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隆和妻子回到府衙后,先坐下喝了杯茶。
渐渐他就变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然后告诉自己的妻子:“我心里有个疑惑解不开。所以要去问问那个人。”
翁夫人皱起了眉头:“有这个必要吗?”
“有,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去了大牢。
去见那个他曾经的至交好友,那个和他称兄道弟了很多年的同僚……
知府大牢里静谧的没有一点声音,当他脚步沉重的走在牢房通道里的时候,听到的只有自己那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但却每一下都如鼓槌般重重敲打在他的心头!
在通道尽头最后的那间牢房门口,他远远的就看到了陈鸣派来的那几个士卒,正一丝不苟的守卫在那里。
等他走过去之后,却惊诧的看到他手下的捕快头张正,被五花大绑的捆绑着躺在地下。
他皱起眉头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武何求面无表情的回答:“此人与姓边的在这言语交欢,还妄言您会在公主和钦差大人面前,为这个姓边的求情说话,卑职要拿他是问,此人居然想拔刀拘捕。”
张正听到翁隆说话的声音,立刻反转过身子挣扎着跪了起来:“知府大人,卑职冤枉!因为不知道边大人所犯何罪,所以卑职就安抚了他几句,仅此而已。”
翁隆没搭理他,直接对武何求说道:“本官有话要问里面的这个人。”
他是临安城的主官,自然有权利随时提审人犯,所以武何求不会阻拦他:“是,卑职等人护卫大人周全。”
张正身上的牢房钥匙已被武何求取下,他打开牢房门后随即撤身让开了路。
翁隆走进了这间牢房。
此刻边志远斜身倚在墙角,一副困顿不堪萎靡不振的样子,见翁隆进来他也只是睁开眼看了看他,随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走到他面前的翁隆站下脚步,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沉思不语。结果边志远却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你想解开心里的疑惑。”
翁隆沉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闭着双眼的边志远讪笑了一下:“因为那个商人之前和我有过节,恰好我又需要银子。”
“所以白起不肯与你同流合污,你就要杀他满门?”
“当时恼羞成怒一时起意,就给他设了局。”
“那故意瞒着我越级上报这个案子,也是一时起意?呵呵。”
边志远睁开了双眼,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翁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又何必还要问?”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其实从未把我当朋友,我只是你想利用的一个机会而已,对吗?”
边志远又讪笑了一下:“你要这么认为也随你。”
翁隆不说话了,因为愤怒他的双手攥成了拳头,眼神也变得格外冰冷。
“翁大人,我知道你现在很失望也很愤怒,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是真的一直把你当朋友,故意绕过你上报巡抚衙门,也只是不想连累到你,因为我很清楚你我不是同一种人,我做的事你绝不会做,不但不会做,而且你还会因为白起和我翻脸。”
翁隆是个有脑子的。
他想了下觉得边志远说的这番话,还真未必就是假话。
毕竟到了此刻这种境地,他巧言令色哄骗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但就算他此刻说的全都是真话,那也不能成为他可以原谅边志远的理由。
“你已经身居高位做了江南临安的地方大员,为何还要如此贪婪谋求不义之财?”
这其实也算是审问,只不过审问的过程中,可以顺便解开翁隆的很多困惑之处,这些话他现在不问,之后在大堂上他还是一样要问。
“翁大人,这世上谁会嫌银子挣得多?你不贪财是因为你本来就有花不完的钱财,我们如何能跟你比?我想等老了辞官归野之后能过的舒服些,当然需要趁着现在当官的时候多积攒些财富。”
这种厚颜无耻的理由,他居然也能说得光明正大振振有词。
“所以你觉得当官就应该这么做,才是正理?”
“是不是正理根本无所谓,我只知道十个当官的至少有九个是这么做的,我不贪别的官也会贪,当然你翁大人不在此列。”
翁隆再次沉默,他虽然不苟同边志远的这番邪门歪理,但他也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不贪的官,就好比母鸡不会下蛋一样的凤毛麟角。
确实没有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翁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你和我不是同一种人,所以你根本不懂我们这种人,就像我们也不懂你一样,但一直以来能做你翁大人的朋友,是边某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因为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牵绊,和你在一起边某心里轻松的很,这是大实话信不信在你。”
翁隆众乐乐一会,然后转过身要走。
边志远却又在他身后开口说道:“我想要纸和笔,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就算有这两样东西我也逃不了狱。”
翁隆没回答他径直走了出去。
他回去时的脚步和来时一样的沉重,但心里却多少轻松了一些。
哪怕边志远刚才说的全都是假话,那也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至少边志远否认了有害他的心思和意图,不然他心里的这个坎且过不去呢。
男人最大的痛苦,既不是千金散尽也不是一事无成。
而是被心爱的女人和信任的朋友欺骗背叛!
他的夫人正在书房里等他,桌上的茶水还是烫的,他走进来的时候,翁夫人立刻起身迎到了他的面前:“你……”
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夫妻俩先后落了座,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良久,翁隆才开口说话:“他说从未有过想害我的心思。”
“他说的话你相信?”
“我当官前是个精明过人的商人,擅长从人的眼神中揣测对方的心思和意图,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翁夫人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