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你準備怎麽印證?”常明聽得稀裡糊塗,面露疑惑。
蘇易不答話,故作神秘地一笑,指向一處。
那是一輛大眾。
擋風玻璃後邊,正閃爍著點點紅光。
“——車載錄像?”常明滿臉驚喜,驚喜過後,又有些汗顏。
明明自己是學長,自己的資格也更老,怎麽處處都得靠蘇易引導,指點迷津?
這小子,委實精明得完全不像個高中生!
“陸老果然沒看走眼,蘇易,你很適合特遣組。”常明點點頭,含著笑盛情相邀,“準備啥時候轉正?我很期待和你共事。”
“下次一定。”蘇易嘿嘿一笑,就是不松口。
“伱小子——”常明哭笑不得。
……
車上留有車主號碼,常明立刻撥過去。
等一陣,車主罵罵咧咧地走來。
“打個麻將都不讓人安生……你誰啊?我一沒違停,二沒擋住消防通道,你找我什麽事?”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髮蓬亂,滿臉油膩,明顯打了一夜麻將。
“沔陽特遣組的,”常明取出證件,態度冷硬,“有些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
“特遣組的?”車主聞言,態度隨雙腿一塊變軟了。
“沔陽特遣組”五個字,對平頭老百姓而言,無異於閻王的拘票!
“這位警官,”車主嘴唇哆哆嗦嗦,連連叫屈,“我家祖上八輩可都是良民啊,我堅決擁護黨的領導,核心價值觀都能倒背如流。善友,信誠,業敬——”
他居然沒說大話,真的能倒背……
“別廢話!”常明滿頭黑線,指了指他的車,“我要征用你的車載錄像。”
“車載錄像?好好,我是良好市民,一定全力配合。”車主松了口氣。
……
回到特遣組,三人各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仔細觀看。
清晰度不算高,但也勉強夠用。
“別快進,要來了……”忽然,薑若兮低聲道。
作為“垂釣客”,她的眼睛很尖,精準捕獲了那點點虛空漣漪。
蘇易回到正常播放速度。
不多時,車載錄像中,一道蛤蟆巨影浮現。
蛤蟆背對著攝像頭,軀體大逾水缸,背部毒腺竟似一顆顆太陽耀斑,明滅之間,流溢著灼烈氣息,引動虛空漣漪,氣焰熏天!
唰~~
它舌頭伸出,擊打了警用攝像頭。
接著,蛤蟆嘴巴隆起,腹部則乾癟下來,果真如趙潛所言,將五髒六腑吐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顆髒腑太陽!
它操控髒腑太陽,襲向了兩人,自己也一躍而上,離開攝像頭范圍。
不過,由於車載監控角度的問題,其他的,卻看不到了。
“運氣真差啊……”
三人面露頭痛。
雖然知道了玄獸模樣,但沒看到幕後之人,要調查也相當難。
常明準備關閉錄像。
“等等,再看看。”蘇易阻止了他。
“怎麽了?”
“一般而言,蛤蟆的眼睛,只能看到動的東西……它能避開攝像頭,很有可能,其操縱者就在近處。”蘇易沉著臉,認真分析,“那人一心二用,自己也避開了攝像頭,必定耗神費力。一場大戰後,他會更加疲憊,情緒也放松,或許會留下破綻。”
常明訝異,看了蘇易一眼:“你說的有道理。”
三人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但一無所獲。
就在蘇易都快要失去耐心時,一道熟悉人影掠過。
“是他?”
蘇易、薑若兮看到來人,都變了臉色。
“是誰?”只有常明一臉茫然。
——倒放,定格,終於,鎖定了那道匆匆而過的身影。
兩人也確認了那人身份。
——居然是王儀!
那位鬼谷王氏的主脈嫡子,那位前地榜第二,那位在枝接長庚的轉生儀式上和蘇易有點小摩擦的少年。
再想到王騫的身份,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莫非,這牽扯到鬼谷王氏主脈和分支之間的內鬥?
但不合常理。
鬼谷王氏是沿襲千年的大族,歷經朝代變遷而不倒,且以兵法和謀略著稱,會玩“刺殺”這麽低端的手段嗎?
但,三更半夜四下無人的,王儀出現在附近,總歸不可能是要學英語吧?
……
“這人你們認識?”常明不認識王儀,面露狐疑。
“王儀,跟咱們組長還是一家人……”
蘇易揉了揉眉心,稍微解釋了幾句,也包括主脈和分支之間的某些齟齬。
“什麽?”常明身形後仰,也跟著揉起眉心,“這少年,是鬼谷王氏的嫡子?他在王氏的地位,豈不是比咱們組長還高一點?”
“說的什麽話?咱們組長是什麽身份?”蘇易看似在吹捧自家組長,末了,來了一句,“不止一點。”
“……”常明面露苦笑,“那,我們還能查嗎?”
“當然要查!即便問組長,組長也肯定說:‘怕什麽?咱們是為人民服務,背後站著的,是特遣組,是國家!’”蘇易挺胸抬頭,一身正氣。
常明嘴角抽搐:以組長那愛打官腔的性格,還真可能說這樣的話……
“更何況——”蘇易話鋒一轉。
“何況什麽?”
