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大营里的士兵们已经完全不在战争状态中了,他们成群结队席地而坐靠闲聊打发时间,似乎已经全把打仗的事情完全抛掷在了脑后。
无数的战马,也同样成群结队在草原上悠闲的低着头吃草,好像也都把它们各自的主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正在巡营的萧左,苦涩的对身旁陪同他一起溜达的那位王爷说道:“你看看现在的三军将士们,想必心里也应该清楚了一件事:这场战争咱们已经失去了取胜的希望,现在已经完全是兵无斗志一盘散沙的状态。”
耶律燕满脸的诧异:“这是因为打了一年的胜仗之后变成了骄兵?”
“不,这是因为他们全都已经厌倦了这场已经长达一年的战争,人人思念故土家园,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继续打仗了,所以即便咱们大辽依旧有充足的军粮物资补充,我也不认为这支军队还能成为之前那支骁勇善战的大辽铁骑。”
他是在用这种眼见为实的方法让这位王爷感同身受到:不得不停止这场战争的原因之一。
“而且没有强大的炮火助攻,城墙坚固牢不可催的大宋雁门关和青州城,都将成为咱们辽军无法逾越的巨大阻碍,这可不是单凭悍不畏死就能克服得了的困难。”
耶律燕不傻,他已经洞穿了萧左的心思。
“萧元帅放心,我回到辽国大都之后,会如实向咱们的皇帝禀报这些事情。”
萧左抱拳拱手:“如此就有劳王爷您了。”
虽然辽国皇帝耶律璟的停战圣旨已经到了萧左的手中,但停战的条件是要迫使大宋向辽国俯首称臣,但这个条件显然是耶律璟的自我幻想,宋国远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赢弱不堪。
所以萧左现在担心的是完不成这个使命,他回到大辽之后同样不好向皇帝交差。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身边这位在大辽身份尊崇的铁帽子王爷,发展成自己的盟友,这样回到大辽之后他或许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耶律燕叹息道:“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咱们大辽再想染指中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经过这场长达一年之久的侵宋大战,原本国力就不很强大的辽国,可以说是已经拼尽了全力赔光了老本!没有个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萧左苦笑摇头:“天不亡宋,如之奈何。”
开玩笑:历经了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中原文明根基深远,岂是谁想灭亡就能灭亡得了的?一个小小的辽国就更不用有这种幻想,至少现在不可能。
走着走着,几个痞里痞气的辽军士卒迎面路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军官居然胆量过人的问了萧左:“大元帅,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军大辽啊?我们这些将士们可是天天翘首期盼着赶紧回家乡呢。”
萧左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很包容的淡淡回应道:“到了启程回军的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何必多问。”
他有容人之度,他身旁的耶律燕却黑了脸大声呵斥道:“放肆,一个小小的校尉军官,居然敢这么目无尊卑和自己的大元帅说话,你是活腻了吧?”
那人这才突然猛醒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错,急忙双膝跪倒向萧左连连磕头请罪。
心灰意冷的萧左哪有心思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意兴阑珊的随意摆了摆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去吧。”
这几人一走耶律燕就调侃道:“想不到萧元帅还是个爱兵如子的大将军。”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一年多来萧某和三军将士在北疆草原上,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又怎么会因为他们这么小一点过失就降罪责罚于他们。”
他这是常年在大宋江南生活,受中原儒家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自然而然就有了与自己人友善相处的性格脾气秉性,所以之前他在江南时与那些汉人邻居都相处的很是融洽,和他在战场上带兵打仗时的杀伐果断极为相左。
耶律燕话锋一转:“我看那些宋军将领的架势,现在即便咱们想停止这场战争,只怕也未必就能让咱们如愿以偿。”
萧左点点头:“不足为奇,毕竟做为侵略者,咱们的十万大军此刻依旧驻足在他们的疆土之上,易地而处换成咱们也会是一样,这种事推己由人自然就能理解。”
“那咱们接下来是立刻撤军还是怎样?”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容我三思之后再与王爷商议。”
其实耶律燕只是负责来这里和大宋谈判的官员,按理来说他毫无权利插手前线辽军的事情,萧左大可以自作主张不与任何人商量,但他故意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给足这位王爷的面子,这同样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耶律燕刻意提醒他:“要加倍小心宋军突然来袭。”
这个提醒多少有点多余,萧左是带兵打仗的大元帅,这他要是都想不到的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一晚萧左又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大帐中喝起了闷酒,然后宋士吉就小心翼翼的进来了,看了看他之后犹豫了片刻又想着要悄然退出帐外。
头也没抬的萧左却突然开口说道:“既然进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宋士吉急忙躬身行礼:“小人见元帅似乎心情有些烦闷,所以不敢上前打扰。”
“那你可看错了,我并没有因为战事的失利而心情烦躁,我只是也在想念家乡亲人而已,离开家一家多的时间,也不知我的孩儿们又长大了多少可否已经懂事。”
被他这么一说,宋士吉自然也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心中瞬间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背叛大宋抛妻弃子走的义无反顾,可事过境迁之后的现在,每每想起曾经家人们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他偶尔也会夜不能寐黯然神伤不能自己。
毕竟是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心中有很多事情早已割舍不下只是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