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少年名叫馬百川。
——沒錯,正是頂替了蘇易A級見習生名額的馬百川。
他是第一次見到蘇易真人,只見過照片和資料。
但蘇易的名字,卻是馬百川心中的一根刺。
馬百川記得清楚,他第一次和燭照集團的鄭開順見面,對方酒酣耳熱之際,隨口提及“蘇易”這個名字。
當時,他的原話是,“一眼能看出來的,才叫天才”,還說“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不同尋常”……
那個時候,馬百川很受用,以為是千裡馬遇上伯樂了。
後來,“覆象”出世,登臨地榜,對當初的“天才之論”,鄭開順就閉口不談了。
再後來,自己原本地祇中品的執火守宮,竟也敗於蘇易的歸淵鱧和攬星鯰,那位鄭經理愈發諱莫如深。
他面對馬百川時,還強笑著安慰:“百川,不必介懷,造物是一場長途跋涉,一開始跑得快,不一定就能跑得遠……古話不是說嘛,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當時,馬百川點頭讚同。
他心裡卻知道:對方哪裡是在安慰他?分明是在安慰自己!
然後,就是石破天驚的災厄年。
——地榜第二!
至此,鄭開順再不談及任何有關蘇易的話題。
對馬百川的態度,他依然如故,依然恭恭敬敬。
但馬百川卻總覺得,每次對方看到自己,眼底都有濃濃的後悔。
這讓他感覺恥辱!
身為一名造物師,馬百川倒沒什麽挾私報復的想法,而是加倍努力。
造物師,就得用造物說話!
至少鄭開順有點沒說錯,每一個品相,都是一個全新的台階。在地祇品相能一鳴驚人,不代表上了城隍,依舊能傲視群雄。
中途掉隊的,泯然眾人的,那是不勝枚舉。
而今天,馬百川覺得,自己後來居上的時機已經來臨。
這是他用執火守宮吃磨骨丸換來的。
除執火守宮,馬百川還捏造了一頭玄獸,名為炎曦蠍虎,由燭照集團的六級豢龍師趙嵐培育。
毫無疑問,這是牛刀殺雞。
而牛刀殺雞的好處,也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短的時間,趙嵐就將炎曦蠍虎帶至地祇圓滿,更確立了進階方向,感悟出規則,曰——“朝曦”。
朝曦,破曉的第一縷陽光,伴有東來紫氣,是白晝之信使,為太陽之先驅,規則玄妙,妙不可言。
馬百川相信,憑借著炎曦蠍虎的轉生,自己或可一飛衝天!
他按下躁動情緒,故作不在意地道:“這位同學,你手裡的是?”
蘇易聞言,不禁松了口氣。
他還以為,這少年是盯著自己呢……就是說嘛,世上哪有那麽多詭計多端的0和將計就計的1?
“這是半蛟之血。”蘇易舉起封禁箱,隨口答了一句。
“我這裡面,是焚天青皮。”仿佛某種示威,馬百川也舉起手裡的封禁箱。
“焚天青皮?”蘇易呆了呆,詫異地道,“據我所知,那是山君上品玄獸‘焚天青蛇’的皮,你也準備舉行轉生儀式?”
他暗暗怎舌。
半蛟也不過山君下品,眼前這位,挺有錢嘛……
馬百川點點頭,自我介紹:“我叫馬百川。”
“蘇易。”蘇易本不想有什麽交集,但人家都自報姓名了,他也隻好回了一句。
馬百川暗暗蹙眉。
他發現,對方完全不認識自己,甚至沒聽過自己的名字!
這讓他很憤怒。
“蘇易,我會讓伱認識我的……”馬百川暗暗地道。
……
很快,電梯到達。
馬百川是“自己人”,很快有人來迎接,還是鄭開順的秘書湯勝。
“我要換一個造物間。”
不料,馬百川開口,就是個很特殊的要求。
“換個造物間?換哪裡?”湯勝不解,但換造物間不是什麽大事,也不太在意。
指了指蘇易的背影,馬百川正色道:“就他隔壁就行。”
“他?”湯勝愈發疑惑。
他對蘇易這個名字很熟悉,卻沒見過真人,所以並不認識蘇易,自然一頭霧水。
……
C級造物間。
城隍品相以下,C級造物間都是綽綽有余的。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遇上了個熟人。
——美女服務員張蓮。
當初捏造覆象,就是這位姑娘服務的。當時,覆象誕生堪稱石破天驚,驚得姑娘跌坐於地,半天起不來。
“還是個熟人……”蘇易摩挲下巴,有點緊張,“上次震碎了造物間的玻璃,沒賠償就跑了,她不會還記得我們吧?”
張蓮哪會忘了他們?
那一聲獅吼,可是在無數次午夜夢回裡響起!
張蓮強笑一聲:“兩位很面善,是不是在我們這捏造過玄獸?”
