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破巫師不當也罷 三十一 黑貓畫像

對於林安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他不能在軟件園花園角落等到深夜才搭乘地鐵回家了。

站在地鐵站，他有些沉默地看著地鐵軌道深處奔跑出的巨大蜥蜴，抿著嘴緩緩地調節著呼吸。

利用小鹿畫像進入鹿戲呼吸法當然是快捷簡便，但這種呼吸法並沒有辦法維持過長。

林安可不想要在踏入地鐵車廂的瞬間，地鐵再度變成一頭巨大的蜥蜴。

他不知道怎麽才算自己與地鐵產生交互，也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面前關下的車門會變成蜥蜴嘴腔裡的獠牙。

有時候知道越多，反而會對這些幻覺越恐懼，但林安不允許自己面對這個恐懼退縮。

他只會盡力去想辦法面對。

貓尾巴的畫像並不能很好的幫他進入呼吸法的狀態，除非他輔助‘靈貓弓軀拉伸法’，但他不可能在公眾場合擺出如此羞恥的姿勢來。

幸運的是，他成功了。

維持著呼吸法的狀態，跟著人群擠入車廂裡，搖搖晃晃地朝著城市的邊緣開去。

但這個辦法依然沒有辦法持久，林安一個疏忽就從呼吸法的狀態脫離。

有人說，都市壓力大，很多人心理都是亞健康。

這個結論林安是認同的。

至少他見過的最可怕的幻覺，幾乎都來自於軟件園電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鐵等等這些地方。

一頭看起來像是巨大壁虎，又像是大鯢的玩意正貼在車廂天花板上，將上半身貼在車窗上，對著林安張開了滿是白色褶皺孔洞的嘴巴。

它的叫聲有點像是嬰兒的啼哭聲。

叫得人心煩。

林安歎了口氣，仰起頭，愕然又看到一朵巨大的鮮花粘在車廂正頂上，它垂落了無數的根系，像是蛆蟲一般在半空中晃蕩吐絲。

這些怪物幻覺有時候也會突然消散，代表著別人的視線的離開。

但有時候又會有新的怪物出現，有時候它們又會同時出現。

所以林安必須小心地面和扶手，因為不小心觸碰或者踩到，都會跟這些靈性產生互動，它們不僅會說話，還會趁機貼上來。

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維持原來的站姿，並不想花費精力時時分辨哪個東西是真實的，哪個東西是幻覺。

以前他就有過手酸的時候換個姿勢，再度抓住吊環的時候，一手捏住了一隻怪物的舌頭。

“……”

林安乾脆閉上眼，將注意力放到了那隻黑貓上面。

他不知道，自己回去是否能完整地將那隻黑貓繪製出來。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的糟糕。

黑貓消失不見了，代表著他沒有補足的機會。

暗金色血液已經消耗剩下一小團，自己的靈性又提醒著自己要留一點，相當於是也沒有了暗金色血液的輔助。

最關鍵的是，隨著小老板察覺到有巫師給他的辦公室安裝監控器打算找獵巫騎士團過來公司檢查，而他好死不死地又因為那場雲麓山之行覺醒成了巫師……

壓力層層疊疊而來。

最終化為一抹手機短信的提示音。

林安睜開眼，掏出手機看了眼。

噢~

他再度絕望地閉上了眼。

是每月房貸還款的時間，明明還有那麽久，三不五時就發來一個通知，是要提醒他在公司好好表現，別搞丟了工作對嗎?

誒嘿嘿嘿，

丟了工作，你就丟了房子喲~ 麻蛋！

林安覺得這個世界操蛋極了，越努力越操蛋，越掙扎越操蛋。

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吐出，林安發現，相比複雜的呼吸法或者巫師冥想的辦法，還得是瑜伽博主那篇帖子裡講述的調節心態的辦法對他來說更好用。

