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蒼穹之下,張魁雙掌攤開,滿臉滿足。
他維持著這樣的姿態,已經一日一夜了。
佛主的關懷是如此溫暖,禁忌的知識是如此玄妙,張魁隻覺得,從靈魂到血肉都經歷了一場深刻的洗禮。
他的體內,也發生了某種變化。
“人皮骰子?”張魁重新睜眼,面露喜色,“佛主果然無所不能,居然能直接賜予我的【四面骨偶】本不該屬於它的伴生異能。”
“接下來,怎麽做?是繼續狩獵,還是找個地方窩著?”賀永年上前,出言提議,“我建議,咱們抹除所有痕跡後,直接躲著就行。”
他性情謹慎,認為得到的好處已經夠多了,無需節外生枝。
兩人並不準備放棄官面的身份。
他們十分自信,自有能瞞過能官方的手段和底牌。
也正是靠著這個,二人才能進入百草園,暢通無阻。
張魁不答話。
撕拉~~
他的左胸裂開,露出心臟,心臟再裂開,露出一個斑駁肉瘤。
肉瘤上遍布孔竅,如呼吸般一起一伏,亮起幽光,有虛空神韻流溢,包羅大千。
此物形態詭異,卻和大椿之匣一樣,能收納玄獸。
入百草園前,所有人的大椿之匣都會經過深度檢查,也只有此種辦法,才能將此見不得光的邪性玄獸帶進來。
嗡~~
幽光蕩漾中,一座白骨巨偶浮現,俯瞰眾生。
巨偶以白骨壘成,生有八臂,怒相猙獰,骨頭上還殘留著絲絲血肉,血腥味濃重得好像剛經歷一場可怕屠殺。
在它的脖頸上,懸著個四面髑髏。
明明是骷髏,卻偏能在前後左右分別看出喜、怒、哀、樂的表情,尤其是正面的喜面,笑容詭異,叫人不寒而栗。
——四面骨偶。
“你要繼續狩獵?給我個理由。”賀永年望向對方,皺了皺眉。
“不,不是狩獵。”張魁搖搖頭,表情冰冷,“我得去殺一個人,以防萬一。”
“殺一個人?”賀永年疑惑,“殺誰?”
“憎惡獸的造物師……”張魁也不隱瞞,沉聲道,“他也是參與百草園的一員,而且,他好像認出我了。”
“什麽?”賀永年一呆,登時勃然大怒,“你怎麽不早說?你想害死我們嗎?”
“沒事的。”張魁搖搖頭,一臉毫不在意,“偉大的佛主贈予知識時,在我和他靈魂裡都留下了印記,我能感覺到他的位置。”
“需要我幫忙嗎?我和伱一起,可以——”賀永年皺眉道。
“不需要。”張魁右手放在嘴裡,直接將小指咬了下來,遞給對方,“我的小指你拿著,等我乾掉他,就回來與你會合。”
賀永年似司空見慣,隨手接過小指,揣入懷中。
“走~~”
張魁一聲令下,四面骨偶攤開雙掌,他則坐於骨偶懷中。
“張魁,換個樣貌。”賀永年提醒。
張魁皮膚蠕動,須臾間,相貌已是大變,又冷冷一笑:“實在多此一舉,路上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
“找個地方躲著吧……”等四面骨偶離去,賀永年搖搖頭,走上跳屍之蠍的後背。
……
蘇易並不知道,危險將至。
此刻的他,正和楚楚一起,五頭玄獸圍攻著掮屍草和它的活屍軍團。
蘇易聚精會神,也感到深深心累。
因為僅剩下三分之二的靈魂,他在操控玄獸時,須得精打細算,錙銖必較,以盡量減少對自身的消耗。
這就像過慣了好日子的富二代一朝回到解放前,無時無刻的“斤斤計較”幾乎要將蘇易逼瘋。
不過,蘇易也得承認,好處也是有的。
這種“螺螄殼裡做道場”,的確錘煉了他的戰鬥技藝,愈發精細,尋幽入微。
戰事激烈。
面對五獸圍攻,掮屍草不甘示弱,它一夜又捕獲了幾具新鮮屍體,原來的活屍也已蘇醒,一頭頭活屍釋放著生前異能,斑斕洪流奔湧,尖嘯橫空。
撕拉~~
覆轍效果忽現,掮屍草的枝乾再多一道口子,但分泌出的綠色液體,將傷口填補。
“——舊符!”見覆轍未能建功,蘇易低喝一聲。
於是,異能呼嘯聲中,災厄年冒出一條尾巴,“劈啪”擊打虛空。
聲音如同一道指令,符籙有序組合,合為一座恢弘日晷,符文流轉變化,指針倒走三格。
——流年逆行,光陰倒流。
卻在這時,掮屍草枝乾一抖,日晷竟出現轉移,顯現於一具活屍身上。
隨著日晷倒轉,活屍雙眼黯淡,化為普通屍體,再無生氣。
掮屍草也將之拋棄。
“這是什麽手段?”蘇易大驚失色。
這掮屍草,居然能將舊符轉移給自己身上的活屍!
