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永遠都是最容易的事情。
就像現在這樣,刀鋒起落,便是一條人命,雖然杜乘鋒也不太能確認,這個六華山君到底還是不是人。
不過對方長得像人,說話也像人,那麽歸類成人,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人被殺就會死,什麽時候都是這樣。
但殺人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什麽結束,一條生命的死亡僅僅只能算是一個開始——就好比現在,即便一刀殺了這六華山君,杜乘鋒其實也不太能確認,這六華山君到底是死沒死。
所以為了收拾收尾,他還專門跑了一趟,六華山。
具體思路的話,和上次在濟水鎮差不多,先找到那些可能供奉六華山君的地方,然後把人殺掉,把祭壇搗毀,然後把有可能讓那六華山君復活的東西徹底碾碎。
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杜乘鋒可不想留下什麽沒清理乾淨的首尾,畢竟這種事做不利索,倒霉的已經不只是他自己了。
還有那些濟水鎮的百姓們,嚴格來說,他們才是在這次山君討伐戰中出力最大的,如果不是這些濟水鎮百姓在關鍵的時候,抽到了那六華山君的心力,杜乘鋒還真不一定能把這六華山君弄死。
畢竟在有香火願力支持的情況下,這六華山君的力量幾乎無窮無盡,而在戰鬥之中,這六華山君也確實表現出了極為堅定的韌性。
“從這一點上來看,倒是比那濟水河伯強了太多。”
杜乘鋒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遇到過的那些對手,事實證明能夠被殺死的濟水河伯終究還是差了點意思。
並且就這種怎麽打都打不死的狀態來看,這六華山君的實力,甚至還要超過曾經與他對戰的皇天。
皇天雖然也使用了類似香火願力的辦法,但終究只是開發出了一個無限復活,可這六華山君卻直接用出了不死身——倒不是說不死身就一定比無限復活要強大,主要是六華山君,很有可能也掌握了無限復活的技術。
簡單來說,相比起皇天來說,除了復活之外,六華山君還多了個不死身的技能。
“說起來他們都是怎麽活這麽久的?”
杜乘鋒突然有點好奇了。
如果說三山鎮的袁知縣活得久,還能算是武人修身養性保養得當,那麽圈著袁知縣當狗來養的那個三山鎮山神,壽命就有些長過頭了,至於外面的濟水河伯,還有那六華山君,這兩個就更是長壽得嚇人。
“主要是他們也沒有使用什麽技術……”
杜乘鋒不禁想起了,自己遇到過的,另外幾個敵人。
別的長壽敵人,他也是遇到過的,比如武昭,南陳太祖,還有那灰黑火鳳,但這幾個的長壽明顯是付出了一些代價的,比如南陳太祖本身就是改造人,灰黑火鳳和武昭就乾脆直接舍棄了肉體——這種級別的長壽,還在杜乘鋒能理解的范疇裡。
可是換成這些山神河伯之類的,杜乘鋒就有些看不懂了。
好像他們什麽也不用乾,就能活的很長。
“這個回頭也是要研究一下。”
杜乘鋒本人對長生其實興趣不大,畢竟他還年輕得很,不過這個機制到底是怎麽運作的,他倒是頗為好奇。
不過這個就是後面的事了,打磨一下六華山或許就能了解到,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趕在六華山君復活之前,清理掉關於六華山君的一切。
可就在杜乘鋒趕到六華山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不好殺。”
在見到杜乘鋒的時候,張老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由於有濟水鎮之前的情況,當張老五在看到這位太白星出現的時候,也就大概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情了,畢竟之前這位太白星跟他說好的,可不止是發米和雞蛋。
在分發物資的過程中,他還要去留意,有哪些人還對六華山君抱有支持。
至於六華山君到底有多少支持者……
“是六華山的所有人。”
張老五如實匯報著,他不覺得自己的欺瞞能瞞得過這位太白星。
“他們都感念六華山君的恩德,畢竟六華山君曾經救過他們太多次……雖然可能在您的眼中,這是那六華山君的騙局,但是在他們眼裡,六華山君就是救苦救難的山神。”
“這……”
杜乘鋒開始犯難了。
殺人永遠只是最簡單的事情,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後續的首尾處理,才是更大的麻煩。
就好比現在這樣,他總不能把這六華山一帶的人都殺了吧?
