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立刻站起,身形一閃便追了出去!
外圍的大殿空無一人,哪怕陳謹使用神識一寸一寸地掃過,也沒有發現半個影子。
至於先前氣息出現的地方,沒有可疑的身影,也沒有可供逃離的通道,只有一道刻著浮雕的石牆。
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
陳謹皺著眉。
那股氣息的第二次出現,證明對方是切實存在的,並非是他過於敏感所產生的臆想。
然而慧文禪師曾信誓旦旦地保證,此地除了他們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那麽問題來了。
這股陌生氣息,究竟是從何而來?
若是原本就存在於道宮中的靈體也便罷了,就怕是在他們進入之後才混進來的!
“此前有人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陳謹回想著慧文禪師說過的一些話,表情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他先是給秦項和慧文禪師分別傳了一條消息,大意是自己再次感應到了陌生氣息的存在,不過附近暫時沒有異常,他會始終保持警惕,一旦發現不對,就會再次聯絡他們。
幾乎是發出消息的下一秒,秦項二人同時給出了讓他放心的回應。
陳謹暫且將神秘氣息的事情拋在了腦後,返回中心大殿,再次來到了灰袍老者的面前。
這次,不等他開口,老者那僵硬如同機械的聲音便率先響起:“不錯,僅用了三十二個時辰便通過了第一輪考驗,即便在歷代所有的挑戰者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不愧為上上等天賦。”
“前輩謬讚。”陳謹客氣道。
老者點點頭:“接下來的考驗要困難許多,要用心去看,去悟,切忌浮躁。”
陳謹一怔,迅速反應過來:“多謝前輩指點!”
“去吧!”
陳謹略有遲疑地回到之前打坐的地方。
如果他的感覺沒有出錯,剛剛老者的那句提醒相較於過去而言多了一絲溫和,亦多了一些活人的生氣,至少沒有那種機器一般的生硬感了。
這是在逐步恢復靈智?
或許是因為更高等級的傳承,需要更加智能的靈體指引吧。
這麽看來,等他通關所有考驗,那位老者的靈智很可能會進一步複蘇,屆時也許就能從他那裡拿到秘法大殿的開啟方式了!
如此想著,陳謹取出監天塔的通行令牌。
這令牌不僅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可以使擁有者免受禁空法陣的襲擊,其本身同樣也是一件難得的攻防一體的法寶,具有自動護主的能力。
陳謹將其激活,隨後再度盤膝坐下,仍由那道牽引力將自己的精神引入幻境之中。
……
“滿天星鬥,應世間萬物。”
耳邊,一道稍顯蒼老的嗓音響起。
陳謹迅速睜眼。
此時他所在的地方並非學堂,而是一座布局與觀星術大殿頗為相似的寬闊廣場。
廣場的中央,同樣有一個三米左右的高台,一位長須齊胸的老者端坐其上。
陳謹與一眾青年男女一同圍坐在高台下方,盤起的雙膝上各有一張絲絹。
台上的老者並未看向他們,而是抬頭望著毫無遮擋的無垠星空:“世事變幻,如迷霧棋局。”
“然,觀天星運轉,即可洞察棋盤。”
老者的聲音不大,陳謹卻是聽得字字分明,就好像自己正坐在老者的對面,獨自聆聽對方的教導一般。
“今日,你們所要學習的就是真正的觀星之術,觀天命、測吉凶,萬事萬物皆在掌控之下。”
老者一揮衣袖。
數道星光如天女散花一般,被老者送到了一位位青年男女的身邊。
陳謹的面前,同樣有一個淡藍色的光點停留。
老者的聲音隨即傳來:“集中精神,將神識探入其中。”
陳謹按照老者的說法探入神識。
刹那,一具具棋盤在他眼前展開,每一個棋盤上都有一個殘局,而在棋盤的附近,懸浮著詳細的規則。
這些殘局不難,陳謹在理解後,輕松便將之破解。
隨即,更多的棋盤出現,規則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在最開始,陳謹還遊刃有余,但漸漸地便感到了壓力,到了最後,棋盤甚至擴大到了整片天地!棋子的數量也變得成千上萬,規則更是動輒上百條!
