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速度更快了。”
羅格·多恩嚴肅地開口,聲音在房間內回蕩。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注意,後者從埋頭書寫中抬起頭,開始聆聽他兄弟的話語。
迎著他兄弟的目光,羅格·多恩則開始緩緩地講述。
“那些幫派們的武器絕非粗製濫造的土製槍械——或許其中有一些是這樣的武器,但我們都看見過激光槍與自動槍久遠年代所留下的科技還在被他們使用著,而且仍然有效。”
“他沒有動力甲,也沒有武器,居然只是單憑一個人就能做到這種事?”
磐石般的巨人緩慢地搖了搖頭,那張刀砍斧鑿般的堅毅面容上頭一次顯現出了某種複雜到無法解讀的情緒。
“.真是可怕。”他緩慢地說。
“可怕?”
福格瑞姆挑起眉。“這又是從何說起,兄弟?他正在行的正義之舉,難道那些渣滓的死不令你感到快意嗎?”
“我並不是說他的行為可怕。”
“那你在說什麽?”
“他行為背後所蘊含的決心。”
羅格·多恩眉間的皺紋開始愈發深刻,雖然它們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以至於這個表情幾乎成為他的一種標志,但是,他此刻的嚴肅還是讓福格瑞姆不由得挺直了腰。
“.卡裡爾·洛哈爾斯有著一種近乎偏執般的道德觀念。”
福格瑞姆點了點頭,他同意這點。
“他不取死者的財物,不褻瀆屍體泄憤,甚至拒絕在自己的殺戮中投下興奮或快意的情緒。這是我與費魯斯所觀察到的,而康拉德的講述則更為細致。”
“從他的話中,我們能發現,卡裡爾·洛哈爾斯絕不僅僅只是偏執這麽簡單,他同時還極其敏感。”
“底層人們的苦難與麻木都讓他感到痛苦——還記得康拉德說他曾在講述時落淚嗎?如果一個人不高尚,他是不可能做出這種行為的而他現在卻正在.”
多恩深深地歎了口氣。
“以殺止殺。”他低沉地說。“最愚蠢,也最有效的辦法。”
“.我不明白。”
福格瑞姆深深地皺起眉,此時此刻,他看上去居然和多恩有那麽一絲相像。
“在我看來諾斯特拉莫上的所有幫派與貴族都該死,只要他們死了,後續的事就會非常好解決。而他現在所做的事無疑是一件正確的事,為何你如此悲觀,羅格?”
“因為做這件事的人。”
多恩搖了搖頭。“我見過許多偏執的人,兄弟.他們最後不是被這偏執逼瘋,就是不得不學著與它共存、扭曲。”
“過去鑄就性格,而性格鑄就一切,福根。伱的過去太光輝了,你和平地收復了你的世界,因此你並不了解真正的血腥是什麽模樣。”
“我在回歸後經歷的戰鬥可不比你少!”徹莫斯人氣惱地抱起雙手,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羅格·多恩的話語氣到了。
“戰鬥,也是分種類與層次的。”
‘磐石’看向那幅投影地圖,表情十分嚴肅。
“有時候,你只需要在戰線後方發布幾個命令,火炮與轟炸就能解決一切。但有時候,戰爭會迫使你見到人性中最殘忍,最黑暗的一面.”
“我已經見過它許多次了,每一次,它都令我感到不寒而栗。而現在,卡裡爾·洛哈爾斯,也正在面對它。”
他抬起手,指向那個快速移動的紅點,再度緩慢地搖了搖頭。
福格瑞姆不由得歎了口氣——羅格·多恩總是這樣,他永遠有辦法在他的角度用他特有的語氣說服你,無論這話有多麽難聽,多麽令人怒火中燒
但福格瑞姆尊敬他。
他尊敬他——不是因為多恩是他的兄弟,也不是因為多恩的功績。他尊重多恩,是因為多恩幾乎永遠是對的。每一次爭吵後的回想,都能證明這點。
但是,永遠正直,永遠保持正確,要付出什麽代價,兄弟?
凝視著那個灰白色短發的巨人,福格瑞姆選擇了轉移話題。
“要不要猜猜費魯斯現在在哪,羅格?”他故意用一種輕佻的語氣問。
“他還能在哪?你來了以後,他就帶著那個精致的盒子離開了。考慮到你每天都在給康拉德上課,我不難猜出他是趁著這段時間去給康拉德送禮物了。”
“你還真聰明。”福格瑞姆沒好氣地說。
你把話都說完了,我說什麽?
