來。
“竟然真的做到了八靈齊現,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那麽我就很想知道,你能不能將諸法歸因同樣複現。”
衛韜收斂思緒,身體緩緩下沉,一手護於身前,一手蜷縮腰間,擺出最為熟悉的紅線拳起手式。
隨著他的動作,環繞周身的諸般玄念真意合攏歸一,瞬間融入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出現的體內。
雙方距離迅速接近。
直至在這方隔絕空間遽然對撞。
轟隆!!!
滾滾驚雷震蕩虛空。
傅靈七竅流血,卻是渾然不覺。
只是死死盯著前方遠處虛空,看著那個身著白袍的普通身影,不閃不避、不退不讓,正面硬頂住了自戰鬥開始以來的最強原物戰士,甚至還在短暫的僵直之後便佔據了絕對上方。
他就像是一個辛勤勞作的鐵匠,在一錘錘鍛打著眼前的龐然大物,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歇。
拳頭雨點般落在厚重的鱗甲上面,爆起一蓬蓬耀眼的火星,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遠遠看去竟然有種鐵樹銀花不夜天的美麗景象。
爆發出來的璀璨光芒,甚至蓋壓過了原物之心投注而來的扭曲光影,將整個混沌空間全部照亮。
轟!!!
陡然又是一聲巨響……
衛韜一拳將那頭怪物砸飛出去,低頭看著有些虛幻的雙手,再感受一下那個“複製品”的防禦強度,心中對於原物之心的能力有了更多的感慨與驚訝。
雖然以他現在的真靈分神,所能發揮出來的威力和本體親自出手自是有著很大差別,但原物之心製造的怪物可以硬扛他住狂風暴雨般的攻擊,顯然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實力層次。
更進一步去想,這還只是原物之心遠遠投注過來的力量。
他縱然沒有全力出手,對方同樣有著不知多少的保留。
真要是面對面生死交鋒,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想到此處,衛韜不由得心潮澎湃,就連蜷縮不動許久的本體,都在這一刻激動到微微顫抖。
轟隆!!!
他一時間沒有控制好出手力度,猛然一拳突破那頭怪物的防禦,整個人都深深沒入到其身體內部。
然後它開始了崩解潰散,很快便重歸黑暗,重新化作扭曲光芒融入混沌空間。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自扭曲光芒深處響起,帶著些許難以置信的驚訝疑惑語氣。
“諸靈歸因,融於一體!?”
“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又是怎樣才做到了這一步!?”
衛韜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半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過去。
他在安靜等待。
既是等待著八靈合一的怪物出現,也是等待著這道聲音主人的顯形。
時間一點點過去。
混沌光芒再次開始了扭曲湧動。
但衛韜左等右等,卻都沒有等來新的怪物到來。
直到他都生出了些許不耐煩的情緒時,新的變化終於再次出現。
噗的一聲輕響,在死一般寂靜的混沌空間內悄然蕩開。
傅靈口吐鮮血,軟軟倒下。
她眼睛裡流露出驚訝恐懼的光芒,仿佛不相信正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衛韜微微皺眉,看著遠處那個窈窕美麗的少女失去生命氣息,又一點點化作飛灰散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打斷的意思。
飛灰融入虛空,扭曲光影漸漸顯化人形。
沒有八靈歸因,融於一體。
乍看上去,那人就是一個面容清顴的老者,宛如小鎮鄉村的私塾教書先生。
但就在他的雙肩上面,竟然又長了兩隻頭顱出來。
一男一女,男左女右,高高在上向下俯瞰,和中間那張普通至極的蒼老面孔對比鮮明。
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的墨色球體出現在三隻頭顱後方。
它猶如黑洞一般存在,無數微小符紋數字在表面不斷流動,給原本詭異恐怖的景象增添數分科幻色彩。
“這就又是什麽東西?”
“長著三個頭顱的人,再加上後面那隻墨色球體,看了竟然連我都感到有些頭暈。”
“難道說,它就是所謂的原物之心?”
