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彌羅諸相圖中,包羅萬象造化,演繹大道三千,“蠃鱗毛羽昆”五蟲盡數容納,其中獸影多如恆河之沙,正是玄獸進階的羅盤,是規則指路的明燈。
而玄獸的降靈術,其勾連的通靈之獸並非一成不變。
以禍犬為例,原來通靈的是普通犬形,後來則是“雙頭犬”,而自身規則和伴生異能竟也隨之分化,孕育出命運之外新的玄機。
當它進階城隍之日,將不再只是厄運之獸。
既然如此,那覆象若改變形態,是否也能通靈新的獸影?
蘇易有了猜測,摩拳擦掌,滿臉興奮。
身後,腳步聲傳來。
“澹雅姐,我說打一場吧,靈感這不就來了?”蘇易轉過頭來,笑容明媚,歡欣鼓舞。
他沒注意到,此刻的李澹雅,和前幾日的楚楚一樣,一張小臉鼓著,從瓜子臉變成了包子臉。
“靈感?哪來的靈感?”
李澹雅一呆,她心裡不快,本來想著陰陽兩句的,諸如“唉喲,蘇公子魅力真大,還有美人上門,千裡送香吻”。
不過,見蘇易對自己的覆象如此上心,她也心軟了,暗道“原諒你這一次”。
“什麽法子?”李澹雅忙不迭地問道。
“是這樣的……”蘇易闡述想法,如此如此。
李澹雅聽著,越聽眼睛越亮:“或許,真的可以?”
“說得再多,不如一試。”指了指回春淨瓶中的覆象,蘇易微微一笑。
帝流漿縈繞中,覆象忽然打了個哆嗦,它明明不是禍犬,卻仿佛有了某種對危險的預知,莫名感覺不妙。
然後,李澹雅的命令就來了。
喀喀喀喀~~
叫人牙酸的聲響中,覆象形態扭轉,體表鱗片冒出,四爪生璞,脖頸甚至生出類似魚鰓的呼吸器官,隱約是鮫獸形態。
彌羅諸相圖中,覆象一點真靈騰起,脫離獅子獸影,在無數栩栩如生的獸形浮雕中穿梭,折轉數次,落在另一道影子上。
那道獸影乘波踏浪,遊走於鯨波鱷浪間,形似大魚,也有幾分蛟龍之相,暴虐之氣熏天。
“哦?”
蘇易隱有所感,這道獸影似水族之屬,能行雲布雨,禦水控風。
——這是覆象那一點真靈作為橋梁,傳導給他的。
畢竟,這一點真靈裡,也有蘇易的一半靈魂碎片。
“成了,真可以!”眼見嘗試成功,李澹雅大喜過望,抓著蘇易的手,上下蹦躂,喜笑顏開。
可惜,她不是顧嫣然或者柳依晴,少了些波瀾壯闊的氣勢。
蘇易有些疑惑,不禁問道:“這鮫人形態……哪來的?”
“當然是在水裡……”李澹雅想到什麽,有些得意,“有個操弄魚形玄獸的小妖精,最近和我打了一場。哼,不自量力的女人~~”
“魚形玄獸?”蘇易心頭疑惑,當然,不是什麽重要事情,也沒必要糾結,“那,再試試別的?”
“好!”
李澹雅念頭一動,覆象表情似有淒切,無可奈何,再次形態變化。
又是蘇易從未見過的形態。
覆象竟化為蟲形,背負青灰甲殼,頭上有末端分叉的角突,斜向前向上伸出,分明是一頭獨角仙!
“先是魚形,又是蟲形,需要變化這麽大嗎?”蘇易連連搖頭,忍不住感慨。
“就是要變化大些,才能溝通更不一樣的獸影。”李澹雅倒是想得透徹,毫不在意。
蘇易覺得有道理,不再多話,靜靜感悟。
彌羅諸相圖中,真靈再次抽離,穿梭於星羅棋布的獸形浮雕,白色真靈在幽暗中留下彗尾般的弧線,降落於又一幅獸影。
果然,獸影形似獨角仙,體魄巍峨,甲殼烏黑,一身防禦壁壘森嚴之余,體內似暗藏腐蝕酸液,一口噴吐,可腐化靈性,降低防禦。
“彌羅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蘇易唇角含笑,暗暗點頭。
唰唰唰~~
他忽然蹲下,將一張紙攤開,畫出無數橫線和豎線。
在第一行,蘇易依次寫上攻擊、防禦、力量、速度、靈活、爆發力、特殊效果等條件,條條框框,一目了然。
第一列上,則分別寫上“鮫人”和“獨角仙”。
“你這是做什麽?”李澹雅詫異地問道。
“覆象的形態,何止千百?”蘇易半蹲著,回頭看李澹雅,笑容溫暖純真,“為防選擇恐懼症,咱們做個打分表,直接打分,擇優錄取。”
“我不是這個意思……”卻不料,李澹雅一臉無辜,舉起手中平板,“用這個做表格不是更快?不止能做表格,還能做數據分析圖,什麽柱狀圖、條形圖、餅圖、雷達圖,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她笑盈盈地道:“都什麽時代了,還用手寫?”
