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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
踏！
在這冷色的太平間裡，董允暉大步向前。
他身後的蛇、鼠、刺蝟、黃鼬，有的分散開來，去巡查場地，搜集情報。
有的繼續守護在他身後，瞪圓一雙雙眼睛，隨時戒備！
而董允暉自己，一雙眼睛始終不停，看這裡，看那裡，看這太平間的色調、格局、布置，努力品味這裡的風水、運勢。
他看到有些停屍的架子歪了，有些蒙屍的白布亂了。
看到有些屍體是完整的，有些屍體在白布下的輪廓，竟有缺失。
他臉上細微的絨毛，感受每一絲氣流的變化。
腦袋不停運轉，不停嘗試解讀自己看到的意象。
“不對勁……
“這地方的風水，一直在變。
“而且變得，也太快了吧？
“就好像……好像有什麽大因果，正在向這裡靠近？
“風水變化的風眼，因果匯聚的道標，就在……這裡？”
他一步步走，走到太平間最角落，看見一扇破舊的木門。
他走上前，手伸向這木門。
“嘶嘶嘶！”
土黃色的蛇瞬間沿著他的腿攀爬而上，又盤過他身體和肩膀，攀上他的小臂，抬起蛇頭，盯向他前方，幫他戒備可能到來的危險。
幾隻黃鼠狼也轉過身，抬起尾巴，隨時準備對這門後面放屁。
他握住門把手，“吱嘎”一聲，將門扯開。
“啊？”
門裡面黑乎乎、髒兮兮，空間狹小，扔了些水桶、拖把、掃帚之類。
原來是清潔工人的工具間麽？
他關上門。
但目光仍然盯住這門，並未挪走。
反而口中念念有詞，開始推算。
“巳中藏庚丙戊，辰中藏乙戊癸，辰中乙木合巳凶庚金，巳中戊土合辰中癸水……”
推算一番，他掏出手機，點亮屏幕。
看到狀態欄，果然是沒信號。
又看時間，上午，九點五十三……
他看著手機，握住木門的把手。
等手機上時間跳到九點五十四，他猛然拉開木門！
呼……
狂風，從門裡吹出來！
帶著鐵鏽味，帶著塵土，帶著荒涼和冷意！
董允暉瞪大眼睛，看見門裡面，清潔工的工具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黑黝黝的巨大山洞！
太平間的余光照進去，照亮山洞入口一角，照見煉器的石爐。
石爐中的鐵砂早已在千萬年裡風化成細沙，細沙中插著獸牙形狀的青銅短刀！
石爐外壁上，還刻錄了一副副簡筆畫。
董允暉盯著簡筆畫，看了兩遍。
“這……這是……給獸牙短刀淬火的過程麽？”
那畫上刻錄了，衣不蔽體的奴隸，跪在爐前，捧著短刀，插入自己口中，插穿自己喉嚨，在鮮血淋漓中，用血肉為這短刀淬火！
每淬火一把刀，便要殺死一個奴隸？
可這巨大山洞，越遠越濃的陰影中，赫然可見一排排、一列列、一尊尊煉器爐。
每一尊石爐的表面，都刻了同樣的壁畫！
每一尊石爐的細沙，都插了同樣的短刀！
便在此時，他猛然轉身。
聽見有耗子急促的叫聲！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看到不遠處的停屍架子上，一隻耗子被白布下面伸出的手捏住，捏爛，捏吐了內髒，捏噴了鮮血！
看到這塊白布掀開，裡面的屍體，竟是爬了出來，丟掉爛糊糊的耗子屍體，站到地面。
“嘿嘿嘿，你就是……春山的幕後boss？
“來幹嘛呢？
“寶庫沒你的份啊！”
這人白白胖胖，只有一顆左眼。
右眼眼窩裡，趴窩著肥嘟嘟金蠶。
赫然是蠱道途徑的仙術師！
隨著他現身，這太平間裡，竟是越來越多屍體，掀開白布，從停屍架子中鑽出來，爬下來，站到地面！
這些屍體男女老少都有，大多形容枯槁，頭髮掉光，生前飽受病痛折磨！
這些屍體的右眼眼球都已經被蟲吃光，此時眼窩裡趴窩白花花蠶蟲！
董允暉臉色蒼白。
他在序列七，已經完成五項修煉，本可以壓住絕大多數仙術師！
但他隱隱感覺到，眼前這胖子，修為在他之上！
“沒事的，生死看淡，不服就乾。
“我的家仙也未必輸給他的蠱蟲。”
便在此時，他的眼角余光掃到，又一塊白布被掀開，從中鑽出抱著巨大白骨琵琶的女青年。
