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巴赫起身,準備去參加晚宴。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位青袍中年人不請自來。
“埃裡希?”巴赫看向他,“如果是來找我喝酒,你選錯了時間,我今晚已經有約了。”
“嗯,我聽說今天臨峰城的使者團已經到了。”
埃裡希靠在門口道,“跟那位天才煉金術師談得怎麽樣,需要我幫忙嗎?”
“不。”巴赫平靜道,“這是臨峰城和弗拉梅爾之間的事,不用麻煩碎星城插手。”
“這話說得未免太過生分。”埃裡希翹起了嘴角。
“弗拉梅爾和碎星城的友誼長達數十年,豈是臨峰城可以輕易插足的?
“為了弗拉梅爾的發展著想,碎星城願意幫盟友一點小忙——
“如果你覺得棘手,那些見不得人的髒活,交給我們去做就好。”
“你失言了。”巴赫看了他一眼。“現在打住,這話我會當做沒聽到。
“弗拉梅爾將保持中立,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任何遠道而來的朋友都是我們的貴客,保障他們的安全是主人家最基本的責任。”
埃裡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但是,倘若這客人成為了主人家的敵人,將敵人鏟除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夠了。”巴赫語氣逐漸轉冷,“卡爾還在臨峰城沒有回來呢。
“誰是弗拉梅爾的朋友,誰又是弗拉梅爾的敵人,我心中自有定數。時候不早了,今晚伱請回吧。”
說罷,巴赫徑直走出辦公室大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呵……”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埃裡希的臉色亦是沉了下來,啐道,“裝什麽好人。”
巴赫的兒子卡爾是在臨峰城做人質,但只有熟悉巴赫、熟悉弗拉梅爾家族的人才知道,卡爾對於弗拉梅爾並不是特別重要。
巴赫的子嗣眾多,單兒子就有七個,卡爾雖然是少主、是第一繼承人,但他的才能並沒有出眾到能和其他兄弟拉開差距,巴赫也並未這個兒子特別偏愛。
就算他死了,這對弗拉梅爾的整體實力也沒有大的影響。
事實上,將卡爾作為人質送往臨峰城,就是巴赫與他商量過後對臨峰城使出的一計陽謀。
哪怕最後合作談崩,弗拉梅爾和臨峰城撕破了臉皮。
弗拉梅爾能接受損失一個卡爾,臨峰城卻無法接受損失一個諾倫。
因此,巴赫心裡其實已經做過卡爾無法回來的心裡預設,如今再提兒子的安危,不過是堂而皇之的借口罷了。
其真實原因,應該是弗拉梅爾最終決定不打算與臨峰城撕破臉皮。
或許是因為在下午的洽談過程中,臨峰城與弗拉梅爾達成了共識。
亦或是弗拉梅爾轉變了心意,不再打算不計手段的獲得研究成果。
但無論因為什麽,這個局勢流向對碎星城、對南羅蘭帝國的羅德裡克派來說都是不利的。
臨峰城屬於北羅蘭帝國的羅伯特派,換而言之就是他們的敵人,他不能坐看敵方勢力在自己的眼前迅速發展壯大。
同時,和臨峰城的合作也會使得弗拉梅爾在潛移默化中倒向羅伯特派,這同樣是碎星城不願看到的。
必須得阻止他們的合作關系才行。
埃裡希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狠厲,隨後叫來自己的侍從,低聲吩咐道:“去打聽弗拉梅爾和臨峰城的合作進度,然後向碎星城呼叫支援。
“告訴城主府,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既然你弗拉梅爾準備裝好人,那我們碎星城也不介意做壞人逼你們一把。
你不是想要諾倫活著,想和臨峰城進行合作嗎?
那我就幫你殺了他,把他的屍體和研究成果扔在你面前。
喏,事已至此,諾倫已經在弗拉梅爾的領地內死了,臨峰城與弗拉梅爾已經不可能善了。
而我搜魂得到了那珍貴的研究成果,如果你想要,就加入我們吧!
等到那時,相信這位英明的城主大人知道該如何止損,做出最符合弗拉梅爾利益的選擇。
……
這一邊,諾倫為首的使者團跟著侍從們來到宴會廳。
入座前,諾倫掃了一眼面前的餐具,卻是皺眉道:“你們是不是少算了一個人。”
那打扮成隨行侍從的幾位騎士團成員自然參加不了這種檔次的晚宴,但除此之外能來的還有他、尤娜、尤裡烏斯、阿加特與沃特森五人。
而此時在他們這排位置上準備的餐具卻只有四副,這明顯漏了一副。
“這……”帶路的侍從臉色一驚,還以為連清點人數那麽簡單的事都做錯了,但仔細回頭看了一眼感覺也沒安排錯啊。
這次過來的大人物不就是四個人麽……等等,那位女仆打扮的少女也要上桌?