在李澹雅的口吻裡,蘇易覺得,現在的自己像個山頂洞人。
——這小妮子是故意的!
蘇易撇撇嘴,又有些訝異。
她一個高中生,居然會Excel、PPT這些Office lady的專用技能?
不過,這雙長腿,確實很適合office lady的包臀裙……
蘇易看著那一雙修長美腿,有點浮想聯翩。
“看哪呢?”李澹雅嗔怪道。
“誰看了?我是在思考問題……”蘇易一臉讀書人的正氣,轉移話題道,“那接下來,就是水磨工夫,得把鐵棒磨成繡花針才行。”
“伱怕了?”李澹雅挑釁。
“誰怕誰!”蘇易嘿嘿一笑。
……
接下來,整整一周,兩人都在沒日沒夜地工作。
覆象千變萬化,乾脆就在帝流漿裡安家,從頭到尾就沒出來。
原因無他,連續的身形變化對它而言,負擔也是相當恐怖,需帝流漿時時滋補,它才不至於油盡燈枯。
也幸虧帝流漿不是水,否則覆象怕是要泡禿嚕皮。
不止覆象,蘇易和李澹雅也是累得夠嗆。
蘇易乾脆就住下了。
這一世無父無母,所以不必經歷高中、大學時嚴防死守,工作後又瘋狂催婚的矛盾家長……
——枯燥,疲乏,但說實話,還挺充實。
尤其是以覆象為橋梁,蘇易管中窺豹,觀摩不少獸影,諸多明悟,錘煉本心。
結果也十分喜人。
一周來,他們通過打分,精挑細選,篩選出三道獸影。
根據其特征,蘇易分別取名為三眼狂獅,碧玉白象,還有守山犬。
當然,免不了被李澹雅嫌棄,認為名字取得不好,不如電擊耗子、蒜頭王八這些有內涵……
不管名字如何,這三位能力是有的。
三眼狂獅有類似“天眼”的能力,包括全局視野,超遠視覺,還能一眼看破破綻;碧玉白象骨肉如玉,筋骨血肉能吞噬能量,光、火、雷等,都能一口吞下;守山犬則很特殊,有類似領域的能力,能改變環境,並獲得環境加持。
這三位綜合評分最高,實力自然最強。
不過,李澹雅是完美主義者,她還不滿意,還想繼續尋找。
蘇易無可奈何,也只能掏空身子,舍命陪佳人了。
“大小姐,我為你準備了你最愛的冬瓜排骨湯,趕緊趁熱喝。”管家用後背靠開門,手裡拿著托盤,托盤裡是兩個湯盅。
剛進門,他表情一僵。
卻見,少男少女兩人趴在一起,腦袋靠得極近,一起看著平板,表情專注。甚至,大小姐的小腳丫微微翹起,晃啊晃的,顯得心情不錯。
管家一臉恨鐵不成鋼:上次,大小姐不是看出這廝的真面目了嗎?怎麽還跟他感情這麽好?莫非,真的是愛情使人盲目?
他心中恨恨,只能祝福蘇易和那位上門的小姑娘情投意合,並額外祝願,願天下有情人意外懷孕。
這樣,這小子就沒法纏著自家小姐了。
兩份湯盅送了上來。
“大小姐,你的冬瓜排骨湯裡,還有枸杞、鹿茸、百合、桂圓、黨參,最能滋補人了。”管家一臉關切,奉上一份湯盅。
然後,他給蘇易也送來一份:“小蘇同學,這是你的冬瓜排骨湯,裡面有冬瓜和排骨……”
“天差地別啊~~”蘇易嘴角抽了抽,自己就這麽不受待見?
他哪裡知道,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男同學拜訪李澹雅,管家自然是警鍾長鳴,時時戒備。
當蘇易留宿後,這種警惕,更是到達嚴防死守的地步。
……
“天差地別”四個字,勾動了李澹雅的思緒,讓她想起了一事。
“蘇易,我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面露苦笑。
“什麽事?”蘇易聞言,也是一呆。
“——反覆。”李澹雅不賣關子,說出一個詞語。
“還真是……”蘇易瞪大眼睛,苦笑著連連搖頭,“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咱們都忙糊塗了,居然這麽重要的形態都忘了。”
“那,試試?”李澹雅望向蘇易。
“這還用問嗎?”蘇易咧嘴一笑。
回春淨瓶中,覆象身形逆轉,口中珠子由金轉黑,遍體銘文翻轉,周身紋絡重組,隨著筋肉骨骼的扭轉,化為通體黧黑的黑色獅子,凶神惡煞,如鎮九幽!
那一點靈性竟也隨之變黑,黯淡無光。
然後,靈性一路下墜,如同隕落星辰,避開群星般的浮雕獸影,不斷滑落深淵。
而群獸之淵的深處,蟄伏著一頭黑色獸影,其身形模糊,陰暗,難以看清。
但從輪廓來看,隱約依稀是一頭……龍?
一頭淵底孽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