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之上。
楊安靜靜的看著張恆表演,並不覺得他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此時,楊安正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張恆先前說的“漢王楊季獲得萬年聖藥,正準備突破天人大宗師境界”這則消息是真是假。
理智告訴他。
這事情應該是假的。
因為張恆是二皇子楊季的親舅舅不假,但無論是“獲得聖藥”,還是“突破武道一品天人大宗師”,對任何一名皇子來說,都是真正的絕密,怎麽可能告訴給外人知曉。
別說親舅舅了。
就算是親爹也不成啊。
除非……
楊安想到這裡,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除非那株萬年聖藥是張恆獻上去的。
唯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張恆為何知曉他那位便宜二哥手中有萬年聖藥一事。
當然,想要突破武道一品天人大宗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更不是說你吞服一株萬年聖藥就能成功。
真要如此的話。
這個世界的武道一品大宗師含藥量也就太高了。
萬年聖藥,最多是能輔助突破,降低突破天人大宗師的難度,絕不可能直接讓人無視瓶頸和心靈修行境界,強行突破武道一品天人大宗師的。
所以哪怕張恆說的這件事是真的,也是半真半假。
二皇子楊季手裡有一株萬年聖藥或許是真的,但楊季正準備突破武道一品天人大宗師這件事,卻是假的。
不對。
也不能說是假的。
畢竟張恆說的是“正準備”突破,而不是正在突破。
任何一名武者,只要突破了武道二品法相宗師境界,都會為突破武道一品大宗師準備。
所以張恆說二皇子楊季“正準備突破武道一品大宗師”,肯定是沒毛病的,無非是要準備多久時間了。
楊安雜七雜八的想著,默默推算著二皇子楊季突破武道一品的時間,以及此事過後,二皇子一系勢力找自己麻煩的可能性有多大。
說錯了。
不是找自己麻煩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是找自己麻煩的力度能有多大。
畢竟此事過後,他就算再不想跟自己那位二皇兄為敵,對方也不會讓他好過的,否則漢王府和玄州張家的臉面往哪擱?
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面子和利益損失的問題。
“真的太倒霉了。”
“這一次別管結果如何,恐怕都會被漢王府和玄州張家盯上。”
“說不得就連其他的幾位好哥哥,也會將目光看向自己,將自己視為太子之位的重要競爭對手。”
楊安在心裡幽幽歎息一聲,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倒霉了,也很冤枉。
他只是想詐一詐魏大勇和趙原兩人,測試下兩人有沒有跟血魔教勾結。
誰曾想,一個簡單的測試,竟然會詐出這麽一條大魚來。
還有這廢物張恆。
堂堂武道二品法相宗師,大乾王朝的頂級世家子弟,竟然如此自甘墮落,加入血魔教,還被血魔神侵蝕的這麽嚴重。
真的是丟盡了二品法相宗師和玄州張家的臉面。
真的是太廢物了。
楊安在心裡罵罵咧咧道,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倒霉了。
當然,更倒霉的還是二皇子楊季,攤上了這麽一個豬隊友,別說競爭太子之位了,以後還能不能出天京城都是個大問題,一個不好,就有可能提前進宗人府養老。
還有玄州張家。
一旦張恆是血魔教徒的事情被錘實,肯定會受到極大牽連。
哪怕不會傷筋動骨,也會狠狠大出血一波。
泰隆帝耳根子軟不假。
但他的帝王心術也不是白學的,若是碰到這樣的機會,都不能給玄州張家好好放一下血,他這個皇帝就白當了。
楊安想到這裡,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一些。
這就是人性。
不怕自己倒霉,只要別人更倒霉。
就在楊安自我安慰之際。
大殿內,被皇城司軍侯魏大勇和拱衛司軍侯趙原一前一後堵在中間的張恆,突然大喊一聲:“老夫鎮武司張恆,十三皇子楊安同金吾衛統領關元邵等,狼狽為奸,陷害忠良,人人得而誅之,老夫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稟明天子,不讓爾等陰謀得逞。”
一連串的急促話語,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
恐怖的聲浪滾滾,穿金裂石,響徹天地雲霄。
一時間,不知引得天南城中多少人側目,雙耳轟鳴。
與此同時,無數道狂暴的勁氣在張恆腳下陡然爆發,配合山呼海嘯一般的滾滾音波,卷起漫天的灰塵飛揚不休。
轟隆隆!
