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将华昇安顿在碧翠楼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去。
他并不想用一次无缘无故的夜不归宿,给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再添油加醋了。
好在从碧翠楼到陈王府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刚刚跟华昇喝了些酒,此刻正好吹一吹,也算醒醒酒。
他吹过很多风,却从没吹过这种裹挟着时代的沧桑与浪漫的风。
因为欧阳修与范仲淹今天的提议,让他联想到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西夏与宋的战事愈发焦灼了,在不久即将迎来一场战事。
他此时此刻就像一头迷茫的兽,鸣知前方是什么,也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走下去,因为没有别的路。
至少目前还没有。
汴京的晚风吹的他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凄凉。
或许每个少年都会在一个夜晚既可耻又可悲的长大,他们会发现自己并非人生的主角,而不过是群众abcd和路人甲乙丙丁。
好在这种悲伤没有延续很久,因为陈鸣看到了陈王府的大门。
这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的慰籍和牵挂。
同时也意味着他需要为自己的晚归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因为那里面一定有焦急等待着他解释的陈王氏。
陈鸣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所思所想都有些杞人忧天。
兵法其实早就给出过最好的解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何必杞人忧天。
这样想着,心下忽然就豁达了起来,脚步也越发轻盈。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好借口,便已然走到了陈王府的门口。
他叩了叩门,听见小厮睡眼惺忪的声音,心中有些愧疚。
古代就这一点不好,也没有一个方便携带的手表,又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了。
只不过刚才他走在街上的时候还能看到零星有人,想来应该也不会超过十点。
一向遵守校规校纪,又秉承着早睡早起良好习惯的陈鸣,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好像生活作息都被打乱了似的,但没想到自己却适应的这样快。
不过想来也是,古代又没有手机等先进的娱乐设施,除了早早的熄灯睡觉,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回到府中,陈鸣便由小厮领着去见了陈青云。
原本依照这位将军的作息时间,这时间若无要事,他指定是睡了的。
陈鸣就好像偷跑出去玩的孩子恰好被家长抓了个正着一般,心中生出几分忐忑。
书房里,陈青云早就备好了茶点,听见脚步声过来,又将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提了提神。
陈鸣回来先向自己的父亲行礼拜过后,陈青云让他坐下,并开始对他今日进宫面圣的行程开始了事无巨细的盘问。
陈鸣鸣自然不敢告诉他,自己跟公主那些湿身诱惑。
也不敢同他说,皇家最宠爱的公主有可能是个傻缺。
更不敢提起那位傻缺公主,有可能还暗恋她的贴身侍卫。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误入瓜田里的猹,既不敢动,也不想动,且不能动。
当然,他知道这些皇家秘辛陈青云未必也会感兴趣,于是便只摘录了些自己跟皇帝的聊天记录,一一复述给陈青云听。
陈青云越听越动容,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放手,好像也没什么不能的了。
又好像觉得儿子忽然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让他有些接受不来。
他因常年领兵打仗,缺失了陈鸣的成长时期,以至于陈鸣每每叛逆纨绔的时候,他总觉得是自己作为父亲教育失职,于是也不大敢管教。
怀着这种既愧疚又欣慰的老父亲之心,陈青云无处疏解,于是端出茶点,安抚陈鸣道:“你做的很好,今天一天也累了,吃些茶点就去见你母亲吧,她也等着你呢。”
陈鸣看着那一桌子精致的茶点,感觉这一天好像陷入了奇怪的莫斯乌比环。
难不成时间重置了?
他艰难笑笑,拿起一块茶点,放入嘴里,然后便将桌上的浓茶一饮而尽。
好容易才顺了下去,挤出一抹还算和善的笑容,向陈青云道谢之后,转身去见他的母亲陈王氏。
出门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书房角落的挂钟,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
以往他在寝室,这个时间应该睡觉,但他现在刚吃完夜宵。
多么奢靡且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啊!
陈鸣想着,又抬步向帐房走去,寄希望于陈王氏那边能够稍微轻松一些,快点盘问完,自己没准能在11点前睡上觉。
账房此刻也是灯火通鸣,陈王氏正在桌前核算着今日的营收,看起来倒不像是刻意在等陈鸣,只是因工作确实没做完,而顺带等一等自己的儿子。
陈鸣看着他父亲和母亲如此内卷,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种充盈的踏实和隐隐的担忧。
“来了?我这还有几笔账,你先等等。”
陈王氏出自商业世家,对于算账一事,自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因为现在家中产业颇多,每日需要核算的账目也种类繁多,倒是没有力不从心,反而乐在其中。
陈鸣在一旁坐着,乖巧的听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困了。
大概陈王氏也觉得两人这样相对无言有些尴尬,但她沉浸在工作之中时,难免会忽略自己的儿子,想了想,便让贴身婢女准备了些吃食送到账房来。
陈鸣看着自己面前这些精致的吃食,脑海中反复念叨着“长者赐不敢辞”。
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过西班牙生活的错觉。
并充分意识到,合理安排饮食的重要性
好在陈王氏夜间算账也有备些吃食的习惯,因此为了身材考虑,也没有准备特别油腻的食物,只是一些清淡的粥和简单的小菜,但对于陈鸣来讲已经是甜蜜的负担了。
于是他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清粥,吃着小菜,寄希望于母亲赶紧算完账,结束夜间谈话,自己可以回去睡觉。
等到陈王氏终于算清了账目,看着陈鸣已经有些打瞌睡了,心中也难免泛起一丝爱怜,于是便简单询问了些他今日进宫的情况。
陈鸣同这个母亲倒是比父亲有一种更近乎天然的亲近,而且他知道母亲不喜欢听那些罗里吧嗦的正事。
于是就讲了些与那位柔嘉公主有关的真真假假的新闻当做趣事,以给母亲做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