這種權貴的晚宴,能入座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哪怕是貼身女仆一般也隻被允許站在主人的座位後面,哪有上桌的說法?
侍從另有用餐的地方,所謂貴族是貴族、仆人是仆人,連這點尊卑關系都不分還成何體統?
眼見帶路侍從望著尤娜面露為難,諾倫反應了過來,沉著臉吩咐道:“再多加一副餐具。”
“是、是,萬分抱歉!”
既然貴客發話了,帶路侍從也便忙不迭的應承下來,對下人來說讓貴客滿意就是最大的使命。
“沒關系的,我……”尤娜連忙道。
跟著瑪恩納學過女仆在餐桌上的禮儀,她其實知道自己的位置。
她正打算向諾倫解釋,卻見諾倫拉住她的手朝餐桌走去:“你就坐我旁邊。”
什麽狗屁規矩,貴族、或者說這世上真正的規矩向來只有一條——
誰是老大,誰說的話就是規矩。
尤娜被拉著坐在緊挨著諾倫的座位上,這是使者團的二把手位置,原本應該讓三位騎士團小隊長中資歷最高的那一位坐的。
她生怕被如此偏愛會引起同伴的不滿,有些緊張的回頭望了一眼,所幸並沒有看到她擔心的那一幕。
“明明來了五個人,卻隻放了四副餐具,他們也真是沒眼力見。”
尤裡烏斯吹了聲口哨,附和道,“要是因為這事兒讓咱們的總參謀大人生氣了,弗拉梅爾這次可要虧大咯~”
阿加特和沃特森亦是面色如常陸續入座,朝尤娜露出溫和的微笑。
難道穿著女仆製服就是女仆了麽?膚淺!
同為高階超凡者,他們當然能隱約察覺出來尤娜身手不凡。
而即使她不是超凡者,諾倫如此寵愛她,也證明她不是普通的女仆,必須以禮相待。
堅定不移跟著總參謀大人走,總參謀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總參謀大人喜歡的就是我們喜歡的!
既然諾倫發話了,哪怕巴赫來了,咱尤娜今兒個也必須上桌!
見現場無人反對自己入座,尤娜懸著的心緩緩放了下來。
不僅如此,眾人對自己友善的態度讓她都有些臉紅了,難道這就是被當成團寵的感覺嗎?
還真是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而最令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的還屬諾倫對自己的態度,當諾倫主動拉住她的手時,她的腦子在這一瞬間空白了。
壞了,要被笑話了。
我親愛的主人呐,女仆是不能上桌的呀!
她本來想提醒諾倫,但諾倫卻不分三七二十一的讓她坐下。
或許他是知道的,但他就是要這麽做。
為什麽呢?是想讓自己開心嗎?
還是他想告訴自己,我並不是一介下人,而是與他、與尤裡烏斯他們平等的存在?
