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韜沉浸其中,一時間甚至忘記了時間流逝。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身臨其境看了一場大製作的科幻電影。
直到曲終人散,繁華落幕,都還沒能完全回過神來。
沒有任何征兆,那縷混雜在能量潮汐中的特殊波動忽然消失,就像是它出現時一樣來得無聲無息。
衛韜還有些意猶未盡,一直都在深入探查感知,尋找著它可能留下的蹤跡。
最終卻是一無所獲,就像是那縷波動從未出現過一般。
就在此時,忽然哢哢一陣輕響。
面前的合金牆壁,緩緩朝著上下兩側分開,一點點露出更深處的景象。
衛韜控制血海妖魔,抬起頭來仔細觀察。
渾不在意其他“同類”都在瑟瑟發抖,趴在光滑如鏡的地面一動不動。
反正早已經被掃描到了真身,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想看就看,至少在打起來將這裡破壞掉之前,不會給自己留下太多遺憾。
合金牆壁還在緩緩分開。
五顏六色的光芒從牆內投射出來。
猶如深夜都市的霓虹燈,將牆外的一切塗抹上朦朧夢幻的色彩。
或許用牆來稱呼它已經不太合適。
因為它實在是太厚了。
裡面還有各種齒輪聯動運轉,再加上蜿蜒遊動的符紋靈光,看上去就像是面對著擁有了生命的機械深淵。
而在這道深淵的盡頭,則是一片洶湧澎湃的能量風暴海洋。
厚重合金“牆壁”仿佛是一座牢籠,將能量海洋死死禁錮在內,除了有少許波動從中傳遞出來,便再也無法對外界產生太大影響。
就在此時,所有血海妖魔仿佛再次接到了命令,開始朝著前方打開的裂隙行去。
對於它們的體型,幾十米距離轉瞬即逝。
很快第一頭妖魔進入裂隙,一路穿過無數機械結構,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能量海洋靠攏。
忽然,衛韜眼睛眯起,表情也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因為在他的感知中,最前面開路的幾頭妖魔發生了極其詭異的變化。
它們來到能量海洋的邊緣,仿佛是跨過了一條看不見的分界線,猙獰龐然的身軀瞬間變得虛幻,看上去就像是變成了一張張二維動畫的圖片。
下一刻,幾張照片猶如被風吹起,飛舞旋轉著沒入光芒璀璨的能量海洋之中,自此再也不見任何蹤影。
緊接著,又是幾頭血海妖魔進入其中。
又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相同過程。
衛韜在那條分界線前停了下來。
先是吸幹了剩余的妖魔,然後陷入到深沉的思考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
散落周圍的血跡都已經凝固。
他還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近距離感受著從前方傳來的能量潮汐。
而在此過程中,他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仿佛在歸墟死星的核心區域,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其他再無任何生命留存。
“能量潮汐給我的感覺,似乎和原物之心印記中的時空風暴有些相似。”
“但究竟是與不是,現在還無法下定論,也只能是親身體驗一下才能知曉。”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忽然一步向前邁出,真正站在了那道屏障一側。
他沉默觀察片刻,緩緩抬起一隻手臂,朝著那道屏障貼近過去。
轟!
恐怖力量從各個方向,沒有任何死角地降臨在他的手上。
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將手伸進了高速旋轉的渦輪之中,又像是被極寒射線衝擊照耀,冷到極致卻給人一種火熱灼燒的觸感。
哢嚓!
哢嚓哢嚓!
