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尊驾可是西乡侯刘玄德?”
澎湃的男声游响停云,连车帘仿佛都要被其掀开,端坐车内的乐隐在马车停下之际,就心生好奇,但他以为是遇到贼寇盗匪,害怕自武艺平平的自己给刘备增添负担,故此龟缩在车内,不过现在看来.....
“子经,你听到了么?似乎并非是遭遇劫匪。”他望向牵招。
牵招一眼猜出乐隐的心思,他笑道:“乐师不如你我下去一探究竟?”
“如此甚好。”乐隐点头。
两人下车,一眼望去,只见跪倒一片的蛮夷。
这倒是新奇。
师徒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底里的诧异。
再仔细一瞧,光秃秃的林子冒出持枪握刀的士卒,他们竖起猎猎作响的旌旗,旌旗上是浓墨重彩的.....
“向?”
牵招念出旌旗上面的字。
就在牵招疑惑之际,他感觉袖子被乐隐拽了又拽
“乐师,怎么了?”
“子经”乐隐的嘴巴凑到牵招的耳畔低语道:“你看,君侯似乎有些怪异。”
怪异?
闻声牵招的目光当即朝着刘备打去,他见刘备直直杵在原地,活像酒肆前立着酒旗的木杆。
这成功勾起牵招的好奇,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个混迹街头的兄弟发呆发愣?
莫不是来了什么绝色女子?
摇摇头,牵招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出脑外,他冲着乐隐笑道:“乐师,我等不如去前方瞧瞧。”
“这...”乐隐担忧道:“君侯会不会怪罪?”
牵招笑了,“乐师,身为君侯的玄德亲自牵您下马车,他又怎么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呢?”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牵招和乐隐走到刘备身旁,跟随在刘备左右的王越瞥见两人,没有说什么话,默默的朝着一旁挪动脚步,让出位置给乐隐和牵招。
对于大儒,王越向来是尊敬的,更何况是别驾的乐隐。
只不过.....
王越望着前方走来的两人,一人羽扇纶巾,一人披坚执锐,不过奇怪的是,文士打扮的青年面色铁血坚毅,武将模样的青年浑身书卷气。
此二人莫不是穿错衣服了吧?
王越脑海中生出一奇怪的念头,余光不受控制瞥向刘备,试图询问刘备的看法,却一不小心睹见自己顶头上官脸上复杂的神情。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伤春悲秋的感慨?
似乎都不是...
但他能够确定的是,刘备尤为看重此二人。
“总感觉许公的别驾做不长久了啊...”
“王君你在说什么?”
就在王越嘀咕的时候,牵招的脑袋突然凑了过来。
“哈哈哈,没...没没说什么”王越打着哈哈。
牵招清了清嗓子,“王君我可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子经兄,你这是何意啊?”王越看了眼牵招,又瞧了瞧乐隐,似乎猜出牵招的意图,他选择缴械投降,“子经兄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嘿嘿”牵招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君,方才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不瞒你说,我与君侯谈笑风生,谁料冒出几個山越蛮夷,连连叩谢君侯,我正纳闷,原来是后有追兵啊。”
“什么情况?”
这下子就连牵招都懵了,当他得知刘备要出任荆州牧,几乎是跑遍了洛阳,问遍了荆州士人,总算是弄清荆州状况。上任荆州刺史王敏剿贼有功,结果被当地大族一通贬低,上计的前夜,还在阴沟里翻船,叛贼占据零陵,桂阳等南部大郡的县城,又有什么五溪蛮,长沙蛮,巴人作乱.....
纵然荆州没有黄巾之乱,除去南阳郡,南郡,百姓外出都要掂量掂量。
他原以为大族要给刘备个下马威。
但...外族跪谢又是何意?
且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升起。
如果他没有记错,刘备是见过仙人,知晓古往今来之事,莫非.....此二人日后也是大才,而且与玄德交情匪浅,甚至...不下于吾?!
“?”
乐隐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又在想些什么。
本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师长的谆谆教诲不如好友间的拳拳交心。
罢了,罢了,只能劳烦君侯了...
