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月有一点犹豫,想到其他待宫远不及谢无恙的修为,她有点兴趣缺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此事再说吧,”糜月想到什么,随口问了句,“沈灵淇还没有醒?”
“还未,他经脉受伤,恐怕要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了。”
糜月想到同样是被她打,沈灵淇重伤昏迷了几日都没醒,谢无恙除了肩膀上留了个巴掌印,其他倒是一点事没有,境界高的另一优点是能抗揍。
这点对于做她的侍宫来说,也挺重要。
“宫主,沈侍宫受伤,你身边不能无人,我先挑两个好的给宫主送来,这究竟同谁双修之事,再由宫主自己定夺。”廖红叶有些坚定地说。
以往可以不管她宫中之事,但眼下情况特殊,她不能放任糜月由着性子来。
糜月拗不过廖红叶,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于是点头:“……..……行吧,按你说的办。”
全然不知在一帘之后的殿外,谢无恙眸色微暗,抿唇无声地将隔帘放了下来。
糜月一上午都在书房里,填补娘亲留下的烬虚诀第八重手稿,直到午膳时分才见到了谢无恙。
在烬花宫,侍宫给宫主布菜,是每日的职责和日常。
在隐剑宗时,谢无恙怕小姑娘挑食贪玩不肯好好吃饭,每次都陪着她用膳,给她夹菜盛汤剥虾,已经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并不知道在烬花宫,这叫做侍奉。
今日的午膳刚好有一道清炒河虾,河虾和她在隐剑宗吃的大海虾不同,每只都仅有指甲盖那么大,这河虾在清炒之前,还下油炸过,虾壳已经酥脆到能直接吃了。
但谢无恙仍将虾仁一颗颗剥了出来,将晶莹剔透的虾肉单独放在小碗中。
糜月还因为昨晚的事,有些生他的气,不肯和他讲话,只管闷头吃饭,直到一粉一蓝两道身影走进大殿,伴着好听清朗的少年音:“参见宫主。’
“我们是奉廖副宫主之命,前来侍奉宫主的侍宫。”
糜月抬眸一看,两个新来的侍宫都是少年模样,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一个瞧着二十出头,唇红齿白,长相清秀,都是和沈灵淇一样看着很乖巧温顺的类型。
廖红叶的办事效率就是快,这就把人给送来了。
“嗯,知道了......”
糜月朝他们点点头,心道正好让某人学一学,怎么做个合格的侍宫。
“我们来服侍主用膳。”
新来的传言很有眼力见,立刻上前站在糜月的两侧,拿过干净的筷子,给她碗中夹菜。
谢无恙见状拿起锦帕把手指擦了擦,也不剥虾了,一双清冷结霜的眉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对糜月献殷勤。
反倒引得糜月多看了他好几眼,那人只端坐在那里,不争不抢,和另外两位侍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着素白色长袍,发带也是同款的素色,几缕乌发垂至颈后,愈发透着不染凡尘的清冷疏离,莫名有几分正宫的气质。
昨晚害得她都流血了,今日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也不见他关心问候一句。
糜月心里更来气了,故意问他:“为什么不剥了,我要吃虾。”
谢无恙还未回答,一个待宫便抢着说:“我替宫主剥。”
他拿过那盘河虾,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剥了起来。
糜月没再说什么,继续用饭。
一个侍宫负责剥虾,一个待宫在旁殷勤夹菜,她面前的盘子很快堆成了一小摞。
谢无恙忽然才冷不丁地开口道:“你们宫主不爱吃香菇。”
两个小侍宫同时一愣。
那个年纪稍小些的侍宫已经往糜月盘中央过两块香菇,而另一个侍宫此时手中的筷子里偏巧夹着一块香菇,正要往糜月面前的盘子里送。
糜月的确不爱吃香菇,她不喜欢香菇里那股特殊的味道,谢无恙以前就发现了,小姑娘只吃青菜炒香菇里的青菜,从来不吃香菇。
烬花宫的膳堂也知晓糜月的口味,这道菜里的香菇仅仅是用来提鲜的辅料。
糜月那句“没事”还没说出口,那两个侍宫已经花容失色地齐齐朝她跪了下来。
“宫主,我们不是有心的,求宫主开恩,绕过我们这一回………………”
两个侍宫跪在地上,身子吓到瑟瑟发抖。
听说上一个服侍宫主的沈侍宫,如今还在榻上昏迷不醒,他们在来之前就有些忐忑,既有些能侍奉宫主的荣幸,但又担心惹了宫主不快,像沈灵淇一样连命都保不住。
糜月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少年,皱了皱眉头,不就是块香菇么,她不爱吃,夹出去不就好了,何至于下跪,何至于惩罚?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个蛮不讲理,只知道罚人的罗刹?
