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盡頭的綠色火線漸漸黯淡下去。
艾莉亞·史塔克抬頭望向夜空,看見了許多她所熟悉的星座。
作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冰龍座。冰龍座頭部有顆藍色的星辰,被稱為騎士之眼,指向正北方,追隨著騎士之眼,便是回家的方向。
但現在,艾莉亞還無法回家,她只能向南,向著冰龍座尾端所指的方向前進。
迎面而來的風雪打在臉上,冰冷入骨。
可艾莉亞心中卻燃起熊熊火焰。
雖然身為女孩子,但艾莉亞自小就有一個英雄夢。
最為欽佩的人,當然是那位帶著族人跨越狹海來到維斯特洛的洛伊拿人戰士女王——娜梅莉亞。
她用這個名字命名了自己的冰原狼,因為心底深處,艾莉亞渴望能成為娜梅莉亞女王那樣,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女英雄。
現在,似乎就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哪怕母親堅決反對,艾莉亞還是偷偷溜出來了。
反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任性而為了。
冰原狼突然停下腳步,發出嗚嗚低吼。
艾莉亞回過神來,小心戒備,但等了片刻,卻沒有看到敵人,只看到一個已經快要全部被大雪掩埋的村莊。
村莊西邊有一棵巨大的魚梁木,只剩下光禿禿的蒼白樹乾,上面刻著一張泣血的面孔,在黯淡的星光下顯得頗為駭人。
不過,艾莉亞並不害怕。
對北境人來說,魚梁木是聖樹,甚至有人相信它們就是舊神在世間的化身,當然不會跟恐怖聯系在一起。
“娜梅莉亞,你看到什麽了?”艾莉亞剛問出口,就聽到一陣沙啞的烏鴉叫聲。
“嘎嘎——嘎——”
一時間,氣溫仿佛又下降了好幾度。
就以艾莉亞的特殊體質也有些受不住。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陰影從魚梁木後面踱了出來。
那是一個比猛獁象還要龐大的蜘蛛,全身晶瑩透亮,反射著幽藍的微光,背上坐著一個體態優雅的人影,戴著冰晶面具,一對星辰般冰冷的藍眼睛靜靜地注視著艾莉亞。
“異鬼!”她微微一驚,立刻提高警惕,做好了戰鬥準備。
可對方卻似乎根本沒有動手的打算。
冰蜘蛛背上的異鬼張開嘴巴,發出類似冰層碎裂般詭異的聲音。
似乎在說著什麽,但艾莉亞卻什麽也聽不懂。
不過,她卻覺得這個異鬼好像沒有表現出敵意。
短暫的迷惑後,艾莉亞回過神來。
那可是異鬼啊!
是摧毀北境的凶手!
是全人類的公敵!
她猛地抽出腰間的細劍【縫衣針】,對巨人下令道:
“大塊頭,上!殺了他!”
巨人悶悶地應了一聲,隨即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衝了上去。
轟!
碩大的拳頭轟擊在雪地上,濺起無數細碎的冰塊和石礫。
但冰蜘蛛早已靈巧地躲開。
就在巨人準備追擊的時候,雪地中突然冒出數百個屍鬼,它們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嘶吼,撲向巨人。
雖說相比於巨人的體型,屍鬼們只能算是一隻隻小螞蟻,但螞蟻多了,也是能咬死大象的。
“吼!!!”
巨人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企圖以此來嚇退衝上來的屍鬼。
但可惜,恐懼這種情緒絕不會出現在屍鬼的腦子裡,它們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向著巨人蜂擁而上。
哪怕被巨人一腳踩得粉碎,哪怕被一拳輕易擊飛,它們也依然前仆後繼,向著巨人圍攏,攀爬,張開大口撕咬巨人布滿長毛的腳趾。
冰原狼被屍鬼追趕,也不得不爬上了巨人的身體躲避。
而屍鬼也跟著往上攀爬,卻被巨人幾下拍落。
艾莉亞眼見屍鬼越聚越多,心中略顯焦急,但當她看到端坐在冰蜘蛛上的異鬼時,頓時心中一動,高聲喊道:
“大塊頭!去幹掉冰蜘蛛上的那個家夥!乾掉他!”
巨人怒吼一聲,也不再跟腳下的屍鬼們糾纏,向著魚梁木旁的冰蜘蛛衝了過去。
轟!
