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一個奇怪的玩意兒。”亞達羅尼好奇地上前打量著面具。
他發現,眼前這隻散發著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怪異氣息的面具,與古老普托亞式或是克魯斯德式的風格大相徑庭。
在大陸西部文化中,面具通常代表著此人並不想展示身份,想要以匿名狀態進入某一領域,而在更為偏遠的一些群落,類似普托亞聯邦控制的非利加大區和此後劃分的北部非利加特區、南部非利加特區和艾蘭邊區的部分部落中,佩戴面具象征著暫時請求神明附身,借用神明的力量祭祀或是祈求。
無論是正主教、上主教還是唯主教,都有製作和佩戴面具的歷史,樣式通常以純粹的黃金為基礎,點綴著寶石,或是拚接著其他顏色的金屬,透露出嚴肅、神秘、恐怖和神聖的感覺。
而大陸東方的面具則是增添了一分文化的神秘感,通常用於文化演出和少量祭祀神明,但在炎火帝國的歷史上,除了南部的省份,例如谷河省的早期谷南文明大量使用面具祭祀外,炎火帝國的官方大型祭祀通常是由皇帝作為主角,露出“天子真容”,以真實、無瑕的面目祈求神明、造物主和天道的庇佑。
兩者對於面具基礎用途或許相同,都是為了隱藏真實身份,但在祭祀神明方面的使用略有不同。
不過,最重要的是,西陸的民用面具以遮蔽臉的上半部分,尤其是眼睛為主,而東部的面具則是習慣於遮蔽下半部分,以嘴巴為主。
然而,面前被無比簡陋地端正放著的面具,在“伏冰”和亞達羅尼看來,與其說是面具,不如說更像是面罩。很明顯,它並非第一、第二紀元的產物,而是第三紀元的蒸汽時代降臨後的工業製成品。
“這隻面具,更像是一副小巧的防毒面罩。只是,它的背後並沒有連接換氣或是氧氣設備。可這風格,倒是我們克魯斯德的無疑。”“伏冰”站在一旁,略微彎腰觀察著面具,分析道:
“你們看,它的中間有一條不是很明顯的筆直裂縫,像是被人用伊凡二十二世時期發明的一些高精度切割機沿著中部的對稱軸切斷過。”
“好像的確是這麽回事,難道說,之前這副面具被人為分裂為兩半,帶離過舊帝國?”阿納斯塔希裡回憶道:
“老一輩人說過,舊帝國在和日涅人、艾溫特萊人和契丹裡斯人交戰時,他們的間諜曾多次潛入軍事要地竊取先進裝備,企圖帶回國內研究。遇到大型設備,倘若無法以偽裝方式帶離,它們通常會分拆為零件多次運輸,然後組裝。
“要是小型裝備,或是魔源力這種非凡力量濃鬱的,為了壓製其不安定氣息,避免引起魔源力使用者們的注意,就會進行切割,帶離後通過‘複原’一類的技能重新拚回。
“難道說,這件……是序位魔物吧,這件序位魔物也是經歷過這樣一番坎坷的命運嗎?”
“難說。”“伏冰”的語氣中略帶著坎坷,“你看,它的面料基本上是舊帝國和聯邦的軍隊喜歡的偏暗的灰綠色,頂部的雙頭鷹紋章……現在來看基本上無法使用的紋章,與舊帝國,尤其是魯裡克家族的紋章差別不大。
“它的眼睛部位有一對圓形的向外凸起的鏡片,我估計是某種蘊含魔源力的水晶材質,用以抵擋汙穢和邪祟的吧。嘴巴位置應該就是連接著氧氣瓶的管道,只是,據我所知,聯邦的工廠現在因為原材料短缺,很少再生產供潛水等使用的氧氣瓶了。
“不過,總的來說,它的確與聯邦曾批量配備給特殊軍隊的防毒面罩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我相信,它最初或許只是聯邦研發的還未投入使用的概念產品,或許有非凡之處,但總歸是有益的……”
正說著,亞達羅尼忍不住好奇,伸手想要抓住面具,卻迅速被“伏冰”拍打了一下手背,製止道:
“別去碰它,亞達羅尼。它的上面有濃厚的暗夜之主的力量,會和你體內的火焰、光明和龍族之力衝突,造成危險的後果。”
“好吧。”亞達羅尼雖有點不甘心,不過倒是暫時放棄了想要觸碰的危險想法。
“可是,現在看來,我能感覺到面具內儲存著濃厚的、令人癲狂的‘殤’。裡面的暗夜之主的力量或許企圖引導‘殤’歸於沉寂,可是我並不認為黑暗系力量能真正做到什麽。”“伏冰”繼續講述道:
“我猜測,這件面具一定是經過了日涅人之手,才會變成這副模樣。暗夜之主的訊息應該並沒有錯,這裡也沒有其他的房間,也不存在其他魔物的氣息了。祂留給我們這些成功解讀信息之人的序位魔物,就是這副面具了。”
“序位魔物……面具……”聽到這裡的阿納斯塔希裡右拳輕敲著腦袋,認真回憶道:
“那個被廣泛取締的組織在日涅人那邊建立的幾個分部貌似獲取過這件序位魔物,他們或許仔細研究過這件魔物,或許改造過它。我印象中,閱讀過的有關那個組織遺留的文件中,好像提到過這副面具,叫什麽來著……對了,‘克拉森的面具’。”
“‘克拉森的面具’,是個熟悉的詞匯,好像在瑟訥爾堅固的時候聽人提起過。”站在一旁的亞達羅尼說道:
“好像是被關押了四五百年之後吧,我偶然聽到穿著厚重防護服的看守提到過它。我依稀記得,那些看守說這副面具一開始並不是什麽稀罕物,但日涅人通過它開發了一個異位面空間,或許就叫‘緋紅魔域’。那裡囚禁了一位克魯斯德公主,似乎日涅人在一次向北的反擊戰中意外走入其中的。”
“公主?”“伏冰”問道:“就是前段時間,瓦西裡手下那個‘第一狗腿子’庫卡提到的達尼維亞公主嗎?”
