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繚繞,蕩起一層層的漣漪,一切都是那麽的寧靜,而此時,甘露殿外的腳步聲,便顯得格外刺耳了。
殿內,女帝面若桃紅,緊咬嘴唇,還在承受著功法交融,身體愈合帶來的痛苦。
順便運轉功法,讓兩種龍氣互相融合,互相糾纏。
正痛苦之際,卻突然聽到了這陣腳步聲,一時間瞳孔收縮,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驚恐之色,甚至有些慌亂,害怕。
這種情緒對她來說是絕無僅有的,讓她羞憤萬分,但很快便強行壓製了下來。
深吸口氣,恢復了和之前一般冷漠的模樣,直接冷聲開口道。
“殿外是誰?”
“回稟女帝,宰相想要來覲見您,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討。”
護衛小心翼翼開口,聲音都略略有些顫抖,生怕女帝忿怒,畢竟,女帝的怒火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承受的。
“宰相?”
女帝眯起眼睛,丹鳳眼裡流露出幾分疑惑,倒真有些好奇起來。
唐國宰相是一個很有手段,很有手腕的人,有著從龍之功,當初她順利登基,宰相也功不可沒,因此,她給予了對方一塊令牌,讓對方能夠隨時過來覲見。
但宰相也很知禮儀,很少會在這個時間點過來,而且每次覲見都會在宮外候著。
像今夜這般突兀,急匆匆,還是絕無僅有之事。
難道說……
國內發生了什麽難得一見的動亂,極為嚴重,否則怎麽會有如此之事發生?
念及至此,女帝的鳳眼中流露出幾分鄭重,她可不是那種不理解民生之多艱的昏君。
事實上,她對百姓格外愛護,對官員反而很是殘酷。
相當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如今,唐國內憂外患,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動亂,容不得她不謹慎,不擔憂。
想到這裡,她不由收斂起心神,目光變得凝重無比。
方才,她本來已經作出的決定,無論是誰過來,都要讓對方先行離開。
畢竟她如今的局勢實在是太過恥辱,如果傳出去的話,恐怕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女帝的尊嚴也會毀於一旦。
但現在看來,不能夠如此了。
哪怕冒著再大的風險,她也必須要處理國事,否則,浩劫很有可能會提前到來,屆時,不是她一個女帝能夠掌控得住了。
“讓宰相站在殿外稟告,朕如今……不太方便。”
她緊咬著嘴唇,幾乎顫抖著聲音開口,而此時,她已經根據那修行畫冊,換了另外一個姿態。
面無表情,盤坐在方陽懷裡。
兩人肌膚相貼,幾乎能夠聽到對方粗重的呼吸。
一時間,目眩神迷。
不斷地和道心掙扎著。
畢竟,此等境地實在是太過凶險,隨時隨地都會道心隕落,徹底陷入迷亂之中,再也無法掙脫而出。
但哪怕如此,她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冷靜,盡量不讓自己的理智流失。
在功法急速流轉之際,她的額頭不由滲出了一層層的汗水,疲憊萬分,香汗淋漓,染濕了鬢角青絲。
也讓她的臉上染了一層層的雲霞,幾乎崩潰之際。
沙沙沙……
隨後,一陣腳步聲響起,似乎是從遠處向宮殿走來,緩緩走到了宮殿門口,頓住腳步,衣衫一抖,很明顯正是當場宰相的風格,
始終是那麽一板一眼。
永遠遵循著唐國律令,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兒子太過無能,在京都一直花天酒地,否則,這位宰相的風評會更好。
“臣,張據山,拜見女帝!”