其實也不是不行,起碼他真能做到。
不過這麽乾的話,濟水鎮的百姓就接受不了了,畢竟六華山一帶的百姓比他們過得還苦,是人都有惻隱之心,更何況還是一群與他們境遇相似的窮苦人。
可若是不這麽乾的話,他這邊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那六華山君若是復活了,這些濟水鎮的百姓恐怕馬上就要被清算。
“所以說……哎嗨!有了!”
杜乘鋒一拍腦袋,他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告訴你一件事,一直以來我都沒告訴你們……其實我才是真正的六華山君。”
“……啊?”
張老五整個人都聽傻了,這又是哪一出?
如果說這太白星才是真正的六華山君,那麽被弄死的那個又是誰?
“其實這個就要涉及到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想起那六華山君身上套著的那件,醒目風騷的虎皮大氅,杜乘鋒便繼續說了下去。
在杜乘鋒的口中,他才是六華山真正的山神,原本派童子出山,只是為了扶危救難,誰成想那童子居然起了歹心,偷了虎皮大氅,自己佔據了山神之位,導致六華山年年鬧災。
“大概就是這樣了。”
編完了的杜乘鋒長出一口氣。
“這才是事情的本來面目。”
“啊這……”
張老五半天說不出話。
雖然這個故事聽起來像是那麽回事,不過只看眼前這太白星的表情和姿態,怎麽看都像是當場現給他編出來的。
但他卻沒辦法反駁,只因為這種神仙層面的事情,他一個凡人確實是不懂。
簡單來說,對方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可這種事……
“我……”
深吸一口氣,張老五還是抬起了頭。
“我還有個問題。”
“說。”
剛編利索了的杜乘鋒心情很好,也很樂意答疑解惑。
“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聊。”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是我?”
張老五攥緊了拳頭,也攥緊了拳頭中那一枚鐵製小人。
要知道整個濟水鎮的百姓幾乎人人都崇拜這位太白星,大家都想要在這位太白星身上沾沾福氣——可唯獨他,唯獨他張老五,卻被太白星挑選了出來,得到了為太白星做事的機會。
原本在最初的時候,張老五還將此作為殊榮,畢竟那個時候濟水鎮的人們剛剛被這位太白星從陰兵借道的恐怖中拯救出來,難免會對這位太白星極度推崇。
但越是做下去,張老五越是發現,這位太白星,跟大家想象中的,完全是兩碼事。
沒有任何仙風道骨,甚至連高手的尊嚴都沒有,這個太白星與其說是什麽神仙人物,倒不如說是一個披了一層鐵皮的人。
甚至都不一定是個好人。
他能感覺得到,這位太白星,剛剛是真的想過要殺光六華山的百姓。
“所以為什麽選的是我?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一切?”
張老五的眼中透著迷惘。
“明明你可以找別人,比如趙老二,他就更信服你,不管你說什麽他都會做……”
“啊這。”
杜乘鋒開始撓頭了。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隨便吩咐的一句幫忙,倒是讓這張老五想了這麽多。
他總不能直接說,自己就是隨便找了個人吧?
反正他能通過香火願力,感受到那些濟水鎮百姓對他的信任,也就是說,他很清楚自己說的事情一定會被執行——既然事情一定能被執行,那選誰挑頭其實也就都一樣了。
但這種話可不能直說出來,尤其是在看到了這張老五的表情之後,真把實話說出來,這也太傷人了。
所以杜乘鋒乾脆選擇了,一個相對委婉的辦法。
“選你的原因,是因為我已經看出了你做事的能力。”
“做事的能力?”