這讓每一個棋子都具備諸多變數,這些變數並非是獨立的,而是會互相干擾、互相影響。
當變數較少的時候,兩兩之間並不會因為對方的存在而發生太大的改變。
可一旦變數太多,那點微弱的影響就會被放大、再放大,像是滾雪球一樣,或許一枚棋子不經意地移動,都會影響到整個戰局的勝敗!
陳謹恍惚中有些明悟。
這棋局已足夠複雜,但跟現實世界比起來便不值一提了。
想要贏得棋局,單靠計算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須明悟這千萬種變化,甚至洞悉其本質規律才行。
就如先天無極圖一般!
在這一刻,陳謹找到了觀星術和先天無極圖的聯系,也明白了“極”為何會讓他來修習此術。
觀星觀星,觀的是這天地至理。
接下來的時間,陳謹完全投入到了觀星術的學習當中,他聆聽老者授課,之後便會進入棋局中,將學到的知識轉為實踐。
而隨著他對一些原理的領悟不斷加深,原本先天無極圖中許多不解之處也迎刃而解。
他雖在修習觀星術,但先天無極真解的修煉進度也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進步。
他完全沉浸在了修煉之中,就在這般忘我的苦修之中,三年時間轉瞬即逝。
當這日,他如往常般破解了一道謎題後,四周的幻境突然開始消散。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回到了課堂上。
講台上的老者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不錯。”
陳謹連忙行禮:“多虧前輩教導。”
老者輕輕點了點頭:“你已將老夫所會盡數學成,沿著門外小路便可離開。”
陳謹再行一禮。
然而便在他準備離開之時,身旁忽然傳來“噗”的一聲悶響!
陳謹循聲望去,只見,位於他斜對面的區域,一位華服青年突然吐血,繡著繁複紋飾的衣襟上已然沾滿了片片血跡。
台上的老人眉頭輕皺,望向那位吐血的青年:“勿要逞強,神識都要耗盡了,還要強行推演,只會事倍功半,甚至傷及根本。”
“且回去休息兩日,再來參悟吧。”
青年瞳孔一縮,掙扎著想要解釋:“巫老,我……”
老人閉目不語。
見狀,青年咬緊牙關,半晌才艱難道:“是!”
他強撐著站起,眼神陰鬱地掃了眼周圍的一眾男女。
接觸到他的視線,原本正在偷偷觀察他的也好,暗暗嘲笑的也好,紛紛轉移目光,像是不敢與其對視一樣。
青年冷哼一聲,猛地轉身朝出口走去。
當青年憤而轉身之際,陳謹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有些眼熟。
陳謹愣了一下:“上一關那個疑似是秦始皇兒子的家夥?”
陳謹不明白,為什麽每次通關的時候,這家夥都會出來表演一場過場動畫。
他在原地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便隻當這是些巧合般的舊日殘影。
陳謹離開課堂,按老人所言沿著小路走,很快在穿過一扇巨大的門扉之後,來到了一處庭院中。
他又看到了那青年,眉眼間依然充斥著濃濃的陰鬱之色,甚至還有一抹難以察覺的暴戾,而青年身旁,一位美豔少婦正神色擔憂地訴說著什麽。
此刻,陳謹距離那兩人並不算遠,卻無法聽清兩人交談的內容。
“可能是幻境本身的缺陷,沒有將那兩人的對話記錄下來。”
而就如陳謹判斷的一樣,這兩個人影很快就消散了。
陳謹也沒有多想,又走了幾步,周身的幻境便開始破碎,他的神魂也隨之回到了現世。
幻境中的三年,在現實中就是三個多月。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輕出一口氣,起身穿過大殿中盤坐的那些無意識的靈體,來到高台之下。
高台上,那位灰袍老者聞聲望來,深褐色的瞳孔不見渾濁,反而多了些清明之色。
見了陳謹,老者微微一笑:“許久不曾有天才走到這一步了。”
他指了指身前懸浮的三枚符文,“數月之內連破兩關,又是上上等的資質,倒是夠資格傳承這三樣秘術了。”
如陳謹先前猜測的那般,隨著他通過一道道關卡,面前這位負責看守傳承的靈體老者神智也在一步步複蘇,現如今,對方早已不見了過去的機械與麻木,言談舉止之間除了還有些僵硬,幾乎已經與真人無異了。
老者語速平緩,先是指向最左邊的一枚符文道:“此術名曰《洞真虛眸》,具有看破幻境、追本溯源之效,修煉到了極致,甚至能夠一眼洞悉世間萬物的本質,看穿對敵之人的弱點所在。”
老者的手指移向中間,“此術名曰《煌天密錄》,算是一種卜算之術,能夠測算吉凶,也可預知未來。”
預知未來?