巨人雙手握拳,猛然捶中大地,掀起一陣冰雪風暴,余波如水中漣漪般向四周擴散開去。
可冰蜘蛛卻早已優雅地躲開。
面對巨人的攻擊,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艾莉亞忍不住捂住耳朵,但仍然覺得那聲音如同利刃一般往自己心裡鑽。
她感受到強烈的嘔吐**,卻竭力忍住。
巨人似乎也極為討厭這尖銳的聲音,再次發出一聲怒吼,同時將一旁的魚梁木連根拔起,猛地橫掃。
砰砰砰——
圍攏上來的一圈屍鬼被粗壯的樹乾掃飛出去。
十多米高的魚梁木在巨人手中,成了一個頗為稱手的武器。
他用力揮舞著,就要再次向冰蜘蛛砸去。
但下一刻,巨人的腳步一個趔趄,竟差點摔個跟頭。
艾莉亞驚叫一聲,連忙抓住巨人頭頂的毛發,才沒讓自己摔下去。
她穩了穩心神,往下望去,才發現巨人的右腳似乎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
這時,冰蜘蛛悄無聲息地靠近,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艾莉亞死死捂住耳朵,同時敏銳地注意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冰蜘蛛口器中噴射而出,直擊巨人的右手。
蛛絲嗎?
黯淡的星光下,艾莉亞隱約看到一道細線連接著冰蜘蛛和巨人。
好像也正是這東西纏住了巨人的腳。
“吼!”
巨人怒吼一聲,右手猛地一拽,竟將冰蜘蛛從雪地上拉得飛起。
砰!
冰蜘蛛被巨人一手抓住,然後猛地一捏!
噗嗤——
幽藍的汁液四下飛濺,那隻冰蜘蛛竟被巨人生生捏爆。
異鬼墜落在地,拔腿就跑。
“別讓他跑了!”艾莉亞興奮地嚷嚷著,催促巨人去追。
巨人幾下便扯斷纏住自己右腳的蛛絲,然後追了上去。
屍鬼們還在不依不饒地追逐著巨人,哪怕巨人根本懶得搭理它們。
追追逃逃間,艾莉亞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方向似乎錯了。
她沒有繼續向南,而是追著異鬼去了西邊。
短暫的猶豫了一下,艾莉亞還是決定繼續追這個異鬼。
她一定要乾掉這個該死的怪物!
呼——
風雪忽然間狂暴起來。
連天上的星辰也被遮蓋。
艾莉亞死死盯著前方的異鬼,有種不死不休的執著。
猛然間,她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那是腐朽和死亡的氣息。
撲面而來,差點讓她窒息。
“慢點,大塊頭!”
艾莉亞敏銳地覺察到不妙,便讓巨人放緩了腳步。
冰原狼湊了過來,在她腳下低聲嗚鳴,似乎在害怕。
一個孤零零的殘破高塔出現在前方,走近一些後,艾莉亞在上面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圖案——
那是兩柄交叉的長斧,上面拱衛著一頂黑色的王冠。
她知道,這是荒塚廳領主達斯丁家族的紋章。
對此,艾莉亞並不意外。
在臨冬城和卡林灣之間,有一片遼闊的荒原丘陵,由於遺留著大量先民的墳塚,因而被稱為先民荒塚。
這裡是達斯丁家族的領地,出現其紋章自然並不奇怪。
但下一秒,艾莉亞就呆住了。
因為她在這片荒塚之上,看到了一幅恐怖至極的畫面:
無數密密麻麻的屍鬼排列成整齊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正緩緩向著南方進發。
他們之中,有騎著骷髏馬的異鬼,也有騎著冰原狼的異鬼,還有坐在猛獁象上的異鬼,而也有極少數異鬼,正坐在冰蜘蛛上。
就是剛才被巨人殺死的冰蜘蛛。
艾莉亞雖然衝動調皮,但並不愚蠢,見此情景,哪裡還敢繼續追擊,連忙低聲在巨人耳邊急促道:
“快跑!大塊頭!跑啊!”
巨人也意識到不妙,轉身就跑。
可他們還是驚動了異鬼大軍,一隻隻幽藍色的眼睛望了過來。
巨人跑出好遠之後,艾莉亞才敢回頭望了望,見只有一群屍鬼追了上來,而沒有異鬼,頓時大大松了口氣。
但還沒等她慶幸多久,就突然感到身下的巨人一個不穩,快速往前撲倒。
嘭!