衛韜伸出的手臂開始膨脹變大,體表浮現出一層厚重黑鱗,堪堪抵擋住了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怖力量。
但僅僅過了片刻,體表鱗甲便有些承受不住,在巨大壓力下出現道道裂紋,並且還在肉眼可見朝著肩膀上方延伸。
與此同時,耳畔還有隱隱約約的呼嘯聲響起,像極了時空風暴內奏響的死亡樂章。
衛韜微微皺眉,非但沒有將手掌抽離,反而又向前貼近了一些,幾乎已經將整個小臂沒入那道屏障之後,讓其接受原物之心能量潮汐的洗禮。
墨色鱗片開始脫落,一點點離開體表。
就像是不久前消失的血海妖魔,也變得愈發虛幻扁平,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面對著如此變化,衛韜卻是沒有任何憂慮驚訝,反而在眉宇間浮現出些許欣喜笑容。
他果然沒有猜錯。
被屏障阻隔的能量潮汐,確實和時空風暴有著相似之處。
不過嚴格意義上講,他其實只能算猜對了一半。
因為環繞原物之心的能量潮汐,它並非是真正的時空風暴。
而是以混沌能量氣息為基礎,模擬印記中出現過的時空風暴,和真正的破滅災劫降臨還有著相當程度的差別。
但是,正是由於這一原因,這裡的環境對血海妖魔來說是生命禁地,但在他眼中卻變成了罕見而又珍貴的絕佳修行場所。
一來通過能量潮汐的模擬,讓他可以對得自於乾坤兄妹的力量體系進一步梳理,再用諸法歸因真正轉化為屬於自己的東西。
第二,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那便是這裡的混沌氣息,他可以敞開肚子去吃,化作混沌法身繼續提升的重要養分。
相比較這兩個好處,被能量潮汐卷入後所受的痛苦,在衛韜眼中頓時就不算什麽大事。
思及此處,他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整個人真正進到了混沌海洋之中。
唰……
當越過屏障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便突然間變得和完全不同。
在能夠觀察感知到的地方,原本還在的歸墟死星都消失無蹤。
衛韜隻覺得眼前一花,隻覺得天旋地轉,就像是被丟進了洗衣機滾筒,完全無法分清前後左右的方向。
就連真靈神魂仿佛都被狠狠揉搓,然後再不斷朝著各個方向拚命拉扯。
更重要的是,自從跨過那道屏障後,就再也看不到五顏六色的光芒。
就像一個混沌未開的黑暗世界,沒有一絲溫暖,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五色俱盲、五音俱喪。
唯有黑暗混沌永存。
這就是衛韜此時的直觀感受。
不過在刹那間的失神後,他便完全適應了這種環境。
躺平不動隨波逐流,任由無盡黑暗來回旋轉,各種混沌亂流將自己包裹纏繞。
緊接著,他開始了吞噬吸收。
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團黑洞,將越來越多的混沌氣息瘋狂納入體內。
其力量之大,刹那間便將大片區域直接清空,而且還在不斷將影響范圍向外蔓延。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浮現眼前。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三百五十。
狀態:破限二十五段。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混沌氣息果然有用,而且是有大用,如今才剛剛吞噬吸收不久,便已經出現了可以繼續向上提升的選項。”
衛韜深吸口氣,目光落在功法界面,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轟!!!
神秘氣息猶如滔天大浪,便在此時猛然灌注身體。
體內血網竅穴開始急速震動漲縮,甚至引動整個能量海洋跟著激蕩共鳴,將能量潮汐都為之攪亂。
時間悄然流逝。
金幣一枚枚消失。
衛韜沉浸修行,心中充滿肉身再次變強的喜悅之情。
幾乎忘記了進入能量海洋的主要目的,便是為了尋找隱藏在歸墟死星的原物之心。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又一枚金幣引動的變化趨於停歇。
神秘氣息無聲無息消失。
血網竅穴的震動漲縮漸漸回落。
混沌氣息也開始迅速退潮,甚至在他的身體周邊形成了大范圍的空洞。
衛韜將目光落在狀態欄功法界面。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四百五十。
狀態:破限三十五段。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沒有選擇繼續提升,而是將注意力投向了黑暗混沌的盡頭。
那裡有一團五顏六色的光芒。
光團內傳出若有似無的精神波動,和屏障外捕捉到的印記同出一源,最大的區別便是比之前更加清晰了許多。
下一刻,光團迅速擴大,很快便佔據了全部視野,從四面八方映照在他的身上。
被光芒包裹的感覺很溫暖,就像是浸泡在溫泉裡面,從頭到腳都充斥著舒適與溫暖。
尤其和之前的黑暗環境比起來,吞噬吸收到的混沌氣息更加純粹,幾乎出現了質的飛躍。
衛韜關閉狀態欄,屏息凝神深入感知。
光芒盡頭忽然變得有些不同。
那裡出現了一雙若隱若現的眼睛。
眸子裡流露出好奇的表情,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懵懂孩童,正在試圖探索這個充滿神奇與未知的世界。
“按照傅郇的意思,我現在見到的應該是家主傅紅屠,而且是將原物之心吞噬融合後的傅家家主。”
“但看著這雙眼睛,不說充滿睿智滄桑,根本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幼童。”
衛韜一邊默默想著,一邊緩緩靠近過去。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做出任何過激反應,就像是在自家花園散步一般,就連表情姿態都顯得輕松悠閑。
“你很早就發現了我,然後一路引我前來,就是準備在這種情況下見我一面?”