陳謹剛想問一句有什麽限制,老者便繼續說道:“話雖如此,但你也經歷過考驗,對觀星術亦有所了解。這些秘術均是由觀星之術衍化而來,自然也有著一些缺陷。”
“首先,未來之事千變萬化,任何一點細微的變數都可能會對其有著巨大的影響。而《煌天密錄》實際上只是根據一些現有的事物,推算出一種最有可能發生的結果。”
“這結果並不一定準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是有人同樣精通此術,你可能會被對方干擾。”老者道,“另外,你所預測的事情,自身不能乾預太深,否則結果也會出現極大的偏差。”
明白了。
說是“預測未來”,但限制頗多,不僅容易受到他人干擾,還不能算自己……就算自身不參與,且沒有他人攪局,預測的結果也不一定完全準確。
陳謹點了點頭,幾乎是立刻將這一傳承排除在了選項之外。
老者接著道:“至於這最後一項傳承,是觀星一道較為稀有的攻殺之術。此術乃是昔年一位強者所創,能夠借助星辰之力對敵,具有極其強大的威能。據說那位強者曾用此術,力戰一名接近仙階的外族,雖然最後自身力竭隕落,卻也以雷霆一擊擊殺了敵人。”
“外族?”陳謹敏銳捕捉到了這個有些特殊的詞匯,“前輩,這外族,是否指的是‘天人’一族?”
“不知。”
“不知?”陳謹愣了一下。
“是不知。”老者面色不變,“吾早便等存於這道宮之中,記憶也並不完整,隻對這些傳承還有些了解,後世發生了何事,吾等一概不知。”
陳謹眉頭緊皺,連忙問道:“那前輩是否知道秘法一道中心大殿的開啟方法?”
“不知。”
陳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是真不知?還是說此刻的老者靈智還未完全恢復,等他拿到傳承,或許能夠得到一個不一樣的回答?
陳謹如此想著,也問出口了。
老者思索片刻,肯定了他的猜測:“闖關者獲取傳承之後,我的神智的確會有所恢復,主要是為了在你們修習秘術時,為你們答疑解惑。”
“那時候,或許會對你所問之事有一定了解。”
老者沒有給出準確的答覆,隻說“或許有些了解”,這不是陳謹想要的答案。
但是,沒辦法。
這已經是最有可能拿到大殿開啟方法的途徑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繼續嘗試!
陳謹定了定神,強行將注意力轉移到三枚符文之上。
老者方才介紹的時候,他的心中其實就已經有所決定了。
首先,《煌天密錄》這門純輔助性的秘術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第一弊端太多,第二,這門秘術對於陳謹來說並沒有太大作用。
其次,陳謹並不缺攻殺一道的手段,所以,真正適合陳謹的就只有一個了。
洞真虛眸!