.....
“拜见君侯,我乃徐庶徐元直”
“拜见君侯,我乃向朗向巨达”
两人走到刘备作揖行礼,言行举止无可挑剔。
然而这些不是刘备想看到的,向朗向巨达这个名字听着陌生,不过考虑现今是荆州地界,很有可能是梦应贤臣。
至于...
徐庶徐元直...
可是吾的军师啊。
思绪恰如江水远去,刘备望着两人,他相信此二人也曾仙人托梦。
他上前一步,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抓住两人的胳膊,将两人扶起,笑道:“备见过两位先生,还快快请起。敢问巨达先生,元直先生可是颍川人?”
才被刘备扶起的向朗和徐庶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在眼底的牵招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满头雾水的乐隐决定先听听再说,摸不着头脑的王越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嘀咕着:“这跟颍川有何关系?”
向朗点点头,“正是,不知君侯何出此言。”
刘备缓缓松开两人手腕,反手抓住徐庶的手,笑道:“我有一知己,便是颍川人,样貌与君别无二致,我称他为军师。”
“军师...”徐庶看着刘备的脸,嘴里喃喃自语,感受着对方手心传来的热意,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他知道日后会加入刘备麾下,成为一谋士。
来时还信心满满,真见到刘备,又打起退堂鼓。
即便周遭的人都在夸他天资卓绝,但是此前锄恶导致好友下落不明,犹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他害怕,害怕半路出家的自己,不足以为刘备画策。
明知刘备极有可能受到仙人托梦,但心中仍旧有些担忧,担忧刘备并不是刘备.....
看来是我多虑了。
“哈哈哈”
向朗显然没有这些忧愁,他自然听得懂刘备的意思,军师?他可没有在刘备面前喊徐庶军师,一见面就道破徐庶身份,不就更能肯定仙人托梦吗?
他抱拳说道:“君侯,妙啊,元直兄正是我等的军师。”
“多亏了徐军师,我等才能清扫贼寇”
“说来,这些人是蛮人之中的精兵,我等苦苦追寻数日,万万没有想到今日遇见君侯,竟然自己投降了。”
“看来平定荆州叛乱,还荆州太平的唯有君侯!”
向朗的一顿使劲吹捧,真是让牵招乐隐王越大开眼界,说着说着怎么来吹捧君侯了,更何况这群蛮夷哪里像逆贼了,难道不是被尔等追杀的残兵败将吗?
想着想着王越忍不住了,他说道:“向先生,这些蛮夷连兵刃都不齐备,放眼望去没有一柄好兵刃,又怎么能说是主力呢?”
“您说的有道理啊。”向朗看了眼王越后,他扭头冲着身后的亲卫招招手。
亲卫立即会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腰间的佩剑,朝着地面一抛,然后伸出手指,指着地面的剑,指头不断的颤抖,瞬间换了副嘴脸,他惊恐万分的喊道:“你你你胆大包天,竟敢私藏匕首!”
匕首...
牵招和乐隐陷入沉默。
王越更是闭上嘴巴,这哪里看的出来是匕首啊!
就连刘备的目光都被此人吸引,他暗暗咋舌,继曲啊小将之后,又来了个向朗亲兵,不能去仙乡后世真是可惜....
稍稍感慨后,刘备放声笑道:“好既然元直先生长于谋略,备还有几个问题想请先生解惑!”
说这番话时,刘备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咆哮。
徐庶清楚刘备的用意,他大声回道:“君侯还请试言之。”
“善!”
当着上千人的面前,刘备就着练兵行军后勤的问题询问徐庶,徐庶一一作答。
说完徐庶问道:“不知庶的答案,能否解开君侯的疑惑。”
刘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望向身后企图寻找个捧哏,当视线落在牵招身上的一瞬,牵招也责无旁贷的站了出来。
“子经,你怎么看?”
牵招深深看了眼刘备,无奈叹了口气,然后赞叹道:“善。此君真乃大才!”
