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塔塔靈目瞪口呆。
看著梧桐院裡那身著宮裙,一臉聰慧的鎮南王妃,鎏金般的瞳孔裡盡是敬佩之色。
要知道,幻月塔直指本心。
所謂的幻境也都是根據自己的內心生成的。
而赤子之心,內心唯有一個念頭,再無其他,自然也就只有這一個幻境了。
當然,正如她剛才所說,十足的蠢貨,自然也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
蠢貨內心往往也比較堅定,而且必須對自己自信非常,甚至達到自負的程度,唯有如此,才能夠在幻境中保持清醒,不會迷失自己。
但這是何等的艱難,何等的稀有?
普天之下,如此堅定的蠢貨都少之又少,這位一看就精明無比的王妃,真是如此嗎?
小女孩兒目瞪口呆。
方陽則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日子,他對王妃也有著十足的了解,自然很清楚,王妃和天才根本就搭不上任何的邊兒,和蠢倒是有很深的聯絡。
“她大概什麽時候能出來?”
方陽耐心詢問,塔靈似乎還在消化剛才的震驚,開口道。
“問心這一關,本來就是直指內心,隨後,誘惑對方,迷失本性,既然她能夠在幻境裡保持清醒,自然也能夠很輕易地脫離出來。我這位娘親,果真是聰明至極。”
小女孩感慨萬千,方陽點了點頭,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只能夠保持沉默。
他寧可相信此方世界有秦始皇,而且始皇已經複蘇,也不願意相信王妃聰慧。
……
隨後,小女孩收斂起心神,最後敬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親。
手掌一揮。
面前便又多出了一面鏡子。
這一次,鏡子氤氳,裡面多出了個小丫鬟。
青蔥活潑,曼妙自然。
一雙杏眼,始終是那麽的靈動。
她跟了一對年輕的書生夫婦。
書生喜歡穿黑袍,眼神深邃,而妻子則一雙丹鳳眼,沉魚落雁。
兩個人的生活很清苦,但卻格外幸福。
書生喜歡讀書,練劍,聽評書,勾欄聽曲,而夫人則喜歡捉迷藏,跳繩,跳格子,水裡吐泡泡。
而且最喜歡說的就是自己智慧無雙。
小丫鬟始終跟隨著書生夫婦,上山砍柴,洗衣做飯,時不時還去富貴人家打個零工,默默的陪伴著自家小姐和姑爺。
無論再怎麽苦,再怎麽累,都沒有半句怨言……
當然,她也有自己的苦惱。
那便是……
家裡的房子實在是太小了,根本就無法隔絕音量。
因此,每天夜裡,她都能夠聽到姑爺欺負小姐的聲音。
讓她臉頰通紅,滿目羞澀。
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給緊緊地裹住。
羞人!
太羞人了!
她這個小丫鬟怎麽能夠承受這些?
只能每天夜裡都趁著月光,偷偷溜到院裡洗衣服,隨後,那聲音如魔音貫耳,順著窗戶的窗縫滲透而出。
再度溜到了她的耳朵裡。
鈴兒只能夠脫去裙子,鑽進水裡,在朦朧的月中,唯美的夜色下,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逐漸通紅一片。
想起了附近街坊,跟她同年齡的小丫鬟們說的話……
像她這樣的丫鬟,又被稱作通房丫頭,再過些時日,是要在夜裡推屁……
鈴兒那青澀的臉頰越來越紅,仿佛染了一層層的雲霞,清澈明亮的杏眼,更是激起無數漣漪。
聽了一個又一個夜晚。
終於,自家小姐,把她給拉入了屋內。
……
幻月塔二層,方陽滿頭黑線,看著鏡子中的畫面。
按照塔靈剛才所說,幻境內作出的所有決策,都和本心有關。
所以……
這可憐兮兮,又如此認真的黃毛丫頭,天天就想這個?
天天盤算著什麽時候當通房丫頭?