而且,蘇易也能感覺,由於掮屍草已是城隍中品,相較地祇上品的災厄年高出整整兩個品相,舊符的效果削弱不少。
即便能奏效,恐怕要五次疊加,才能令掮屍草跌至城隍下品。
若要跌落至地祇,則更是不知道要多少下了……
這品相之差,果然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巨大鴻溝!
蘇易暗暗感慨。
不過,想將禍犬、災厄年提升至城隍,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卻是急不來的。
楚楚身為學姐,則作為和掮屍草一戰的主力。
癲笑狂魈和潑墨鷂,一則城隍下品,一則城隍中品,自然不懼掮屍草。
墨跡橫空!
在城隍下品時,潑墨鷂以戰詩對敵,在達到中品境界後,只需四字成語,即可形成殺傷。
一團團潑墨散開,化為四個鐵畫銀鉤的草字,——殺人如蒿。
草字破空,如同天降神兵,斬斷掮屍草一根枝蔓。
得得~~
枝蔓上活屍落地,牙關得得狂咬,狂猛爆炸聲須臾而至。
轟~~
狂暴靈能四散,掮屍草自己也被炸傷,數根枝蔓斷開,樹身浮現裂紋,受傷不輕。
桀桀……
狂笑聲中,癲笑狂魈撲了上去,它已轉化怫鬱相,三頭六臂,手持恐懼之杵,橫衝直撞,盡顯狂暴。
潑墨鷂又一記大潑墨,這次,是射向癲笑狂魈。
半空中,墨跡暈開,又化作四個大字,——“三頭六臂”。
四字灑落,墨跡在癲笑狂魈身上生根,再化三頭六臂。
兩相疊加之下,癲笑狂魈已然六頭十二臂了,瞳仁射出怒雷,口中噴吐怒火,恐懼之杵更是瘋狂亂砸,瘋魔一般大殺四方,橫行無忌。
“蘇易,這就不行了?”楚楚似笑非笑,看了蘇易一眼,“三分鍾真男人的時間到了?”
“是五分鍾!”蘇易強調。
在時間上,他是一分鍾也不能讓的,這關乎一個男人的自尊。
災厄年隨聲而隱,兩頭禍犬四下遊走,牽製著掮屍草。
“剛才那是組合技?”蘇易看了一眼,滿臉欽佩。
組合技,是技擊的合體,其威力遠在技擊之上。
對組合技,蘇易可是心向往之。
“想學?我教你啊~~”楚楚唇角上翹,笑眯眯地道,“你覺得,組合技是什麽?”
這個問題,卻將蘇易問呆住了。
“這樣說吧,兩頭玄獸同時釋放技擊,這算不算組合技?”楚楚循循善誘。
“不算吧。”蘇易皺了皺眉,不敢確定。
“不,兩相疊加,一加一若能大於二,這就算組合技了。”楚楚笑了笑,“其實,所謂組合技,說到底,不過是規則的疊加,並無出奇之處。”
“規則的疊加?”蘇易眼神一動。
他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都將組合技想得過於高深了。
的確,將兩種規則有序交融,就能算組合技。
蘇易冥思苦想,神遊物外,連三頭玄獸的動作都遲緩了許多。
“喂,還在戰鬥呢!”楚楚搖晃蘇易,又想到什麽,揶揄道,“你又準備像那次一樣,一朝頓悟?哼,若世上事情都能頓悟,那還要學習做什麽?”
蘇易回過神來,卻低聲道:“我想試試……”
“試什麽?”楚楚一呆。
嗡~~
災厄年連擊虛空,在虛空中留下道道閃爍爪痕,又在覆轍的作用下反覆強化,爪痕閃爍幽光,氣象漸漸積累,殺意高漲。
正是技擊,——斷續流年。
嗷嗚~~
雙狼咆哮,禍犬本尊和分身勾動利爪,瞳仁中赭紅符文交替閃爍。
無聲弦音回蕩,命運之河中掀起浪花,在冥冥中回蕩,最終,凝聚在了道道爪痕裡,將星辰般閃爍的爪痕化為赭紅。
楚楚呆住了:“這玩意,是什麽?”
她明顯感覺到,當“厄運”凝結於時光,似乎化作全新的規則!
蘇易則若有所思。
作為主人,他當然感悟更深。
厄運被舊日凝固,竟化作了命定的“劫數”!
“——放!”
蘇易口吐一字。
於是,爪痕化作漫天赭紅星軌,橫布整片天地。
無數枝條斷裂!
那一道道爪痕,都像是命定之劫,似乎無從阻擋,每一道爪痕都直指要害。
砰砰砰~~
一連串的悶響響起,掮屍草幾乎禿了,無數屍體漸次落地,發出悶響。
然後,“得得”牙關緊咬的聲音回蕩。
“快跑~~”
楚楚後頸汗毛豎起,大聲疾呼。
癲笑狂魈、潑墨鷂都落荒而逃!
轟~~
所有屍體齊齊爆炸,掮屍草瞬間淹沒在爆炸的火光中。
“這究竟是什麽?”楚楚震驚了,手心冒出冷汗。
“組合技,我稱之為——命定劫數。”蘇易一臉微笑。
楚楚看著對方,就像看著一頭怪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