“哈哈哈,能让子经这般赞叹,定然不俗。”
笑着笑着,刘备望向徐庶,收敛笑容,后退三步,双手叠在一起,深深作揖。
徐庶瞳孔一缩,赶忙扶住刘备,急切道:“君侯这是何意?快快请起,有话不妨直言。”
刘备诚恳道:“元直先生,备知道你有千里之才,我军中缺一名军师,麾下尚空闲一治中从事。”
“治中从事?!”
不单单是王越,连乐隐也是一愣,治中从事主管诸曹文书,仅次于别驾,其权力大小相当于副州牧。更不要说刘备给予的军师之位,这是将军事的权利一并赋予了徐庶啊。
怎么能如此信任一陌生人呢?
更令他们诧异的是,与徐庶一同而来的向朗非但没有嫉妒,反倒乐在其中,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仿佛是对他说的一样。
要知道旌旗打出的可是“向”字啊。
按常理来说,向朗为主,徐庶为次才对!
王越和乐隐不能理解。
牵招则是在想,徐庶竟然如此厉害?长于兵法?不知日后指挥过什么样的战事,对于兵法我也有些自信,嗯,私下里一定要向徐庶讨教讨教。
不同于两人的震惊,徐庶似乎早有预料,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长舒一口气后,他点点头,“庶,愿意。”
“巨达先生。”
得到肯定答复的刘备望向向朗。
向朗暗暗搓手,终于轮到我了。
他抱拳道:“君侯,称我表字便可。”
“巨达,我听闻贤才的身旁往往会聚集更多的贤才,我见你指挥有度,想征辟你为属官,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哈,君侯,我在荆州就听闻您的贤名,今日还让蛮夷不战而降,某心悦臣服,愿为君侯爪牙,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巨达快快请起。”
.....
后面的路安全的超乎王越和乐隐的想象,一路走来,百姓无不夹道欢迎,不禁让两人恍惚,他们就好像得胜归来的王者之师般风光无限。
让他们不禁心底产生了个疑问,荆州真的有叛乱吗?
更玄乎的是,向朗有宣传刘备的不战而降。
快要行进至宛城时,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刘备单枪匹马走进蛮夷部落,部族首领在刘备言语攻势下自觉惭愧,竟然用麻绳束缚双手,举族来降。
这下子连刘备都忍俊不禁了。
“那是什么?!”
耳畔传来王越的惊呼将刘备的思绪拉到当下,他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刚想问个究竟。
向朗开口了:“君侯,南阳士人听闻您要前来特意在宛城五十里的郊外等候。”
“五十里的郊外...”
听到这个回答,刘备不相信其中没有应梦贤臣。
他压低声音问向向朗,“巨达,其中有多少人的情形类似你和元直?”
“不多。”向朗想了想,“来敏,许慈,黄柱。”
“来敏...”
听到这个名字刘备微微一怔。
骑马同行的徐庶,见到刘备神情的不对劲,于是问道:“君侯,为何发愁?”
“元直,来敏与司空来艳是何种关系?”
“是来艳之子。”
“来艳之子......”
刘备没有想到堂堂司空之子也是自己的应梦贤臣。他随口问道:“元直,此君如何?”
“此君...”
一时半会儿徐庶竟然没有答出来,他望向向朗,向朗面色也变得的古怪起来。
这让刘备来了兴趣。
眼见刘备颇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徐庶还是开口说道:“君侯,此君性情纯善,唯独嘴巴有些笨拙.....”
“哈哈哈”刘备大手一挥,“我还以为是严重的问题,竟然是嘴巴笨拙,在我眼里,小事而已!”
然而下一刻,刘备就后悔了。
确实如向朗所说,距离宛城还有五十里的距离,他们遇见一群人恭候多时,数量之多放眼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密林,站在队伍前列是身着华服的三人。
其中一人见到刘备的瞬间。
一哆嗦,竟低下脑袋,恨不得像仙乡后世动物园里的鸵鸟那般,深深的埋进土里。
刘备当即跳下马背本想说,先生请起,不必惊慌。
却不料此人喊道
“臣,来敬达,拜见陛下!”
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