沉穩的聲音從宮殿外響起,很快傳入了殿內,正是宰相的聲音,女帝咬了咬嘴唇,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隨後,徐徐開口道。
“宰相一直是一個沉穩之人,如今深夜前來,是有什麽大事發……嗯……”
她話語尚未說完,便感覺身體內的火焰,似乎已經燃燒至巔峰,猶如火山噴發,滾滾而來。
在這功法帶來的烈火之下,她神色痛苦,目色複雜,竟然忍不住悶哼一聲。
夜色是如此的寧靜,在這肅然的氛圍下,女帝的這道聲音,顯得是如此刺耳。
這讓她不由一愣,甚至有些恍惚,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猛地攥緊拳頭
恨不得直接化為鴕鳥,再也不要露頭了。她可是唐國女帝,威震四方。
哪怕在宰相面前,依舊頗為冷漠。
如今,竟然發生了如此荒謬之事。
要知道,宰相可是是相當聰明之人,見微知著,一葉知秋,往往能夠在繁雜的線索之中追尋到真相。
而自己剛才的那聲悶哼,又是如此的明顯,宰相怎麽可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不會胡思亂想?
“……”
安靜,死寂,甘露殿外一片寧靜,鴉雀無聲。
張居山身著紫袍,鬢角霜白,臉色始終素然無比,猶如一塊兒寒鐵。
因此,天下人常把他稱之為鐵宰相,
行事風格相當的酷烈。
甚至接近於孤臣,但哪怕如此,他也沒有任何的動搖,片刻不停地治理著國家。
在此之前,他始終低著頭,而當他聽到女帝嚶嚀聲的刹那,驟然抬頭,那堅毅的眸子中掠過了一道寒芒。
紫袍滾滾,一股威壓似乎已經開始形成了。
“女帝是不舒服嗎?”
他眯著眼詢問,面無表情,女帝緊咬著嘴唇,肌膚都在微微顫抖。
和方陽相對而坐,正好看到了方陽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冷冽幽深的眸子。
滿眼戲謔,近乎玩味的望著她。
仿佛在看好戲一般。
一時間,她羞怒交加,恨不得和這魔頭拚命,但到最後還是強行忍了下來,徐徐開口道。
“宰相不必擔憂,朕只不過是身患舊疾,尚未痊愈罷了,不耽誤辦理國事,宰相先告訴朕究竟發生了何事。”
“臣明白了。”
張居山點了點頭,並不高大的身軀在夜色中卻顯的是如此的冰冷。
那些負責守護的侍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甚至都不敢看向這位略微腿殘的宰相一眼。
畢竟,放眼唐國,誰不知道宰相是何等狠辣的角色,而且,說殺人就殺人,從不留情那些二品大臣都已經被宰相給殺怕了,更別提他們這些所謂的護衛了。
“陛下,臣這些天收了各地送來的折子。禁地,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百姓們死傷慘重,甚至很多修行者都已經死去,臣略懂星象,夜觀天文發現,唐國局勢已經變得岌岌可危了,一場大劫馬上就要降臨,而且,似乎連京都都有禁地出現的征兆。”
“什麽?!”
聽到這句話的刹那,女帝猛地便要起身,卻不小心折到了方陽。
讓方陽瞳孔收縮,臉上明顯流露出幾分痛意,但到最後,方陽還是強行忍了下來,面無表情,始終是那冷漠的樣子。
而女帝則瞬間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羞怒的瞪了方陽一眼,恨不得將這魔頭給剝皮抽筋,狠狠的蹂躪這魔頭一頓。
但,國事為重。
而且剛才宰相那句話如果是真的,實在是太過嚴重了。
讓她顧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徑直開口的。
“宰相剛才說的可是真的?京都真的出現征兆了?”
“當然是真臣,絕對不會在此等事情上隱瞞陛下,更不會危言聳聽。”
張居山板著臉,夜色凝重,如同霧氣一般籠罩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色變得是如此堅毅,如此冷漠,袖子一抖,便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奏折,仔細開口道。
“陛下,您可能不太清楚,臣已經研究了禁地出現時的各種異樣。”
“禁地是由無數的陰魂,厲詭組成的,陰魂怨氣不重,禁地絕對不會形成。因此,往往禁地出現的時候,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詭異之事,很多人離奇死去。”
“死去的人越多,死的越慘越詭異,禁地就越恐怖,等級就越高。”
“等到無數厲詭疊合在一起時,甚至有可能會有冥河出現,到那時便是上古禁地了。”
“原來如此,宰相分析的有道理。”
女帝點了點頭,對張居山的話頗為讚同,她又不是個蠢貨,這近一年來,一直在研究境地,一直在思索著對抗浩劫的辦法。
當然很清楚,張居山所說的征兆都是存在的,只不過自己沒有向對方那般總結在一起罷了。
“既然宰相都已經這麽說了,那麽宰相的意思,是京都最近發生了諸多詭異之事,死了很多離奇之人?”