張老五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就,單論做事的話,他其實是做砸了才對,畢竟他沒能完成這位太白星的要求,甚至把責任反過來丟回了這位太白星的身上——可這位太白星居然還誇讚他有做事的能力,這怎麽……
“對,做事的能力。”
杜乘鋒狠狠的點頭。
“這一次,你確實做得很好。”
“如果伱覺得六華山的人都該死,那才說明我選錯了人。”
……
短短的兩句話,落入張老五的耳中,卻如同九霄雷霆一般震撼。
“我……我明白了。”
張老五喃喃地說著,聲若蚊蚋。
不知是說給眼前的太白星聽,還是單純的在說給他自己聽。
好在這張老五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一臉呆滯的離開了,很顯然,這個自認為普通人的漢子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掉這些信息——不過好在這點時間也不影響張老五做事,這也是杜乘鋒對這個漢子比較放心的地方。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運氣,他挑到了一個靠譜的人來幫自己乾活、
“這麽一來,關於那個六華山君的信仰,應該就能被清理乾淨了。”
杜乘鋒緩緩點頭。
這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更好的處理辦法,畢竟六華山跟濟水鎮完全不同,這邊可沒有那種有人帶頭的祭祀,這也就讓他很難將那些隱藏的祭壇揪出來——但是現在他成了六華山君了,曾經的山君變成了假貨,人們也就會自發的把那些祭壇都丟出來了。
當然,只是這些祭壇,其實還不夠。
那六華山君,總是還有重新掌握力量的機會。
“所以說,大塘山那邊的進度,好像該停一停了。”
這樣說著,杜乘鋒看向了眼前的,六華山。
很顯然,相比起掌握無主的大塘山,眼下迅速搶掉這座明顯更強的六華山,才是更關鍵的。
沒有了六華山,也斷掉了香火願力的來源,那個六華山君就算能再復活,也不會有什麽用處。
“這麽看的話,還是得找個辦法,處理這種能無限復活的敵人。”
想到這裡,杜乘鋒不由得開始思考起來。
最理想的情況肯定是那種,就,一刀下去把敵人砍死,順帶連敵人預備的那些復活手段也連帶全都打爆,不過這種打法要怎麽落實,還真是一個難事——雖然杜乘鋒自己也明白,在這個見了鬼的唯心世界裡,只要能想到就一定能做到,可問題也就卡在這裡了,他想不到。
想象力,還是太過匱乏了。
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就像是這次一樣,這六華山君就是他從未見過的對手,那難纏的不死身甚至讓他都一度找不出辦法——如果不是這六華山君自己先露了怯,而是選擇抓個機會對他正面出擊,他還真不一定能打贏這個堪比仙佛神明的真正怪物。
“還是要端正心態!”
杜乘鋒神色一凜。
在擁有了新軀體,掌握了新力量之後,他好像確實有些過於懈怠了,以至於面對這種未知的敵人時,甚至還開始大言不慚的放大話……的確,在這個見了鬼的唯心世界裡,這樣的樂觀態度或許確實是有用的。
可是對於作戰本身來說,這樣的態度,還是有些太過輕慢。
“杜乘鋒啊杜乘鋒,你要學會自律,不能再這麽懈怠下去了!”
一邊這樣勉勵著自己,杜乘鋒一邊拿出了,自己這一戰的另一個戰利品。
是了,除了清除山君信仰和奪取六華山這雙管齊下之外,他還準備了第三個,處理那山君的辦法。
“希望你跟他的時間足夠久吧。”
這樣說著,杜乘鋒架起了那柄厚重的戰刀,開始打磨。
鋒刃之上的斑駁刻痕,那是歲月留下的記憶。
而杜乘鋒的眼前,也逐漸浮現出了,這柄戰刀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