衛韜凝聚精神,仔細觀察,片刻後終於有了新的發現。
但還未等他深入思考,整個混沌空間便開始了急速律動。
幅度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快,直至最後嘭的一下完全炸開。
就在此時,位於爆炸中心的那道身影動了。
化作一道星河般璀璨的鋒芒,甚至連正在破碎的混沌空間都被一分為二,斬成兩段。
“混沌歸墟,原物之心,還真是個好東西。”
“它的最後一擊有些奇怪,看上去氣勢磅礴恐怖,但感覺卻有些虛張聲勢,似乎只是在確定我的位置。
既然如此,反過來我也正好借此機會,先吃掉它送來的大禮,甚至還能過捕捉到一絲混沌氣息,更進一步去將整個原物之心吞進肚子。”
衛韜一聲歎息,真靈分神同樣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道鋒芒正面迎上。
兩道光芒急速接近,無聲無息交織一處,似乎沒有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數個呼吸後,佔據了所有視野的黑暗迅速退去,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在同一時間,漫天風雪便再次湧入進來,覆蓋籠罩夜幕下的北地荒原。
衛韜緩緩抬頭仰望,目光落在蒼穹之上的那道靈境屏障。
就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塑,任憑風急雪驟,都沒有再動上一下身體。
時間悄然流逝,狂風暴雪漸漸停息。
高空烏雲散去,再次露出猶如混亂調色盤一般的天幕。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天地間的氣氛漸漸變得沉悶壓抑。
就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一點點靠近了太虛靈境,還要突破屏障降臨下來。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哢嚓!
哢嚓哢嚓!
一連串的破碎聲響震蕩天地。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眼睛,轉頭看向一旁侍立了不知多久的傅郇。
“原物之心標定位置後,後續攻擊來得有些慢,已經讓我等到不太耐煩。”
“你身為歸墟修士,傅家靈童之一,應該知道過來的是什麽東西。”
傅郇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著有些顫抖聲音,“回老爺的話,按照屬下的感覺,即將破境降臨的,應該是通過原物之心所在死星建造出來的大型歸墟戰艦,而且還是不止一艘……”
他越說越是緊張,因為除了第一句話之外,竟然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衛韜不由得微微皺眉。
此時此刻,他不僅聽不到傅郇的聲音,就連一直呼嘯的北風,還有蒼穹之上的破碎響聲,都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不見。
仿佛整個太虛靈境,都詭異地陷入到了死一樣的寂靜之中。
然後……
以靈境屏障的那道缺口為中心。
整個天空似乎閃爍晃動了那麽一下。
所有聲音陡然回歸,化作隆隆雷聲橫貫虛空。
傅郇喉嚨湧動,艱難抬頭仰望天空,整個身體陡然變得僵硬。
猶如混亂調色盤的蒼穹,在那道缺口的邊緣,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裂紋,就像是有一柄大錘無聲落下,要將整個天空砸出一個更加巨大的缺口。
裂紋迅速擴大,肉眼可見朝著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下一刻,一個恐怖到了極點,讓人望而生畏到窒息的龐然大物,正在破開屏障艱難探入到天地之間。
“不是歸墟戰艦,這不是歸墟戰艦!”
傅郇面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翕動喃喃自語,“這是歸墟戰艦的基地,僅在死星之下的戰爭要塞……”
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正在緩緩從越張越大的破碎缺口向內擠入。
才只是露出一點邊緣,就已經引發了天空和地面的不停震顫。
哢嚓!
天空高處陡然傳來一聲破裂的巨響。
戰爭要塞擠入了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後便被直接卡在了那裡,一時間無法繼續破開屏障繼續降臨。
“不得不說,對於歸墟傅家的先賢,我也要真心實意道上一句佩服。”
“縱然有著所謂真祖的幫助,但能夠捕獲原物之心,還能以其為源頭建出如此精致小巧的造物,完全可以用驚才絕豔、薪火傳承來形容。”
衛韜慢慢說著,緩緩活動了一下身體。
轟隆!!!
整個北地荒原隨之劇烈震蕩。
傅郇身體一晃,差點兒直接跌倒在地。
“戰爭要塞,竟然可以用精致小巧來形容嗎?”
他艱難穩住身形,一時間甚至有些怔怔出神。
但就在下一刻,大地再次轟然湧動。
岩層仿佛變成了水面,完全由泥沙組成的大浪高達百丈,並且還在肉眼可見變得更加洶湧澎湃。
“它應該能吃。”
“只是進來得太慢,還需要我幫忙將這東西拿下來。”
衛韜的聲音再次傳開,卻在瞬間化作轟鳴巨響震蕩天地。
傅郇頭皮發麻,遍體生寒,死死盯著遠處大地裂開,一隻擎天巨手從中緩緩伸出,朝著蒼穹之上的戰爭要塞抓去。
還有那座直入雲霄的聖山,就在同一時間左右晃動,破開表面岩石露出下方更加猙獰恐怖之形象。
兩座幽深不見底的湖泊忽明忽暗,透射出熾烈難耐的光芒,就像是一雙眼睛在緩緩眨動一樣。
不,它們真的就是一雙眼睛。
正在緩緩抬頭仰望,注視著蒼穹之上的戰爭要塞。
“這,這竟然是……”
“竟然會是這樣!?”
傅郇心神一片空白,久久都未能回過神來。
此時此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一直以為是那位本體的聖山,竟然只是露出地表的半個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