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頓隊長根本不慣著,瞪著眼睛罵:“像個女人一樣,沒一點氣概!”
貝文抿了抿嘴唇,也不做聲。
雖然只有十三歲,放在亞羅的前世甚至是剛入初中的年紀,可類似的話,他已經聽得太多了。
比如,在去年,亞羅來的那個早上,貝文第一次向克萊爾男爵分享,自己為大家讀童話故事,卻總被那些糙漢子歪曲成顏色故事的煩惱。
克萊爾男爵冰冷的回復:‘身為領主,你就應該和他們打成一片,既然他們喜歡,你為什麽不直接說顏色故事?說不出口?為什麽?是覺得這種事情太低俗了,玷汙了你‘高貴’的身份嗎?’
比如,貝文十歲的時候生病了,頭暈目眩,鼓起勇氣向已經過世的老管家請假,希望能免除一天的學習。
老管家一臉嚴肅的教導:“農民不舒服可以去不種地嗎?士兵不舒服可以不上戰場嗎?你身為貴族,既不用像農民那樣承受風雨,又不用像士兵那般直面刀劍,能正常起床,正常過來請假,為什麽就不能正常的完成今天的課程?”
比如,佩蘭領地發生那場巨大災難的時候,被母親提前送出的貝文攔住了逃難出來的子民,向他們詢問母親的蹤跡。
在得知母親已經變成了妖魔,貝文失聲痛哭之時,那些災民對只有七八歲大的貝文的無情唾罵:
‘身為災星的兒子,你也好意思哭?’
從那一刻開始,這世上,就好像已經沒人在乎他的年齡,也沒人在乎,他苦不苦、累不累、疼不疼。
越是這個時候,貝文越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個雷雨夜。
在驚雷與閃電中,在冰冷又空曠的城堡裡,年輕婦人瑟瑟發抖地抱著年幼的貝文,嘴裡還不斷念叨著:“貝文別怕,媽媽在,媽媽在……”
嗯……媽媽在。
貝文下意識地眺望了一下母親房間的方向。
哦,對了,她……已經不在了。
……
帕頓隊長並不知道貝文的小情緒,又開始一板一眼的幫貝文分析。
“我雖然沒有和你一樣,與亞羅直接相處過,可在潛伏的這段時間裡,也算是對他有著一定的了解。”
“亞羅先生知識淵博、知禮懂禮,很多方面都顯成熟,可有一點,你可能沒有注意到,就這半年的時間裡,他已經長高了四寸,差不多長高了一個拳頭的高度。”
“這說明他的年紀其實不大,最起碼還沒有成年!”
“既然他還沒有成年,那麽反過來再看他的知識儲備以及禮儀細節,甚至是各方面成熟的表現,我們就能知道——他的出生非常高貴!”
帕頓隊長感慨萬千:“文明體現在方方面面,想想亞羅先生平日中製作的那些美食……或許在他的眼中,我們就和叢林裡的野人差不多吧?”
說到這,他一臉嚴肅地看向貝文。
“如果說小赫麗是一個孤立的小野人,你最多就是個野人頭領的兒子,身份地位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同樣都在跟著他學習,身份地位也沒什麽差別。
小赫麗每天找著機會在亞羅先生附近閑逛,你卻躲在角落裡,每天就忙著自己的事。
亞羅先生真有什麽事,可不就只能叫小赫麗搭手?麻煩事叫多了小赫麗,等到有什麽好處的時候,難道還能忘了她?”
貝文明白帕頓隊長的意思。
這是在說,他不夠主動。
可貝文也沒辦法主動。
一方面是因為年齡和心態的原因,他沒辦法像小赫麗一樣天天粘著亞羅,也拉不下臉。
另一方面在於他身體的隱患。
他需要冥想,需要背誦亞羅為他挑選的一些通用戲法結構,需要鍛煉控制陰影的能力,需要總結自身能力的問題。
別說去纏著亞羅了,亞羅之前住在佩蘭城堡的時候,他甚至連上課的時間都有些緊張,很多時候還需要向小赫麗借課堂筆記學習。
他原本的基礎比小赫麗好,可到了後面,每一次亞羅臨時離開佩蘭城堡,都是交代‘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赫麗’。
受困於‘不知便不在’原則,貝文所學的很多東西都不能讓佩蘭城堡的下人們知道。
所以,在很多下人,甚至是帕頓隊長看來,基礎本來比貝文差的小赫麗,後面居然都可以給貝文當老師了!
赫麗纏著亞羅,每天多學了多少東西?
還是說……貝文在偷懶?
貝文笑了笑,撿起地上的鐵籠,繼續忙碌了起來,同時道:“你不懂。”
母親突然的‘消失’並沒有讓貝文變得偏激。
因為災難,讓還願意留在佩蘭莊園的人們更加的團結,整個佩蘭莊園就像一個大家庭。
就比如剛才遇到的那名年輕侍衛澤勒,私下裡都是直接喊‘小貝文’,將貝文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寵。
——甚至也只有寵,沒有像對真正親弟弟一樣的欺負,因為尊卑有別,他們也只能大概的和貝文說上幾句話。
貝文不想他們受到傷害。
不讓他們接觸任何與巫師有關的知識,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一點點小誤會,貝文並不在意。
“是,我確實不懂,但那你就告訴我為什麽!”
貝文自然想學更多更神奇的知識,可他拉不下臉,做不到像小赫麗一樣急衝衝地跑過去,又不好坦誠自己的想法,於是別扭著道:“小赫麗和我學的不一樣。”
“不一樣你還要請教她?”
帕頓隊長苦口婆心地勸解:“別不好意思,前幾天迪倫副管家還傳消息過來,說亞羅現在最多再待半年就會離開。你不趁著他還在的時候多學一點東西,等他走了你還能找誰學?找小赫麗嗎?你能保證到時候她不對你隱瞞?
只有亞羅先生才不會在乎。
就像製作神奇的熱氣球對於我們是無比珍貴的技術, 可對於他來說,這就和大貴族手頭的一枚便士一樣不起眼!”
半年?
貝文心中升起一絲緊迫,卻還在嘴硬:“亞羅老師早就將成為巫師的知識交給了我,現在我只要想辦法提升自己,佩蘭城堡就是我提升的最佳位置,跟在亞羅老師身旁沒什麽助力,其他知識對我的幫助也有限,赫麗又不用學習怎麽成為巫師。”
這樣嗎?
帕頓隊長有些疑惑,正想再問,窗戶旁突然傳來一陣撲通聲,一隻灰鴿子很快落了下來。
他一把抓過,從鴿子腿上取下信件,掃視了幾眼後,遞給了貝文:“亞羅先生又叫你去蘭爾村去,既然你在這裡可以更好的提升,要不要拒絕他?”
“不用!帕頓隊長,馬上幫我備馬!”
嗯!真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