巨人雖然失去平衡,但還是沒忘記將艾莉亞和冰原狼護在懷裡,帶著她們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艾莉亞被摔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穩住視線,才發現竟有三隻冰蜘蛛帶著一群屍鬼圍了上來。
它們同時發出尖銳的嘶鳴,口器中噴射出半透明的絲線。
這次巨人可就不好應付了,雙手和一隻腳同時被蛛絲纏住,想要扭動,卻被三頭冰蜘蛛同時發力,拉成了一個“大”字。
艾莉亞心道不好,連忙抽出腰間佩劍,就像去幫巨人斬斷蛛絲。
可當她的劍砍在蛛絲上時,才發現這東西看著纖細,卻極為堅韌。
她這一劍不僅沒能斬斷蛛絲,反倒是被反震之力給掀翻,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巨人發出聲聲怒吼,掙扎著想要重新站起來。
但冰蜘蛛們快速在雪地上交錯爬動,不斷噴吐著蛛絲,將巨人越纏越緊。
艾莉亞徒勞地揮砍著細劍,卻根本奈何不了這種蛛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巨人被裹成了一個大粽子。
“不!”她看著動彈不得的巨人,心中悲傷至極,但卻沒有多少恐懼,反倒是舉劍向著圍攏上來的異鬼,吼道,
“來啊!我不怕你們!”
一道蛛絲激射而出,將艾莉亞纏繞。
細劍墜落在地,艾莉亞也仰面倒下,像條出水的魚一樣在雪地上蹦躂。
一個異鬼從冰蜘蛛上跳下來,姿態優雅地慢慢靠近。
“我父親會為我報仇的!凱撒陛下會為我報仇的!我的同伴會殺光你們!”艾莉亞大喊大叫著,發泄著心中的怒火和恐懼。
她本以準備好了迎接死亡,但沒想到異鬼卻沒有殺她,而是將艾莉亞拎起來,又重新回到了冰蜘蛛背上,往西而去。
艾莉亞在冰蜘蛛背上感到如坐針氈,卻也無計可施。
她被堅韌的蛛絲纏住,動彈不得,武器丟了,同伴巨人和冰原狼也生死不知……
艾莉亞氣得想哭,心中湧現出一股懊悔。
自己不該這樣魯莽,應該聽母親的囑咐……
就在她心思百轉期間,異鬼已經帶著她回到了先民荒塚。
艾莉亞再次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屍鬼大軍,還有一個個特立獨行的異鬼。
他們同時也轉過頭來,向她投來幽藍的目光。
艾莉亞總覺得異鬼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奇怪。
他們要殺了我,還是吃了我?
又或是將我變成沒腦子的屍鬼?
艾莉亞絕望地想著。
如果真要變成那種可怕肮髒的屍鬼,她寧願死得徹底一點。
可惜,這似乎已經由不得她自己來選了。
冰蜘蛛穿過屍鬼大軍,繼續往西。
風雪越來越大,氣溫越來越低。
低到連向來不怕冷的艾莉亞也感到難以忍受,直打哆嗦。
終於,冰蜘蛛停了下來。
艾莉亞也被異鬼拎著跳下。
她扭動著身體,抬起頭,就看見十多隻可怕的冰蜘蛛正圍攏在一個高台周圍。
高台上什麽也沒有,只有純粹的黑。
一個圓柱形的黑,從高台直通夜空。
仿佛光已經從那片空間中徹底消息,只剩下徹徹底底的黑暗。
這是什麽怪東西?
艾莉亞正疑惑著,就見高台前最顯耀的位置上,站著一個高大的異鬼。
他全身籠罩在冰晶鎧甲中,只露出一雙幽藍的眼睛,頭上戴著一頂玄冰王冠,看起來高貴而神秘。
這就是異鬼的王嗎?
艾莉亞暗自揣測。
不知道為什麽,這位異鬼王總給她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喂!”她大大咧咧地問道,“伱要把我怎麽樣?”
還沒等異鬼問答,艾莉亞突然聽到天空中傳來一陣激昂的嘶鳴。
她精神一振,連忙回頭。
果然就見一條白色巨龍出現在夜空中。
在它身後,隱約還能見到另外兩道一黑一綠的龍影。
“哈哈!”艾莉亞興奮地嚷道,“你們完了!凱撒陛下和他的巨龍找到你們了!快點投降吧!不然巨龍的火焰會將你們這些怪物全部燒成灰燼!”
頭戴玄冰王冠的異鬼沒理會小女孩的囂張宣言,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夜空中的白龍。
隨著俯衝而下的白龍在視野中越來越大,一個嘹亮的聲音也從龍背上傳來:
“夜王!我終於找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