女帝聲音沉重的詢問,顯然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張居山深吸口氣,目光中仿佛有波濤蕩漾,變得掙扎無比,但到最後,他還是就這麽冷靜了下來,又變成了那個鐵血宰相。
“回稟陛下,京都最近確實有很多人離奇死去,雖然剛開始只不過是三三兩兩,但臣早就讓大理寺注意這些相應案件了”
“因此,搜集到了諸多信息。”
“三月二日,有一家五口在自家庭院內,莫名其妙的溺死,身上纏滿了水草,臉色鐵青,面帶笑意,臨死之前似乎看到了極為恐怖之事,有人稱之為水詭復仇。”
“四月八日,京都,麗興坊,張員外之子從勾欄之處歸來,有人拍其背部,他驀然轉身,頭顱竟莫名其妙的滾落在地,猶如蹴鞠。根據四周人的講述,這位張員外之子的頭顱,臉上同樣帶著詭異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背脊生寒。”
“五月十五日,京都縣令一家,時不時聽到有人哭泣,夜中唱戲。縣令也是一個警醒之人,知道事情的不對勁,立馬請來了大師做法,哭聲果然消失,但七日之後,縣令一家全部慘死,臨死之前,身上皆穿著戲服,並且搭了戲台,似乎在唱戲一般。而那位大師同樣死去,死相格外殘忍。”
“六月七日……”
“六月二十日……”
“八月九日……”
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樁案子都記錄的格外清晰,被宰相給說了出來。
女帝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目光也變得越來越忐忑,那絕美仿佛染著雲霞的臉上,幾乎能夠滴下水的,越發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京城離奇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了。
而且,案件發生的頻率,也在瘋狂滋生。
這證明,有詭異的存在,正躲在濃鬱的霧氣裡,借著夜色,窺伺著這座京城。
之前她一直以為,唐國京都,恐怕是最後被盯上的。
但現在看來,她錯了,大錯特錯。
那些躲在黑暗裡的存在,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甚至忽略了京都嚴密的防守,忽略了京都大陣。
甚至忽略了她這位唐國女帝那摧枯拉朽,雷霆萬鈞的實力。
在此之前,她一直鎮壓著這座城池。
哪怕再怎麽強大的修行者,也不敢踏入此地半步。
但現在,隨著案子變得越來越多了,京都的怨氣肯定也會加重,介時,那些詭異的存在會不會忍不住,會不會真的有禁地出現?
她不敢想這個,目光變得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殺氣磅礴。
而此時,甘露殿外,唐國宰相張居山,還在不斷訴說。
“十一月三日,秋霜起,正意坊,陳將軍府邸內,莫名傳來沙場殺伐之音,而且頗為濃重,頗為響亮,周圍百姓都有聽聞,卻又不敢接近。一日之後,陳將軍府邸內血氣衝天,血液順著門縫,磚縫流淌入街道,等到官兵到時,陳將軍府邸內一共一百二十七口人,皆慘死當場,每一個人都是被槍矛所殺,仿佛經歷了一場廝殺。但……事後調查,當時的陳將軍府邸,沒有任何兵器存在。”
“……”
沉重的話語,一句話剛剛說出,女帝便不由將拳頭握的哢嚓哢嚓直響。
內心悲憤到了極致,陳將軍可是她唐國一元大將,驍勇善戰,滅掉了諸多國家,剛剛回到京都內,沒想到就發生了如此之事。
而她居然還一無所知。
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正當她深吸口氣,準備打斷宰相的話時,宰相的聲音再度傳來。
“同夜,宰相府內,宰相府之子,慘死假山之下……”
唰!
女帝猛然抬起了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