墮落了,太墮落了。
她又向鏡子中望去,發現幻境裡,小丫鬟已經滿臉羞澀地躺在了他的懷中。
轉眼間,一夜過去,小丫鬟強撐著疼痛,起來洗衣做飯。
無論自家小姐怎麽勸說,都只是彎起那雙杏眼,傻呵呵地笑著。
目光是如此的堅定執著,沒有半分的動搖,仿佛對她來說,昨晚發生的一切本來就沒有任何變化。
她還是那個小丫鬟,一心隻想著伺候自家小姐與姑爺的丫鬟。
春去秋來,時間緩緩流逝著。
小丫鬟和姑爺的關系越來越好,她也對自家姑爺越發歡喜,越發心疼了。
而此時,小姐卻突然得了惡疾,奄奄一息,性命垂危,家裡根本沒有看病的錢。
小丫鬟夜以繼日地上山摘草藥,而且,每一晚都會祈禱後土娘娘保護自家小姐。
但這些不但沒有任何的用處,小姐的病卻是變得越來越重了,而她那瘦弱的肩膀,也承擔不住這巨大的壓力,終究倒下。
往日的那些夥伴,開始勸說她放棄自家小姐,這些年,她已經為家裡付出太多太多了,而且,她只不過是自家小姐買來的罷了,本來就不虧欠。
一旦小姐死去,她還可以嫁給姑爺,成為夫人,小丫鬟瞬間沉默。
……
幻境二層,方陽皺眉望著這一切,神色逐漸有些凝重,旁邊的小女孩也開口道。
“呀,鈴兒娘親有危險了,很有可能會迷失本心的,畢竟她的本心就是自家小姐和魔尊,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她因為貪欲做出了其他選擇,便將一輩子迷失在幻境裡……”
“但,爹爹實在是太有魅力了,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很少有人能夠承受得住。”
塔靈唉聲歎氣,而方陽則始終是面無表情,就這麽冷眼望著這一切。
看著幻境裡那已經勞累過度,奄奄一息的小丫鬟,目光似乎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若說赤子之心,小丫鬟才是赤子之心,我相信她,肯定能夠從幻境裡走出來的。”
……
此話一出,幻境世界裡。
小丫鬟也抬起了頭,小臉蒼白,那雙杏眼看起來都暗淡了許多,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彩,但哪怕如此,她依舊笑著,笑容燦爛,有淚水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我不會接替小姐的位置的,小姐始終是小姐,而我始終是丫鬟。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麽做,但我總覺得我欠小姐的很多很多,好像從前世就已經在虧欠了。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讓小姐離去的……”
說著,她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上山采藥,而幻境中的姑爺,也拚命給人寫字掙錢。
無數個日夜,她跪在後土娘娘的神像前,小臉煞白,小心翼翼地祈禱著。
“後土娘娘,請您一定要庇佑我家小姐和姑爺,他們最善良,最體貼了,鈴兒願意一命換一命。”
或許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小姐吃了藥後,竟然奇跡地康復了,沒過多長時間就恢復了健康,而她則落下了病根,在幻境裡奄奄一息。
但,她始終是無怨無悔。
因為在她的眼裡,她已經很幸福很幸福了,像她這樣的小丫鬟,應該知足常樂,不應該去奢求其他的事情了。
……
隨著時間流逝,一面面鏡子破碎,很多陷入幻月陣的人,終究是逐漸清醒。
從幻月塔的一層向二層走來。
其中就包括三大宗的宗主,以及諸多嘍囉,甚至還有王妃,小丫鬟,以及關清寒三人。
三大宗主各個神色冷漠,瞳孔中沒有任何的波瀾。
像他們這般野心勃勃者,內心往往無比堅定,不會輕易的動搖,因此,幻月大陣對他們來說倒沒有多大的影響。
唯有合歡宗宗主,自從踏入幻月塔後,臉色就格外難看,此刻更是幾乎能夠滴下水來。
恥辱,奇恥大辱……
他和自家夫人修行的陰陽大樂賦,能夠在危險時,互相感受到對方的心意。
而剛才,在他進入問心關時,感應到自己夫人也進入了。
而她的執念,便是成為魔尊的奴隸。
於是……
在幻境裡,這份執念甚至直接化成了心魔,肆意增長。
幻境中,夫人和他成了婚,但那只是出於主人的任務罷了。
兩人經常背著他苟且,甚至他夫人還要在他們的床上,穿上鳳冠霞皮,最後,在他發現之時,給他喂了藥,靈堂雙修。
當這些畫面全部湧入他內心深處的時候,合歡宗宗主差點當場炸了,憤怒的無以複加。
最終,他沒有任何的猶豫,利用秘法中的聯系,將他夫人的神識掐滅,讓她永恆地沉淪在了幻境裡。
而他則掙脫幻境之後,背著夫人的皮囊上了二層。
正如他之前所說,只要不耽誤他使用秘法,搶奪神宗領袖之位,他的夫人是生是死,是神識清影,是渾渾噩噩,都不重要。
現在的他,隻想和這魔頭廝殺,讓這魔頭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在他們剛剛進入幻月塔二層時,剛開始還被這亭台樓閣,雕欄畫棟的人間仙境所吸引。
臉上不知不覺便帶了淡淡的笑意。
之前在幻境中那警惕的心,似乎都松懈了下來。
“看來,這幻月塔不過爾爾,所有的殺機都在一層。”
“沒錯,不得不說,問心關還是相當凶險的,也就我們這些心智堅定的人,能夠從關卡裡掙脫出來。”
“誰說不是呢?那魔頭殘忍弑殺,又最愛美色,定然會在問心關迷失自己。”
“我等在這人間仙境遊歷,看那魔頭在紅塵中滾滾掙扎,何嘗不是一件趣事?”