“哈哈哈哈，別急啊，今天可不是一對一哦。
“尊敬的春山地區幕後boss，相遇便是緣分，我們一起陪你，打到盡興。”
她抱著的巨大琵琶，用人類盆骨插成琴盒，用人類脛骨插成琴頭，用人類手骨插成琴軸，用一根根淡黃色緊繃繃的肉筋，拉成琴弦！
董允暉依稀記得，這女人好像是個通緝犯……但他此時才知曉，這女人境界如此之高，恐怕也在他之上。
他的冷汗流下來。
“哎呀呀，這就冒汗了？
“隻身赴宴，還以為你有多大膽色呢。”
另一邊，穿著衝鋒衣，戴著厚片眼鏡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從蓋屍布下鑽出來，雙手抄兜，笑眯眯看向董允暉。
“不用多想啦，我們幾個，離序列六都不遠。
“今天，你大概是很難活著離開了。
“哈哈哈。”
董允暉身體僵硬，胸腔內一顆心臟“砰砰砰”狂跳不休！
現世哪來這麽多厲害的仙術師？
他們的修為是天上掉下來的麽？
董允暉很難理解！
他看到又有幾道身影，從或遠或近的蓋屍布下面鑽出來，都笑咪咪看他。
看到那戴厚片眼鏡的少年，“叭”的一聲，打了個清脆響指。
呼……
一張張油膩膩、髒兮兮的蓋屍布上，陡然騰起慘綠色鬼火！
一排排、一列列、一層層架子上，一張張蓋屍布，盡皆騰起鬼火，一團團，將這整個太平間，都照成慘綠色！
琵琶女也懶得再理會董允暉，便坐在旁邊的架子上，抱著琵琶，輕輕彈響。
急促的清脆樂聲，立刻響起！
叮叮咚咚叮叮咚……
她手指靈活如穿花蝴蝶，在琴弦穿梭跳躍，跳出殘影！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語！
大弦小弦錯雜彈！
大小珍珠落玉盤！
這琵琶聲回蕩在太平間，又穿過天花板，傳上樓上停車場，又繼續向上，傳到急診樓，傳到門診樓，傳到住院部，傳到這醫院的每一個角落！
叮叮叮咚咚叮叮咚……
“怎回事啊？”
“你聽見音樂了麽？”
“還挺好聽的？”
走廊裡的病人聽到了，都面露驚奇，又很快呆滯，很快雙眼迷離。
化驗科的護士聽到了，也面露驚奇，也很快呆滯，很快雙眼迷離。
門診裡的醫生聽到了，也面露驚奇，也很快呆滯，很快雙眼迷離。
就連樓外面呼嘯的風、飄舞的雪，也聽到了！也在這聲波中顫抖，仿佛隨著急促而清脆的琵琶聲起舞！
這聲波蔓延，向上到醫院頂樓天台，便戛然而止。
這聲波蔓延，向外到醫院外牆護欄，便戛然而止。
一切止於這座醫院內！
而在這漫天風雪裡，隱約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走廊裡人頭攢動，不論醫生、病人、護士還是保安，都在迷迷糊糊，搖搖晃晃，匯成洪流，去往同一個地方……地下三層，太平間！
狂風仍在呼嘯。
大雪仍是茫茫。
醫院外面的馬路上，一輛輛車穿梭於風雪，快速駛過，渾然不知醫院內部發生了什麽。
更遠處的路上，風雪更大，車輛視野更差，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年齡老邁的灰狐狸，叼著一根人參，正衝向馬路對面！
它渾濁的老眼淚水滾落，似乎預感到，有什麽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
但它懂得，此時此刻，不能做額外的事情，只能按照小暉的命令，做小暉安排的事，那樣或許還能爭取到一線生機！
呼……
風吹痛它的耳朵，雪迷亂它的眼睛，巨大的不安擾亂它的心，以至於它竟然沒注意到風雪中碾過來的汽車！
刷！
等它看見冷硬車頭從風雪中衝出時，已經來不及躲閃！
便在此時……
嗖！
破風聲後，天旋地轉。
它被薅著後脖頸，拎到馬路邊。
拎著它的，赫然是一襲白花花藤甲的大花臂！
大花臂丟下這同胞老奶奶，倒背前爪，洋洋得意。
今天扶老奶奶過馬路，功德加一！
等下回去狐狸山，和師兄弟們吹一吹！
但這老奶奶也太虎了，風大雪大，過馬路怎就敢不看車？