明明不這麽做,我也……
尤娜微微低下頭,勉強保持著還算鎮定的臉色,但心裡早已經暈乎乎的了。
思緒紛飛間,宴會廳的大門再次打開,巴赫帶著幾位弗拉梅爾的要員前來赴宴。
亞蘭德與之前見過的花白老者希羅也在其中。
“看來是我們來晚了。”巴赫坐到大廳的主人位上,他的右手側便是諾倫的座位。
“不晚,您來得很準時。”諾倫笑了笑。
一旁的侍從為在場的眾人端上美酒,巴赫站起身來舉杯道:“祝弗拉梅爾與臨峰城的友誼天長地久。”
眾人皆起身應酒,晚宴隨即開始。
該說不愧是帝國中部的古老城市嗎,侍從們魚貫端來頂級的美食,其中有不少菜品都是邊境的臨峰城所享受不到的。
尤裡烏斯等人很開心的享受起了這場舌尖上的盛宴,而諾倫卻沒法全心全意的品嘗這些美食。
作為使者團的話事人,他還得接對方的各種話茬,對他來說這不是晚宴,只是談判桌的延伸罷了。
一開始巴赫並未加入聊天,而在參加這場晚宴的幾名弗拉梅爾要員中,對他最感興趣的還屬那名白天見過的老頭希羅。
“諾倫,你的新式法陣傳入弗拉梅爾後,第一個接手並負責研究它的人就是我。”
希羅朝諾倫頷首道,“很難想象你如此年紀就能創造出如此玄奧的新式法陣,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師能教出你這般厲害的徒弟。”
由於知識流通的特性,名師出高徒是煉金學界最常見的配置,那些有名的煉金術師追溯起來,大部分都有個厲害的師門。
雖然某種意義上確實沒錯,但與其說諾倫師從拉斯提,不如說他的老師其實是全知全識之書。
當然,這個秘密不能為他人道也。
所以對希羅而言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感歎與閑聊,對他來說卻很難接得上話。
“希羅大師此言差矣。”
正在諾倫思考如何回答並引開話題時,希羅身旁的亞蘭德卻是笑著開口了,“我與諾倫的老師其實師出同門,他的老師專精的乃是別的學科。
“所以我清楚,諾倫在法陣學領域的造詣純屬個人天賦。有些人就是能無師自通煉金術的奧妙,像他這種便算得上真正的天才。”
在場眾人就數亞蘭德與諾倫接觸得最多,他的話自然有十足的可信度。
此言一出引起眾人的驚歎,希羅也接受了這等誇張的說辭,認真分析道:“我想也是。
“新式法陣的構造天馬行空,與舊式法陣完全不同,如果深受舊有的法陣學體系熏陶,反而會成為桎梏,難以跳出原來的框架再做創新。
“但是,如果對法陣學一竅不通,也必然做不出如此成就……如此一想,當真覺得機緣奇妙。”
“哈哈,正是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諾倫才稱得上是萬中無一的天才,這種成就是不可複製的,分析也分析不出什麽名堂。”
亞蘭德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朝諾倫舉了舉杯:“歡迎來到弗拉梅爾,我先敬你一杯。”
“多謝。”諾倫舉杯將酒一飲而盡。
亞蘭德在幫他岔開不方便多說的話題,自己確實是承了他的情。
“我已經等不及和你一起研究這新式符文體系了。”
希羅又說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規劃,暫時不會加入弗拉梅爾,但這並不會影響我們的合作。
“事實上,其實相當一部分的高級、傳奇煉金術師們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加入弗拉梅爾,但我們至今都保持著頻繁的聯絡和溝通,這事兒其實完全不是問題。
“只要我們存著為真理獻身的共同志向,無論身處何方,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這話說得諾倫一愣,旋即微笑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才不愧為煉金術師心目中的聖城弗拉梅爾。
格局,打開了。
“這場晚宴是為各位接風洗塵,正事今晚就不說了。”
巴赫亦是微笑著朝他舉杯道,“弗拉梅爾與臨峰城正走在同一條正確的道路上,我們目的一致,相信只要展現出各自的誠意,雙方一定能達成長久的合作。”
“確實。”諾倫碰杯道,“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下午的第一次洽談雖然並沒有取得成果,但在這場晚宴上,弗拉梅爾方還是展現出了充足的誠意。
至少表面的態度上是這樣。
倘若弗拉梅爾真能讓利於臨峰城,只要他們開的價夠高,他也不是不願意將新式符文體系與弗拉梅爾共享。
畢竟新式符文體系再玄奧晦澀,也終有被人破解的一天。
尤其是在大師如雲的弗拉梅爾,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壟斷這項技術很長時間。
綜合考慮,如果大家都能拿出彼此最寶貴的研究成果合作共享,這對雙方而言應該也是最好的結局。
之後,沒有什麽言語試探與勾心鬥角,晚宴很快就在輕松的氛圍中結束了。
使者團與巴赫等人告別,坐著專車回到了下榻的住所。
“感覺弗拉梅爾的人都還挺好說話的。”尤裡烏斯打了個嗝道,“吃得也好,不知道明天還能品嘗到哪些美味。”
“慢慢來,還要在這住幾天呢。”諾倫笑道,“有你享受的。”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房間外的走廊,這時有一位青袍中年人走來,雙方眼神對上的時候,那人還朝他禮貌的點頭致意。
諾倫不知道這中年人是何身份,但能住在這裡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他同樣朝中年人微微頷首,雙方各自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本以為這就是再常見不過的偶遇,而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全知全識之書的聲音卻突兀的在他心中響起——
“四階靈魂法術「追蹤烙印」,已記錄。”
“知識點 16”
感謝Nega0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