“快看,這仙境之中竟然還有仙子,這說不定便是對我們的一種補償,讓我們能夠盡情享用。”
“……”
一群魔道魔頭談笑風生,語氣中盡是輕松寫意,抬頭一看,正好看到那些傾城傾國的仙子向他們飛掠而來。
衣袂飄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讓他們也不由沉醉其中,逐漸閉上了眼睛,任由這些仙子飛掠到了自己身旁,準備享受仙子的侍奉。
結果下一刻。
刺啦!刺啦!
一陣陣刺耳的聲音響起,鮮血飆射,濃鬱的血腥氣息充斥在眾人四周。
這群魔道弟子茫然睜眼,卻發現已經有十來個人倒下,被撕掉了四肢頭顱。
原本那些傾城傾國的仙子,不知何時退下了偽裝,神色變的冰冷無比,身上更是浮現出了一層層的樹木花紋,無數的藤蔓,向他們絞殺而來。
不斷地將同伴給廝殺。
天空,烏雲滾滾,亭台樓閣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暴雨。
暴雨中,殺機驟現。
血液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這裡哪是什麽人間仙境,分明就是惡魔廝殺場。
而此時眾人才明白,原來試煉還未結束,甚至連他們剛才莫名其妙掉以輕心,估計就是這些妖物動的手腳。
“殺!衝出去!殺了這些妖物,我們便能夠渡過關卡了。”
“沒錯,成王敗寇,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那魔頭哪怕度過問心關,此刻恐怕也早就被這些妖物給絞殺了,只要我們活下來,就能成為神道領袖。”
“……”
無數的咆哮聲在這雨幕中響起。
魔道眾人慷慨激昂,激情澎湃。
似乎已看到魔頭慘死的那一幕。
……
而在他們相隔數十丈的地方,亭台樓閣依舊。
有仙子撫琴吹簫,有仙子捧上了仙境佳釀。
她們都跪在了地上,如同最恭敬的奴隸,伺候著方陽,而方陽則微笑看著那些在暴雨中廝殺的魔道眾人,心情大好。
現在的他,幾乎已經成了這些樹妖的主人,能夠隨意操控他們。
因此,這些樹妖自然也就沒有攻擊王妃,關清寒等人,而是化作仙子,引領著幾人向方陽走來。
一路上,王妃滿眼冷笑,自信非常,越看越覺得這傳說中危險重重的幻月塔,不過爾爾。
當然,這也是她太過聰明,狠辣,乃是天生的大反派。
所謂問心關,根本就難不倒她。
畢竟她聰明的跟猴兒一樣。
而在她的身側,小丫鬟則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剛才做了個夢。
夢裡,王妃似乎成了她家小姐,魔尊成了她的姑爺,然後……
她夜夜都要去侍奉魔尊。
直到生了重病。
想到睡夢中那些羞人的事情,小丫鬟臉頰通紅,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至於關清寒,則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仿佛失去了信仰,內心不斷呢喃著。
“我的道心,竟然是那魔頭和蠢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到三人向自己走來,方陽淡然而笑,但下一刻他便皺起了眉頭。
“葉青鴻,花憐月呢?”
“這兩人去哪兒了?為何沒有現身?”
母親摔倒了,匆匆趕回,一夜沒睡,這章可能有點兒水,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