內心深處,她則給自己做著心理按摩:張蓮啊張蓮,上次之後,你又見過不少大場面大陣仗,今時不同往日了……
“沒有。”
蘇易、李澹雅異口同聲,無比默契。
賠償是不可能滴~~
“時間寶貴,咱們直接開始轉生儀式吧。”蘇易咳嗽一聲,不再耽擱。
“好。”張蓮點點頭。
——先是同心結。
蘇易的手腕,覆象的前足,齊齊綁上了同心結。
同心結也是靈器,出現甚至要早於補天之釜,也可謂源遠流長。
古早的豢龍師,就是以同心結來操控異獸的。
當然,自補天之釜出世,人類用不著再操控異獸,同心結用得也就少了。
如今運用最多的,就是在轉生儀式上。
其一,無論是先天轉生抑或是奉時轉生,玄獸跨越品相桎梏時,都會有潮水般的感悟洶湧而來,對造物師的好處不言而喻。
其二,在奉時轉生中,造物師則可借助同心結,作為演奏家和引路人,引導玄獸的進階方向。
……
補天之釜上,雲紋墨籙一一點亮,造化規則激蕩,輪回之道旋繞,底蘊幽深,氣象磅礴。
“咦?”蘇易輕“咦”一聲。
不知為何,他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補天之釜像一頭嗜血野獸,正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吞噬這頭覆象。
蘇易搖了搖頭。
再抬頭看時,一切幻象消失無蹤。
“開始吧。”蘇易乾脆不再多想,對張蓮道。
“蘇易,你小心點。”李澹雅關心則亂,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在玄獸上,我什麽時候犯過錯?”蘇易則深吸一口氣,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眼神。
……
補天之釜中,覆象蜷縮居中,好似胎兒。
張蓮動作熟稔,半蛟之血、無畏獅心等,一一置入補天之釜中,有條不紊。
然後,蘇易念頭一動,蛻變沒有半分預熱,瞬間爆發!
補天之釜乍亮,那一條條雲紋墨籙自釜身脫離,化為無數譜寫輪回與造化的光帶,狠狠抽打在覆象身上,緊接著,則深深扎入其血肉,直入骨髓。
然後,撕扯!
覆象甚至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哀鳴,瞬間裂開,四分五裂。
不是五馬分屍,而是更為詭異的分裂。
整頭覆象就像是一塊積木,碎裂成無數凹凸不平的小塊,沒有一滴鮮血流出,更有蛛網般的規則之線勾連著彼此。
“這就是轉生嗎?”蘇易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清楚,之所以出現這種詭異情況,是因為這種裂開,和血肉無關,而是在以規則細分。
“那就繼續吧……”
蘇易有序引導,那無數積木碎片像是活過來,開始痛飲半蛟之血,並吞噬異獸器官,一切井然有序。
咚~~
咚~~
忽然,蘇易表情一動,他聽到了有雜音的心跳。
或者說,兩種心跳。
沒等蘇易反應,覆象一分為二!
依舊是散亂積木般的詭異形態,但覆象化為兩頭生物,一頭似獅,一頭似龍,中間仿佛隔著鴻溝,涇渭分明。
然後,勝景噴薄,將整個房間淹沒。
整個房間一分為二。
一面,獅王虛影立於山巔,草木偃倒,百獸俯首;另一面,有孽龍之相身居九幽,波瀾如怒,水族拜服。
滔天氣勢扶搖而起!
明明只是勝景,但兩者氣勢是如此恐怖,獅威如狂風,暗蘊無窮的暴虐和霸道,氣吞萬裡;龍威如海水,潛藏著無盡的惡意和殺念,無處不在。
咚~~
蘇易單膝跪地,感覺肩上扛著千斤重擔,必須頂禮膜拜。
李澹雅也單膝跪地,呼吸困難,額角沁出冷汗。
張蓮更是不堪,跌坐在地,已是動彈不得。
“怎麽回事?”她大驚失色,“這頭玄獸,比當初那頭,還要恐怖十倍不止!而且,還是兩頭!”
“不好,大事不妙……”蘇易心中叫糟。
他本來是要引導兩頭玄獸合流的。
但偏偏,兩者氣勢太過恐怖,擾亂他的心神,難以穩定操控。
須知,轉生如同造物,需要極度精細,稍有不慎,就會引來巨大惡果。
“怎麽辦?”蘇易拚命反抗,但他只是區區人類,根本無能為力。
他心生一絲絕望。
如此傑作,居然要毀於一旦?
這時,一縷氣息襲來。
來自隔壁。
那一縷氣息無比炙熱,竟有離火之精的韻味,而且暗含凶意,似乎是在示威。
然後,不出意外地,它們同時引起了兩頭凶獸的注意。
龍吟獅吼同時響起!
狂暴氣勢不止驅散那抹氣息,更是瘋狂倒卷回去,震驚百裡。
“機會!”蘇易精神一振,趁此機會,一鼓作氣,將兩頭凶獸合流。
無數積木折疊,瞬間合二為一!
與此同時,一個名字,在蘇易心底響起。
“——惡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