“我個人覺得,王儀是被人構陷了。”蘇易摩挲下巴,面露意味深長。
“理由呢?”常明來了興趣。
薑若兮也耐心傾聽。
蘇易述說理由:
“其一,即便王氏主脈和分支有齟齬,那也是多少年的老黃歷了,突然沒有緣由地爆發,這毫無道理。何況,在法治社會,刺殺絕對是下下策……能傳承至今的家族,傳承人裡有幾個是傻的?”
說到這,他看了一眼薑若兮。
好吧,也的確有幾個傻的……
“其二,即便是刺殺,有嫡子親自上陣的嗎?這就跟商戰裡,董事長掄錘子砸總經理一樣,完全不符常理。”
說到這,蘇易嘴角又抽了抽。
他想起來,還真特麽有董事長掄錘砸總經理新聞!
得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既然是構陷,那我們還要調查他嗎?”常明認真請教。
他已經確定,雖然自己資格老一點,但論腦瓜子,卻遠不如這小子活絡……
於是,常明決定退居二線,讓蘇易做事實上的領導。
“當然。”蘇易重重點頭,沉聲道,“學長,你想一想,那構陷者能讓王儀凌晨起床,一個人來到案發現場,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只要能確定,是誰將他弄來的,或許一切就清楚了。”
“但,我們叫得動他嗎?”常明繼續揉眉心,苦笑道,“特遣組的招牌,或許對普通人有用,對他可半點用也沒有。”
畢竟是傳承千年的家族,這鬼谷王氏也是有一定能量的,就譬如王佐。
“可以報我的名字,就能見到他了。”薑若兮舉手,認真地道。
常明聞言,呆了一呆。
他差點都忘了,身邊的這位,那也是薑家的嫡女!
“不行。”蘇易搖搖頭,當即否決這個提議,“你們倆的身份都太重了,以你的名義去見他,最終卻成了特遣組的問詢,這勢必會影響你們兩家的關系……”
“那怎麽辦?”薑若兮蹙眉。
“報我的名字,應該也能見到他。”蘇易微微一笑。
“你和王儀也有舊?”
常明聞言一呆,又覺得很合理。
眼前這位,可不止是造物上的天才,還是個八面玲瓏的主,要不然,能勾搭上薑、柳兩大美人?
“呃,其實是有仇。”蘇易摸了摸鼻子,乾笑道。
常明嘴角抽搐,居然也覺得很合理。
不遭人妒是庸才,何況,這小子向來隨性,行事隨心所欲,不知低調是何物,引來矛盾也屬正常。
“不過,有仇的話,他會見你?”常明很是不解。
“放心,他會的。”蘇易含笑,笑容意味深長。
……
王家,雲夢莊園。
果不其然,蘇易報上名號後,很快,就有人迎接。
——準確點說,不是人,而是玄獸。
那是一隻鳳蝶,身上有縱橫棋線,左翼為黑,右翼為白,遊曳於虛空,每隔一段距離,竟都在地面留下一顆黑子或者白子。
黑白錯落,像是在對弈,隱約成形某種殺局,演繹著布局,定式,打劫,死活等種種妙意,玄機與殺機交錯,盡顯玄妙。
“手談之道?”蘇易看了幾眼,嘖嘖稱奇,“這是王儀的新玄獸?感覺只要落子得當,大龍得活,同階玄獸皆能誅殺。”
他對圍棋理解不深,只能窺得幾分皮毛。
“不行,戰場廝殺不是手談,不能慢條斯理,不能溫良恭儉讓。”薑若兮則搖頭,中肯地道,“若要從手談之道中取規則,我覺得,得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蘇易嘴角抽了抽:丫頭,咱們人在屋簷下,就別那麽實誠了好麽……
鳳蝶在前,三人在後,一路前行。
蘇易眼神流轉,四下觀察。
和薑府一樣,這王家布局也是隱鱗藏彩,方寸之地內有乾坤。和薑府不同的是,他們家的布局,透著軍陣氣象,行走其中,似深陷重圍,前方是金戈鐵馬,後方是十面埋伏,讓人局促,讓人氣短。
走在其中,人好像天然就矮了幾分。
但真正讓蘇易震驚的,是代替古玩字畫作為賞玩物的,一個個浸泡於帝流漿中的獸形標本。
“這些都是玄獸?這……怎麽做到的?”他感覺到某種驚心動魄,滿腹疑竇。
那一頭頭巨獸,千奇百怪,卻暗藏玄機,明顯都是規則所化,是人造的玄獸。玄獸標本,個個栩栩如生,身上亦無任何傷勢,暗藏的種種神意似噴薄欲出!
其品相,最低也是河伯,甚至有閻羅,還有海若。
但蘇易分明感覺到,它們都是空殼,沒有一分一毫的靈魂在其中,像是都在瞬間被褫奪了靈魂,留下的一具空殼。
“怎麽回事?這是什麽玩意?”他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