讓自己放空思緒，閉上眼，讓自己處於空冥的狀態，不為世事繁雜所擾。

終於，他拖著疲倦的腳步的腳步回到了家。

洗了個澡，換了身寬松的居家衣物，一把將吵鬧的醜陋腦袋扒拉到一旁，林安坐在長桌前，給一個小碟子倒了些墨水。

拿起毛筆沾了沾，認真地一筆一筆地勾勒著。

如今，他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轟隆隆~~

窗外積蓄的雷霆終於是炸開了，在瓢潑的大雨中刺啦的穿行著，照亮了整個房間。

風聲，雨聲，雷聲相伴。

醜陋的腦袋嘰嘰喳喳地念叨的聲音，一同化為極為遙遠的背景。

林安很快沉浸到之前繪畫的那種感覺之中，隨著墨水的塗抹，仿佛整個天地都只剩下他、腦海深處記憶的黑貓、以及手中的畫筆。

暗金色的光芒在窗外湧動，他卻一無所覺，雙眼仿佛陷入呆滯一般，看起來空洞而沒有焦距。

漸漸地，他的狀態越來越好，一雙眼也開始變成了暗金色。

轟~

雷霆再度炸響，這次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巨大的響動順讓手中的筆一抖，一道難看的線條出現在長桌上。

“！！！”

林安眨了眨眼，愕然發現自己畫的黑貓竟然已經超出了畫紙那麽多。

這還僅僅是畫個貓頭，A4紙上卻隻塗抹了三分之二，另外的三分之一被他畫在紙張旁的桌子上。

他連忙將紙張放到一旁，找來抹布趁著墨跡未乾快速擦拭乾淨。

“我好像需要更大的紙……”

他記得買筆墨的那個學校門口小賣部有賣大張的宣紙或者牛皮紙之類的，只是看著窗外大雨瓢潑的樣子，又有些遲疑。

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

他必須盡快將這幅畫畫出來，哪怕畫得不那麽好，最少也要讓自己能輕松進入靈貓弓軀拉伸法和鹿戲呼吸法的狀態中。

這……

可能是唯一生機了。

想辦法避免被認為是巫師，而不是連夜坐車逃離這座城市，然後余生都面臨無休止的追殺。

而且不只是獵巫騎士的追殺，還有背上黑鍋後被有錢人兼大型互聯網公司老板的追殺。

那才是最蠢的做法！

林安想了想，乾脆走到廚房旁的那個牆壁櫃上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個拆開過的快遞袋。

這裡面是一份白色的緞面窗簾。

窗簾質感很好，在生活信息分享軟件裡也得到很多人的讚譽，林安靠著高超的手速這才搶到這份最後清倉的打折貨。

但掛上去嘛……

唔，這塊白色的窗簾有點讓人瘮得慌，不是很符合他的審美。

退又沒有辦法退，就這樣留了下來。

林安快速地將它鋪開在地上，踢掉拖鞋，一手端著墨水瓶，一手拿著毛筆，蹲下來準備在上面作畫。

就很神奇，他很快再度回到了那種繪製靈性的狀態裡，似乎他特別合適做這種事。

只是當他陷入這個狀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大樓窗外那巨大的暗金色世界。

否則他肯定嚇得不敢動用這個辦法。

這不就是施展巫術嘛，而且還是在自己家施展，幾乎是明擺著告訴那些獵巫騎士要怎麽找到自己。

林安感覺好極了。

他甚至不需要暗金色血液的幫助，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腦袋以遠超過往任何時候的狀態運轉著，從來沒有感覺自己的腦袋這麽好用過。

他甚至能從這塊窗簾吸收墨水的狀態，調整落筆的輕重。又觀察暈染的程度，來調節繪畫的步驟。

弓著馬步，大筆一揮，一條滿是調皮又充盈著勁道的貓貓背部曲線已然躍入眼簾，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在等待著它暈染開的時候，林安又回到最開頭的地方，繪製著貓頭。

落了幾筆，又來到窗簾末尾的地方繪製貓尾巴。

而後再去補充貓貓背部的毛發，填充著那種毛絨絨的質感。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在創作，甚至腦海中想的不是貓咪的神態，而是那種獨特的躁動的感覺，又會仔細品味著暗金色血液那種清冷中帶著躁動的感覺，一點點的落筆。

墨水暈染，滿載著他的靈性，窗外大雨連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