要不是它在天上往下看，剛好看到，那這老奶奶只怕已經被碾成狐狸毛毯。
它看向老奶奶，正要說兩句，卻見這老邁的狐狸，竟是向它下跪，腦門叩地，嗚咽聲中，身體抽搐。
“嗚嗚嗚……嗚嗚嗚……”
老狐狸的淚水滴滴滾落。
它好像找到那一線生機了！
……
醫院地下三層。
太平間裡。
董允暉身體堵住山洞門口，面朝這站滿太平間的敵人和傀儡，面朝這清脆的琵琶聲與滿天的鬼火！
他額頭冒汗，眼睛一直在看，大腦一直在算！
他的一隻隻鼠仙，分散到太平間各處，有的躲在鐵架子腳下，有的爬到屍體陰影裡，都在瞪著小眼睛，呲著老鼠牙，等待主人的命令！
他的一隻隻蛇仙，或攀爬在擺放屍體的鐵架，或爬上頭頂通風管道，都在吐著信子，呲著獠牙，等待主人的命令！
他的一隻隻刺蝟，或縮成一團，藏到角落陰影裡，或明目張膽跑動，吸引敵人注意力，也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所有這些家仙，遍布到太平間每一個角落，都在集中精神，都在盯住敵人，都在等待命令，都在等待出擊！
而它們的主人董允暉，在幾隻黃鼠狼拱衛下，正拚命觀察敵人，想要推算出最合理、勝算最大的攻擊方案！想要為每一隻家仙找到最合理的攻擊目標，最恰當的出手時機，最致命的攻擊方式！
“這……不行……”
“這……也不行……”
“這……也不行……”
哪怕能計算出三成勝算，他也將毫不猶豫！
哪怕隻計算出兩成勝算，他也將立刻下令！
哪怕隻計算出一成勝算，他也願拚一線生機！
但……
董允暉瞳仁跳躍，眼球顫抖，無論如何推算，無論采取何種方案，好像都沒有勝算！
這一局，以他和他的家仙，面對這些恐怖的仙術師們，沒有勝算，十死無生！
蠱術師的獨眼看著董允暉，滿是戲謔和笑意。
佔卜師會用家仙，會計算戰場，會排兵布陣，那難道他蠱師就不會？
彈琵琶的女人一邊撥弄琴弦，發出清脆樂音，一邊帶著嘲諷，看向董允暉。
區區佔卜師，帶一窩蛇鼠，也敢逞凶？她懷裡這琵琶，可是不知殺了多少個活人，選了多少根活骨，抽了多少條活筋，才堪堪煉成，這佔卜師，拿什麽和她比？
駕馭鬼火的陣師少年仰面打了個哈欠，看向董允暉的眼神裡，滿是無聊。這種程度的仙術師，也敢稱boss？
太兒戲了！
吱嘎……
太平間的大門打開。
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中，人山人海擠了進來！
有穿羽絨服的家屬、有穿條紋服的病人、有穿黑製服的保安、有穿白大褂的醫生……他們眼神迷離，搖搖晃晃，他們肩膀挨著肩膀，腳跟擦著腳跟，他們爭先恐後，向這太平間裡，湧了進來！
他們，便是給那寶庫中一柄又一柄獸牙短刀淬火的奴隸！
太平間深處，山洞入口外，董允暉眼球暴突，雙耳赤紅，淚水滾落。
這些人，都要死麽？
他找不到辦法，找不到生機，他保護不了這些人！
“嗯？”
但他腦海中的卦象，突然大變！
太平間裡的幾個仙術師，面色也突然大變！
一道道目光，齊刷刷穿過走廊，看向太平間門口，看向湧進來的人群！
那人群中，赫然混進來一隻灰色的蒼老狐狸，被擠得東倒西歪。
這也不是關鍵……
關鍵是，擁擠人群裡，還有他媽的兩隻白花花仙獸，正踩在人群頭頂，搖著尾巴，探著腦袋，東張西望，左右亂看，仿佛對這太平間裡的一切都很好奇！
董允暉淚流滿面。
生機來了！
卦象之中，生死局已然徹底消失！
此地不再是死門！
幾個仙術師滿臉蒼白，冷汗涔涔，汗流浹背，仿佛見了鬼！
這合理麽？！
這他媽不是在春山？！
西州的boss，怎麽跑春山來了？！
寫完收工！
今天感覺狀態還可以。
其實關於人參這個問題，這東西比大家想象中便宜。。二三十塊錢一斤，不怎值錢的。。
寫這段劇情，關鍵是希望能夠比較連貫的，讓大家感受到董允暉，春山幕後boss，他是怎樣一個人物。
至於出馬仙啥的，序列七還不會有，還沒那麽高端。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