“我並不聰明。”多恩嚴肅地回答。“我只是善於分析,善於計算,僅此而已。”
“.好吧,總之——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話了。”
徹莫斯人煩悶地埋下頭,開始繼續在他的筆記上書寫了起來。
但是——這件事並未持續多久。
一個穿著紫金色盔甲的小巨人走了進來,他比兩名基因原體要矮小許多,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英武。福格瑞姆轉過頭,高興地笑了起來。
“阿庫多納!”他親昵地呼喊。“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我不是讓你們好好休息一陣子嗎?”
“.原體。”被稱作阿庫多納的人抿起嘴。“還有尊敬的多恩大人——”
多恩對他緩慢地頷首,以示自己的尊重。阿庫多納值得這麽做。
福格瑞姆皺起眉。
“——怎麽了?”他問,已經變了副語氣。“你這幅表情可不多見。”
“.禁軍們,在出動。”阿庫多納乾澀地說。“全副武裝。”
福格瑞姆猛地站起身。
——
“晚上好,康拉德。”
費魯斯選擇用這句話作為他的開場白——他已經在心底預演過很多次,但是,費魯斯最終還是決定用這句簡單的話來問候。
它簡單、直接,而且也不失態度與禮儀。
“費魯斯!”康拉德微笑起來,同時讓開身體好讓他的兄弟進入房間。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股親昵與信任,意識到這點居然讓費魯斯有些難堪。
鋼鐵之手惱怒地皺起眉——你是怎麽回事?
“費魯斯?”
“.你很用功啊,康拉德。”費魯斯岔開話題。“那麽多筆記?是福格瑞姆故意給你留多了課後作業嗎?”
“什麽?不,當然不!”
康拉德·科茲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畢竟,費魯斯·馬努斯此刻的口氣變得非常冷冽,他甚至懷疑他們要為這個打一架。
蒼白的巨人連忙解釋起來:“我只是借了幾本書,多寫了一些筆記而已!這和福根沒關系的!”
費魯斯挑起眉,他注意到,康拉德·科茲曾扔出去的那顆吊墜,如今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就好。”
費魯斯點點頭。“總之,我是來給你送刀的。”
他將右手從背後拿出,那黑色的精致木盒立刻吸引了科茲的注意力。
唯獨在這個時候,他才表現得有些符合年齡。費魯斯滿意地哼笑一聲,將木盒塞進他手中,隨後便漫步到了科茲的書桌前。
“介意我看看嗎?”他背著手問。
“當然.不.”康拉德·科茲魂不守舍地回答。
費魯斯·馬努斯笑了——盡管是背對著他的兄弟的,沒讓任何人看見,但他的確笑了。
低下頭,鋼鐵之手開始翻看那些筆記。他的動作非常小心,每次拿起紙張都如同對待珍寶般輕柔——實際上,他的確是將這些寫滿字的紙張視作珍寶對待的。
這些紙記載了一個靈魂快速成熟的過程,記載了一顆求知若渴的心,也記載了他的善良。
費魯斯幾乎歎息了起來——卡裡爾·洛哈爾斯,你是如何將他保護得這麽好的?
他不禁問了自己這個問題,同時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幾分鍾後,他便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做不到這件事。費魯斯平靜地想。我不可能做到的,我絕不可能讓康拉德·科茲成為如今的模樣,實際上,如果我落在這裡.
他歎息一聲。
我就不會是我了,我會變成除了費魯斯·馬努斯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環境對人的改變,是如此潛移默化,又是如此巨大。費魯斯不禁開始想象起了一個他們不曾失散的世界,兄弟們的面容在他心中閃耀,每個人的眼睛都是那麽富有活力.
是的,盡管費魯斯·馬努斯不善言辭,也不怎麽熱衷於和他的兄弟們打好關系,但他是愛著他們的。
“費魯斯?”
康拉德·科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鋼鐵之手隱含笑意地轉過身,看見一張仍然帶著驚喜與快樂的臉。
“謝謝你!”蒼白的巨人興高采烈地說,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刀刃,它順從地貼合著他的掌心,有如生來就該在那裡般自然。
珍珠白的寶石在漆黑的皮質柄上閃耀著光,與刀身的銀色相得益彰。它很美麗,而且也很致命。
費魯斯不由得再次開始感謝福格瑞姆——他很清楚,若是他來,他是絕對做不到讓它如此完美的。
“不必感謝我。”鋼鐵之手笑著頷首。“只是一點小忙而已”
他笑著,康拉德·科茲也笑著——這本是個溫馨的時刻,然而,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卻打碎了一切。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是福格瑞姆。
“費魯斯,康拉德!快出來!”他急切地呼喚。“快!”
科茲茫然地轉過頭,隨後又將頭轉了回來。
“怎麽了,費魯斯?”他問。
費魯斯·馬努斯沒有回答,只是緩慢地眯起雙眼。
我也想知道怎麽了。
他走向大門。
桀桀桀桀桀桀,偷襲,桀桀桀桀桀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