“你很奇怪。”
悄無聲息間,一道聲音在衛韜意識中響起。
仿佛無數人在密閉空間內齊聲呐喊,形成一道越來越尖銳的共鳴回聲。
他沉默一下,緩緩搖了搖頭,“我很普通,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相反,在我的感覺內,你現在的情況倒是更加奇怪一些。”
既然對方沒有上來就拔刀開片,而是選擇了一種和平交流的開局,那他也不介意和它說上幾句,也許還能獲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不,在我這裡,你才是最奇怪的一個。”
“甚至比血海深處那個有些混亂的家夥,還要讓我感覺奇怪很多。”
衛韜對此不置可否,也沒有正面做出回應。
而是話鋒一轉反問道,“血海深處那個家夥,你和它又是怎樣的一種複雜關系?”
“我們之間的關系並不複雜。”
那雙眼睛緩緩眨動,再次發出尖銳聲音,“或許在我蘇醒之前,還是相互敵視,都想要將對方完全毀滅才會罷休,但在我從沉眠中醒來後,經過更加深入的一番交流,敵視交鋒就變成了各取所需的互補關系。
血海中的那個生命體,需要我幫它理順越來越混亂瘋狂的意志。
而我則對它掌握的高能血肉很有興趣,可以拿來一部分重新構建身體。”
“蘇醒之後?”
衛韜聽了不由得微微皺眉,“所以說,你並不是歸墟修士傅紅屠,而是原物之心衍生的靈智?”
“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過既然你們都稱呼我為原物之心,那麽今後我便以原物之心為名。”
聲音落下,一道還在不停蠕動變化的身體緩緩走出,又在虛幻眼睛前方停下腳步。
衛韜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它的身上,忽然感到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
他心中動念,眼前迅速閃過幾道身影,他們有男有女,全部都是歸墟傅家修士。
就連兩位真祖都位於其中。
從外表上看,它應該是傅家修士的混合體,由各種不同古神血肉精華組成肉身,內裡似乎還蘊含著大量液態金屬,這樣一個讓人垂涎欲滴的怪物。
咕咚!
衛韜喉嚨湧動,咽下一口口水,隨口接著說道,“你現在出來見我,又和我說了這麽多,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它閉上眼睛,似乎陷入到了回憶思考之中,“除了奇怪,你還讓我感到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我們究竟在哪裡有過交集。
或許你曾經出現在我的過去,和我的上一代軀體有過接觸,所以我才會啟動休眠模塊發出信號,將你從遠處吸引召喚過來。”
“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通過休眠模塊發出的信號,你究竟看到了什麽內容?”
衛韜沉默一下,“我看到了一支深空艦隊,你是核心機械星球的一顆衛星……”
隨著講述的深入,它再次陷入沉思,那雙虛幻眼眸不停眨動變幻,從中投射出越來越亮的璀璨光芒,將周圍一切盡皆照亮。
“原來是這樣,感謝你彌補了我缺失的一塊記憶,雖然並不完整,也已經算是非常大的收獲。”
原物之心睜開眼睛,緩緩點了點頭,“那麽,作為對你提供信息的回報,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可以在這裡直接提出來,只要是能做到的,我都會盡量出手完成。”
衛韜再看一眼那具散發著極度香甜誘惑氣息的身軀,最終還是艱難移開目光,將視線投向周圍潮汐湧動的混沌海洋。
“我確實有件小事要請你幫忙。”
“請講,分工協作、互惠互利,這是我一以貫之的原則。”
衛韜深深呼吸,盡力平複了語氣,“我想說的是,你這裡充斥的混沌氣息,能不能讓我再吃上一點?”