如同無數的雷霆在張恆的腳下爆發,滾滾土浪如同巨龍般衝天而起,數不盡的碎石朝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在空氣中擦出絢麗的火花,發出尖銳的音鳴。
整個總督府大殿,都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突如其來的爆發,讓大殿中所有人都臉色大變,如同見鬼一般。
原本向張恆圍攏的幾名金吾衛士卒,更是在恐怖的勁氣爆發下,全都掀飛了出去,連催動金龍靈鎧防禦都來不及。
站在張恆前方的拱衛司軍侯趙原和金吾衛左統領關元邵,更是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楊安身前,紛紛施展罡氣護罩將他層層保護起來,為他第一時間擋下恐怖的音浪襲殺和激射的亂石攻擊。
畢竟相較於抓人。
他們兩個更在意楊安的安全。
張恆顯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的大部分攻擊都指向了楊安這位大乾皇子,借此來吸引殿內強者的注意力。
而張恆此人,則是在氣勁爆發的瞬間,化作一道離弦箭矢,朝著總督府大殿門口位置飛身而退。
在此過程中。
原本站在張恆身後,防備其逃跑的皇城司軍侯魏大勇,似乎還沒有從眼前驚變中回過神來,被突然爆發的張恆一巴掌拍飛出去,撞入大殿的牆壁內。
此時,總督府大殿外的金吾衛將士還沒有集結完畢,血煞戰域也沒有真正凝結成型,天南城的防護大陣更是沒有開啟。
一旦張恆衝出總督府大殿,便是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再想將他拿下就難了。
關元邵和趙原見此不由大急,正要前去追擊。
然而,他們剛移動腳步,就徹底的凝固在那裡,一動不動。
只見在大殿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絳紫色圓領蟒袍的老者,頭戴巧士冠,手持拂塵,怡然是宮中的總管太監打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隨楊安一同前來海洲的三大天人強者之一的司禮監副都督王田德。
王田德好似預知一般,巧之又巧的攔在張恆逃跑路線上,無聲無息,恍若鬼魅。
他一隻手拿著拂塵,另一隻手則緩緩伸出,飛身後退的張恆,則是像主動投懷送抱一樣,將自己送到了王田德手裡,被他輕描淡寫的拎在手中,就像是拎了隻小雞仔一樣。
如此一幕,落在眾人眼裡,不可謂不震驚。
尤其是親眼看到張恆被擒過程的關元邵和趙原兩人,更是目瞪口呆。
天人大宗師。
絕對是武道一品的天人大宗師強者。
能在無聲無息間,輕描淡寫的將一尊法相宗師拿下。
除了武道一品的天人大宗師強者,眾人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可能。
短暫的震驚過後,眾人腦海中很快浮現出第二個念頭來。
十三皇子身邊竟然有武道一品大宗師存在。
這讓後知後覺的眾人,在震驚過後,看向楊安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敬畏。
王田德在拿下張恆後,並沒有多說什麽,朝楊安微微點頭示意後,便拎著張恆消失不見。
楊安心中了然。
對方這是告訴他,張恆的事情不用操心,他會處理好的。
至於說,王田德會怎麽處理張恆。
那就不是楊安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畢竟司禮監作為大乾王朝的宮廷十二監,隻對天子一人負責,楊安哪怕是身為大乾皇子,也無法指揮王田德這位司禮監副都督。
不過,有宗人府的那位左宗正在一旁看著,想來王田德會秉公處理,將此事盡快上報給泰隆帝知曉的。
所以此事的後續,完全不用楊安操心。
張恆落在王田德手裡,很多事情就不是他想不想說那麽容易了。
亦如楊安能借神魂秘法釣出張恆這條大魚一樣,每一尊天人大宗師強者,都有太多的手段和辦法從一個人嘴裡拷問出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
就不知道這張恆身上的秘密有多少,能不能將他那位便宜二哥拉下水了。
最重要的是。
如果張恆所說的萬年聖藥一事是真的。
那麽,楊安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況,才能讓一尊武道二品法相宗師,心甘情願的將一株萬年聖藥,或者說是將突破武道一品的機會讓給別人。
事關能不能突破武道一品大宗師。
別說親侄子了。
哪怕是親爹和親哥哥都不行啊。
楊安想到這裡,也是在琢磨著要不要提醒下王田德,讓他將此事盡快上報給泰隆帝知曉,以防釀成大錯。
“老奴萬死,差點讓那張恆賊人逃脫,還請殿下降罪!”
就在楊安沉思之際,剛剛從牆壁中爬出來的皇城司軍侯魏大勇,則是一臉誠惶誠恐的跪在那裡請罪道。
他現在是真的怕了。
不僅怕楊安怪罪責罰,更是怕張恆會將他同血魔教的交易講出來。
另外,他對眼前的十三皇子楊安也充滿了恐懼,覺得眼前這位十三皇子心機太深了,隱藏的也很深。
此時回想起來。
魏大勇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覺得今日的一切都在楊安的算計中。
從突然下令圍剿金海幫總部,到發現金海幫眾人暗中祭祀血魔神,修行血魔教功法,最後則是召集他們三人前來,在他們放松之際,突然喊出血魔教口號。
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根本就不給人絲毫反應時間。
這要不是提前算計好的,打死魏大勇都不會相信。
甚至,此時魏大勇非常懷疑,眼前這位十三皇子是不是早就在天南城中布下了諸多人手,洞悉了海洲所有隱秘。
再想到海洲顧氏一族的存在。
魏大勇頓時打了個寒顫,隻覺得自己心裡的所有秘密都在楊安的雙眼下無所遁形。
人跪在那裡,根本就不敢抬頭,背後冷汗直流。
楊安淡淡的看了眼魏大勇一眼,淡漠道:“張恆已經被拿下,你就沒什麽想要交代的?”