“我想應該是的,我的父親一直在戰略團裡工作,‘伏冰’隊長,您知道的,我的父親是戰略團下屬的‘戰役策劃組’主任,現在正在前線給那幾個與‘無心人’激烈交戰的軍團做參謀,以便更好地為‘格納季防線’添磚加瓦。”阿納斯塔希裡轉頭看向“伏冰”,一臉真誠道。
“我知道,不過我也說過,我對你們的家人、職位、過去並不感興趣,我隻關心我們的未來。阿納斯塔希裡,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一定知道有關‘緋紅魔域’的信息,但你又顧及自己的身份所帶來的說服力不夠,所以企圖用其他信息增加一些說服力。”“伏冰”拍了拍阿納斯塔希裡的肩膀,略顯無奈道:
“這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也從來不會關心。我的習慣是接受盡可能多的信息,然後加以甄別、挑選,最後盡可能多地做出正確的判斷。除非是神明所言,否則,我並不會關心信息的來源。”
“那好吧,我就直說了。”阿納斯塔希裡平靜地講述道:
“我的父親在一份庫卡呈報給瓦西裡大人的名為《舊帝國若乾歷史遺留問題》的文件中了解到,那位公主的姓名為達尼維亞·卡洛夫洛亞·魯裡克,的確是克魯斯德皇室家族成員,根據推算,大約是伊凡二十五世的堂妹。不過,是出生於南卡洛夫專區的私生女,並不受待見。
“剛才亞達羅尼講得沒錯,大約是第三紀元的第815年的二月,伊凡二十五世為了重拾帝國的霸權,悍然向南部的日涅人發起了一場名為‘亞德裡安的呼喚’戰役,帝國出動了第一軍團、近衛第二軍團和第二十軍團三個著名的能征善戰的軍團,攜帶大量火炮、坦克和槍械,配合著組建三百余年的空天軍,進入了日涅人的土地。”
“這樣說的話,戰爭規模並不算大,也不算小,屬於中等規模,我記得,這三個軍團人數最多時也不過十萬人,考慮到伊凡二十五世時期帝國處於‘雙頭鷹的余暉’狀態,也就是一直在走下坡路,這一數量只會更少。”“伏冰”根據常識問道:
“那麽,‘亞德裡安的呼喚’戰役,最終的結局是失敗嘍?”
“當然。”阿納斯塔希裡頷首,輕歎口氣道:
“這場戰爭的理由並不充分,而且位於水域省和南山區的軍團還沒來得及投入戰場,前方就傳來了敗報。畢竟,帝國的軍隊在開戰之初就進展困難,三個精銳軍團用了整整兩個月,只是攻佔了邊境城市灼臨市,以及日涅茨克北邊靠近邊境地區的幾個定居點。
“南下的近衛第二軍團原本試圖一舉攻佔切卡夫斯克這一交通要道兼工業重鎮,卻在公路線中間陷入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口袋鎮,幾乎全軍覆沒。之後,日涅人出動兩倍於舊帝國的兵力向北反擊,一舉收復失地的同時,還接連攻佔了臨邊城、雙流格勒、舊港、新港、布達迭城,兵臨馬揚市和伏利加城。
“也就是日涅人入侵南卡洛夫專區的時候,日涅人找到了這位公主,企圖將她囚禁,以向伊凡二十五世換取更多的談判籌碼。可惜,在一個血月之夜,公主從臨時住所內出逃時走失,誤入了‘緋紅魔域’之中。”
“誤入?呵呵,誤入。”“伏冰”冷笑道,他既是在嘲笑克魯斯德人的無能,更是在嘲笑日涅人的虛偽。
“至少,兩邊的官方是認可這一說法的。”阿納斯塔希裡繼續講述道:
“其實‘緋紅魔域’本來也就是日涅人所做的囚籠,既然公主已經誤入其中,那就沒有必要放出來了。畢竟,在裡面的人類不會生老病死,更不需要攝入任何食物,因為,只要進入其中的人類,他們身上的時間會暫停。只要不曾走出,也算是實現了另一個意義的永生。”
“這樣被囚禁的永生,是折磨,我想,這就是日涅人對克魯斯德人的威懾。不過,這副面具。”“伏冰”說著,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那些講述所構成的畫面,他的指尖不經意地碰向了“克拉森的面具”,感受著其堅固、滄桑的質感。
“我想,暗夜之主把這件背後擁有如此故事的序位魔物留給我們這些暗夜的子民,且把它當作獎勵,我想,並非是進入‘緋紅魔域’那麽簡單。被神明看中的公主,一定有她的價值。”
“伏冰”喃喃自語道,體內的水源系魔源力竟然與面具內殘余的紅色、黑色的黑暗系魔源力產生了共鳴。
很快,一股黑色無法吹動任何東西的龍卷風從“伏冰”的身體周圍形成,在微弱的如魔鬼低吟般的呼嘯聲下,“伏冰”周圍的空間開始發生了扭曲,幾秒後,他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