沈灵淇服侍她这么久,上回那也是她第一次对他动手,而且还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糜月也懒得解释,头疼地挥挥手:“算了,不需要你们侍候了,都下去吧......”
两个侍宫喏了一声,当即退下。
糜月继而看向谢无恙,想到他方才的称呼,心里有点不痛快,成心要挑他的刺:“什么叫你们宫主......我没名字的吗?”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糜月么,谢无恙语气平静,薄唇吐出两个字,“宫主。”
糜月微眯了眯眼,在他神色寡淡的脸上难以看出什么外露的情绪,但她总是隐隐觉得,他好似也有几分微妙的生气。
她想不通原因,先前灌醉绑他来烬花宫,算是她不对,可眼下那道石门还关系着他师父秦不眠,她如果一直突破不了第九重,谢无恙他难道就不着急。
再者,他连双修之事都做不好,她还要他这个闲人在烬花宫做什么?
糜月装作不在意地说:“行,随你怎么叫,那以后传膳布菜盛汤剥虾这些事都由你一个人做。”
累不死你!
“把碗筷收拾了,我还有事要做。糜月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回到了书房。
糜月白天一直在书房默写心法、处理宫中事务,到了入夜时分才回到寝殿,泡了一会儿舒筋祛乏的花瓣澡,她穿着贴身雪白里衣,擦拭着头发,步入寝殿。
看到两个新来的侍宫,已经帮她铺好了床,点好了熏香。
谢无恙所住的宫侧殿为方便传唤,和她的寝殿只隔着一层珠帘。
糜月瞥了一眼珠帘后,烛光映出来的那道身影似乎在执卷看书,心道他倒是适应得快。这俩宫都把他的活干了,也不知道是给她准备的侍宫,还是给他准备的下人。
糜月走到床榻边坐下,一个待言接过她手里的绢帕,帮她擦拭鬓边的青丝,有些脸红地问:“宫主可想好了,今晚要同谁双修?”
另一个侍宫羞涩地攥着手帕,低声附道:“或者我们一起......”
..咳咳。”
糜月险些被呛到,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两个少年,莫名有种帝王要翻牌子的既视感。
殿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低低嗡鸣,两个少年迷惑地互看了一眼,不知是哪里发出来的响动。
糜月也听见了那声响,蹙了蹙眉,怎么听着那么像无为剑的剑鸣声?
她实在做不到连记不住名字的陌生男修亲近,又怕在廖红叶那交代不过去,于是指了指珠帘后的那道身影。
“我今晚同他双修,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两个侍宫眼里闪过失落,依言退了下去,走之前还贴心地给他们把殿门关好。
那道低沉的嗡鸣声渐止,她转眸看向珠帘后的那道身影,他似是看书看得专注,半晌连书页都未翻过。
糜月眨了眨眼,是她的错觉吧?
她方才纯是拿谢无恙来当挡箭牌,昨晚的失败经验已经让她对双修两个字,有了些许退怯之心。但见他如此淡定地看书,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她忙活了一天,这人怎么过得感觉比她这个宫主还舒服,糜月成心不想让他闲着,于是吩咐道:“谢无恙,过来给我倒茶喝。”
话音落,珠帘后的身影便将书放了下来,撩起帘子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到桌案前,拿起茶盏,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糜月握着他递来的茶盏,抿唇喝了一口热茶,旋即把长腿往旁边的矮凳一搭,慵懒娇矜道:“再给我捏捏腿。”
之前在隐剑宗,她为了找功法忍气吞声,处处受他限制,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
她挑眉看着默不作声的谢无恙:“你不会连捏腿都不会吧?”
谢无恙的确不会,也从未给人捏过腿,但身为修士,熟知人身处的穴窍和筋脉,知道捏哪处会让人放松。
他在她身侧坐下,糜月穿得长裤稍短,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脚踝。她刚沐浴完,身上都是热乎乎的,谢无恙本身的体温就比常人更凉,他的手指一触碰到她的脚踝,凉得她把腿缩了回来。
“手这么凉,怕不是要冻死我,“糜月蹙起眉头,挥手道,“算了不要你捏了,该干嘛干嘛去。”
谢无恙并没有动,抬眸看她道:“我听到你方才说,今晚要同我双修。”
这人耳朵真好使啊。
糜月面不改色地否认:“你听错了,我没说过。”
她拉起薄被想盖住自己的腿,而被子的一端却不知何时落在身前人的手中,摇曳的烛火中,男人眸光闪烁地坚定,嗓音低沉又清晰。
“我已经学会了双修之法,不会再弄疼你......今晚我们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