魏大勇的異常,楊安早就有所察覺。
畢竟在先前三人中,最讓人懷疑的就是魏大勇了。
此人也是楊安的重點檢測對象。
不曾想,都不等楊安將魏大勇的異常揭破,就出現了張恆這一個意外。
堂堂國舅,竟然是血魔教妖人。
這樣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必然會震驚整個天下,也著實驚到了楊安。
相較於此事,魏大勇的稍許異常,就顯得非常的微不足道了。
這不是說楊安會放過魏大勇。
而是所有事情都有次重點和優先級。
魏大勇無論是身份,還是影響,都不可能跟張恆相比。
所以兩者取其輕,必然是先應對張恆之事。
如今張恆的事情處理完了,就輪到了魏大勇這個海洲皇城司軍侯。
要怪就怪魏大勇先前的表現太異常了。
如果是一般人,在聽到楊安喊出“血神不死,萬靈永生”這一口號後,第一反應往往是茫然,隨後則是奇怪,奇怪楊安為何會突然喊出這麽一句口號來。
但如果有人心裡有鬼,同血魔教有所勾結。
那麽他的第一反應就不是茫然和奇怪了,而是震驚、恐懼、惶恐等。
那是一個人心中最大隱秘被發現後的震驚和惶恐,也是一個人的本能。
人的本能不會騙人。
而這僅是魏大勇先前表現異常的其一。
其二則是張恆逃跑時,魏大勇的誇張表演。
一名老牌的二品法相宗師,還是有所警惕和準備的法相宗師,意志是何其堅定,心靈又是何其的敏銳,怎麽可能因為張恆的幾句話而心神動搖。
甚至在張恆第一次爆發後還沒有反應過來,被張恆的第二波爆發擊飛出去。
演戲演的簡直不要太誇張。
想想看。
同為二品法相宗師。
關元邵和趙原兩人,在張恆第一波爆發時,就能瞬間反應過來,出現在楊安的身前將他保護在身後。
而魏大勇這個老牌二品法相宗師,卻傻乎乎的似乎被張恆的話吸引。
不僅在張恆爆發施展范圍攻擊時沒有反應過來,甚至就連張恆逃跑,對他出手時,都沒有反應過來,毫無抵抗的被張恆一巴掌拍飛出去。
雖然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但是以武道二品法相宗師的反應速度。
這裡面沒有鬼才怪。
擺明了是欺負楊安武道修為低,看不出這裡面的隱秘。
亦或者是覺得楊安年齡小,容易忽悠。
不過想到朝廷用以監察海洲地方的三司衙門中,有兩個府衙首腦都出現了問題,跟血魔教扯上關系。
甚至還有一個身份尊貴不凡的鎮武司軍侯,直接就是血魔教妖人。
楊安就不由感到頭大,覺得海洲的三司府衙沒救了。
就像周樹人說的一樣:“如果你看到一隻蟑螂出沒,代表有成千上萬隻蟑螂在埋伏。”
想想看,就連海洲鎮武司和皇城司的首腦都有問題,跟血魔教有了牽連,伱說這兩個部門會被血魔教侵蝕到什麽程度?
海洲拱衛司的軍侯趙原雖然沒看出什麽問題來。
但同為大乾朝廷三司,海洲鎮武司和皇城司都出現了問題,而拱衛司卻沒有絲毫察覺,這事情想想就知道不正常。
趙原沒有問題,並不代表拱衛司的其他人沒有問題。
要不然,作為大乾朝廷重要情報和監察部門之一的拱衛司,不可能連兩個競爭對手,以及重點監察對象有問題都察覺不出來。
換句話說,海洲的三司府衙全廢了。
所以,在楊安看來,不僅海洲的鎮武司和皇城司不可信,就連拱衛司也非常的不可信。
反過來講。
就連朝廷專門用來檢測地方的三司府衙都不能相信。
海洲的這些朝廷官員,以及地方府衙等,還能相信嗎?
楊安可不覺得,海洲的這些官員,會比朝廷在海洲的三司府衙人員更能堅守節操。
這個笑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魏大勇聽到楊安開口,頓時面如土色,心中再無半分僥幸心理。
他有心否認,抗拒到底。
然而,正如楊安所言,張恆都已經被拿下,他同血魔教勾結的事情,又怎麽可能瞞的過朝廷逼問。
他可不覺得張恆能在一尊天人大宗師的審訊中,守口如瓶。
最重要的是,此時金吾衛的血煞戰域已經徹底凝聚成型,哪怕暗中的那尊天人大宗師不出手,他也很難逃出去。
這讓魏大勇心生絕望,根本就生不出反抗之心。
“奴才萬死,還請殿下降罪!”
魏大勇慘然一笑,再次請罪道,徹底放棄抵抗。
他也沒有求饒什麽。
畢竟是一名武道有成的二品法相宗師,意志和心靈的修行都已經到了極深地步,哪怕堪不破心中執念,卻也有著屬於法相宗師的驕傲,不會為了活命搖尾乞憐。
“你認罪就好!”
楊安搖頭,面無表情的朝殿中金吾衛下令道:“來人,將魏大勇拿下,待審問過後,一同押送回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