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劍身上殘留的刻痕,那是強者在時光中留下的影子。
輕撫著掌中的厚重劍身,杜乘鋒仿佛再一次體會到了阮山濤年輕的時候。
毫無疑問,和紇奚青一樣,阮山濤同樣也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強者,並且與紇奚青不同的是,阮山濤更有智慧,且更有毅力——為了證明自己的劍,他打敗了建康都城中的所有太學生,為了實踐自己的仁,他更是從一介白身,一路官至司徒。只要他想做的,那就沒有做不成的,這就是強者的意志,更是強者的魄力。
可唯有一次,阮山濤選擇了妥協。
若是給年輕的阮山濤看到,自己以後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或許也會發笑吧,笑那個之後的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封連口諭都算不上的傳話,就選擇隱退朝堂,告老還鄉……的確,或許朝堂之上,需要的就是這份妥協的藝術。
但對於強者來說,這卻是最沒必要的東西。
強者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協。
“……你要幹什麽?”
眼見得杜乘鋒這邊已經拔劍出鞘,戚錦山突然感覺後背有些莫名的發涼。
“你冷靜點,我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就派人去把你的人送走,送到南邊去……”
“這個無所謂,我跟他們其實不算太熟。”
杜乘鋒笑著搖了搖頭。
腳步卻愈發地靠近了。
而戚錦山額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
曾經習練過劍術的戚錦山看得出來,他看得出那持劍的姿態,這是最適合發力的握法,這分明就是攻擊的姿態!
“杜乘鋒!伱要幹什麽!”
感受到即將到來的危險,戚錦山也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華麗佩劍。
“你到底要幹什麽!”
“噓,別吵。”
嘭!
只是一劍揮下,戚錦山那柄由名匠打造的華麗佩劍,當場便斷成兩截!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嘭!
沒等戚錦山喊出些什麽,又是一記沉重的劈砍,砸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一劍,戚錦山當場便骨斷筋折,原本持劍的右臂,卻再也抬不起來了。
“我都說了,別吵。”
兩劍砸翻戚錦山,拎著重劍的杜乘鋒卻眉頭緊皺。
靈感這種東西,往往是一閃而逝的。明明剛才的時候,他還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可這戚錦山喊了兩嗓子,卻直接讓他原本通暢的思路又斷開了。
這種感覺很煩,真的很煩,令人不適,令人暴躁。
“所以你先冷靜一會,我在思考問題。”
杜乘鋒露出了一個相對和善的笑容,他覺得友善的溝通更能讓人理解自己的意思。
“能明白嗎?”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對本都督揮劍!”
很明顯,戚錦山沒能明白這份好意,眼見得杜乘鋒再一次靠了過來,右臂重傷的他登時扭頭就跑。
一邊跑,還在一邊大喊著。
“大敵當前,你居然還敢對同袍揮劍相向!你怕不是那草原人派來的奸細!難怪你張嘴閉嘴都是撤軍……原來你早就存了投降草原人的心思!你這狗賊,也配做一個陳人嗎!你也配!”
“首先,我不是草原人。”
對於這個問題,杜乘鋒覺得自己沒什麽好說的,畢竟真要算起來的話,他殺過的草原人,恐怕比這戚錦山吃過的飯還多。
“其次,我也不是陳人。”
搖了搖頭,有些暴躁的杜乘鋒乾脆抬手一揮。
厚重的方正之劍飛旋出去,當場便砸斷了戚錦山的雙腿。
斷掉的靈感接續了。
是了,和之前那兩劍不同,這一劍,卻是阮山濤從未做過的事情。
“啊!!!”
雙腿盡斷的戚錦山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
但令他更為驚恐的卻是,杜乘鋒那越來越近的身形。
“你要幹什麽!你到底要幹什麽!”
眼看著杜乘鋒再一次撿起了方正之劍,戚錦山撕心裂肺的大吼著。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怎麽能!你怎麽能……”
“哦,對哦。”
彎腰撿劍的杜乘鋒竟點了點頭。
隨後解下腰間印綬,丟給了一旁的劉博倫。
“好了,現在不是了。”
這樣說著,杜乘鋒提劍一揮。
戚錦山那倒在地上的身軀,卻就這麽被這柄無鋒之劍,從中劈成兩半。
“呼……終於安靜了。”
一口濁氣吐出,杜乘鋒隻感覺渾身輕松。
一閃而逝的靈感被抓到了。
“這個,大概就是老頭你絕對做不到的事情了吧。”
手握著方正之劍,杜乘鋒仿佛感覺到,阮山濤此刻就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卻並非是那個老年的阮山濤。
而是那個年輕的,一往無前的,天賦英才。
他雖然未曾跟那阮老頭學過哪怕一字一句,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卻是切實體會到了,那個老頭對自己的影響。
所謂言傳身教,大抵便是如此了。
這是很難用語言去形容的傳承。
“你居然……把他給殺了?”
一旁的劉博倫手捧著印綬,整個人都在哆嗦。
“你居然,用老頭的劍,就這麽把他給殺了?”
“是啊。”
杜乘鋒點點頭。
“師傅做不到的事情,做學生的自然要去做到,不然不是白教了?”
“老頭可不會教你殺官造反……”
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過駭人,劉博倫的腦子早已停擺——哪怕像他這種不守規矩的人,也從未想過,要用殺了戚錦山的方式來解決眼下的問題。
但劉博倫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方式很有效。
真的很有效。
“所以說啊,既然你都知道我殺官造反了,那你這個朝廷命官,還不快跑?”
這樣說著,杜乘鋒抬手指了指劉博倫手中的印綬。
“你剛才也聽到戚錦山說的了,快去把主簿拿下來,然後兗州城就是你最大了……快點吧,現在是三軍混戰了,你現在還能有點時間帶人撤出去,替我把場子清了。”
“啊?哦!”
回過神來的劉博倫連忙拔腿就跑。
但馬上,劉博倫卻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看著杜乘鋒。
“你呢?你不走嗎?”
“我?這個不著急。”
這樣說著,杜乘鋒卻搬過劉博倫留下的酒壇子,倒扣在那個碩大的“仁”字下面充當凳子,直接坐了下來。
“我還有最後一節課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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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