它微微一怔,“只是這樣一件小事嗎,我認為你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所提的要求還可以更多一些。”
“您真是慷慨大方,讓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衛韜也是一怔,“或許因為我比較愚鈍,暫時想不起來還有其他什麽要求,那麽我邊吃邊想可以嗎?”
“可以,什麽時候等你進食完畢,我再出來找你。”
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古神精血與液態金屬組成的身軀緩緩後退,很快消失在能量潮汐深處。
下一刻,虛幻眼睛與璀璨光芒悄然散去,整個空間再次變得黑暗寂靜。
衛韜沉默等待片刻,緩緩抬起一隻手臂。
起風了。
一股旋風自五指張開的掌心出現。
很快變成一道漩渦慢慢旋轉。
緊接著漩渦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並且開始朝著四面八方凶猛蔓延。
內裡神樹虛影若隱若現。
還有囊括了公園小鎮、太虛靈境以及碧落天域的界域洞天,也在此時打開了一條內外連接的通道。
轟!!!
陡然一聲巨響炸開。
漩渦瞬間化作黑洞。
刹那間便將大片混沌海洋抽空。
甚至影響到能量潮汐的節奏律動。
更重要的是,這並不是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刻,神樹虛影顯化黑暗虛空,無數枝蔓根須瘋狂湧動,直接將公園小鎮與混沌海洋交織重疊,吞噬汲取混沌氣息猶如海嘯撲岸,又似天河倒掛,浩浩蕩蕩湧入洞天之中。
轟!!!
太虛靈霧、黃泉弱水,再加上混沌氣息,在諸法歸因的驅使下交織匯聚、無間融合。
一小部分直接作用於本體,讓他得以再次開啟新一輪的修行提升。
剩下的大部分來不及消化吸收,便只能存儲在洞天之域,就像是老牛食草,先一頓猛吃將東西全部送進肚子,然後便可以趁閑暇時再慢慢品味反芻。
衛韜邊吃邊練邊存,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多久過後。
那雙虛幻眼眸再次顯化虛空。
它才剛剛出現,便不由自主一陣扭曲,差點兒被漩渦內傳來的狂暴力量撕成碎片。
“他說只是吃上一點。”
“但是,這就是他所說的一點?”
“我怎麽感覺,他會將這裡存儲的混沌氣息全部吃完?”
此時此刻,能量潮汐早已破碎不成體系。
混沌氣息也比之前稀薄數倍不止。
完全不複最開始時洶湧澎湃之景象。
轟!!!
就在此時,吞噬漩渦進一步擴張。
仿佛是卯足了勁,要將剩下的混沌氣息一網打盡。
衛韜面帶笑容,猛地發力一吸。
入口的味道卻感覺好像有些不對。
不再是能量潮汐的混沌,反而變成了難以言喻的粘稠血腥。
他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處血海之中。
歸墟死星劇烈抖動,朝著黑洞漩渦內部縮去,看起來像是不管不顧,就要開足馬力從這裡離開。
衛韜一頭霧水,準備過去找它問問發生了什麽事情,順帶再將剩余的混沌氣息吃光。
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一股有如實質的混亂惡意,死死釘在了他的背上。
他將目光從死星挪開,轉頭看向另一處方向,瞳孔中映照出一張猙獰扭曲的血色面孔。
“難道是你將我從死星中弄了出來?”
衛韜深吸一口腥甜氣息,眼神中怒意漸漸聚起,“耽誤了我的飯局,你必須要成為我的食物,如此才能彌補你給我帶來的巨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