看破幻象、洞悉弱點,無論哪一個都是極其有用的能力。
見陳謹有了決斷,老者輕輕點頭:“想要取得這門傳承,還必須通過一項考驗。”
老者單手一指,將封印著“洞真虛眸”的符文送到了陳謹身前,“裡面記載有此術的修煉方法,伱只需在規定的時間內修成第一層,並打破考核用的幻境,即可解開傳承符文的封印。”
陳謹向老者道了句謝,將符文抓到了手中。
與此同時,陳謹發現自己周邊的景物開始變化。
四周的端坐的靈體逐漸消失,腳下的大地逐漸化為一座巨大的演武台。
隨即,一道人影出現在對面。
那影子整體來看是道人形,但又有著明顯的妖獸特征,最顯眼的就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覆蓋有一層厚厚的鱗甲。
這一刻,曾在觀星術通道看過的那些壁畫瞬間在陳謹的腦海中浮現!
“天人”!
陳謹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對面的人影便迅速殺來!
陳謹來不及多想,立刻出手,但隨即便發現,在這幻境之中,他的實力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壓製!
無論用出何種手段,對面始終有破解之法,穩穩壓他一頭,讓他有種難以翻身的無力感。
沒過一會,人影的額頭陡然睜開了第三隻眼,一道神光從中爆發,在陳謹意想不到的眼神中擊穿了他的胸膛!
陳謹眼前一花,發現自己重又出現在了中心大殿之中。
顯然,他並未通過傳承符文的考驗。
見他蘇醒,對面的靈體老者並未說話,估計是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
而陳謹稍稍思考了片刻,就意識到幻境之中並非真實,沒法用蠻力破關,需得修成《洞真虛眸》才有破解的機會。
他便也定下心神,開始仔細研究老者提供的傳承。
這《洞真虛眸》共有一十三層,哪怕僅僅修成第一層都擁有不俗的威力,而若是修至圓滿,就連仙人的幻術都可看透。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猜想,連此術的創始人都才修到了十一層,後兩層是他憑空推演而出。
而如果陳謹能夠獲得傳承符文,僅靠體內真力驅動,就能發揮出大致相對於第八層的威能,他估計屆時摘星等階的幻術是少有能困住他的了。
對於如此強大的秘術,他自然勢在必得。
接下來的時間,他便又投入到了修煉當中,並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嘗試去破解幻境。
幻境出現的敵人每次都不相同,但共同點是實力總會穩壓陳謹一頭,不過隨著陳謹洞真虛眸的修煉逐漸加深,他漸漸發現這些敵人強大的實力下,都隱藏著致命的弱點。
一個月後,他終於第一次擊敗了幻境中出現的敵人。
正當他暗自欣喜之時,第二個對手幻化而出。
這次的對手更強,而且弱點也更加隱蔽。
戰勝第二個對手,花了陳謹三個月。
而之後的第三個對手,更是化作了陳謹內心深處的種種恐懼事物,這讓他不由想到了一個詞。
心魔。
這裡的幻境考核,能調動試煉者的心魔作為考驗!而由於心魔來自本體,其弱點也是自然幻化而出,根本就沒有規律可循,讓破關變得更加困難!
但陳謹依舊未有絲毫氣餒,只是不斷鑽研著《洞真虛眸》的傳承,修習著這門玄妙的秘術。
同時他驚喜地發現,這看穿事物本質的能力,對他觀想先天無極圖亦有幫助,這更讓陳謹廢寢忘食地沉浸在修煉當中。
五個月後,陳謹再次挑戰。
前兩關對他已經造不成阻礙,輕松便破關成功。
旋即,他深吸一口氣,手中掐訣,大日法相自身後浮現,準備迎接這最難的第三關。
四周的空氣詭異地波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麽生物闖入了進來。
一道人影出現在陳謹對面。
一身現代氣息十足的黑色緊身衣,顯露出了獨屬於女性的姣好身材。金色的長發無風飛舞,發尾處染上了一抹赤紅,仿佛正在燃燒的烈焰。
對方一瞬不瞬地盯著陳謹,金色的眼瞳冷漠至極,但仔細去看,又好似隱藏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看著那張完美精致的熟悉面孔,陳謹不禁愣了一下,連掐訣的動作都停了停。
“安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