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的陈鸣再次开口。
“当你发现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的父母妻儿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抚恤之后,仇恨就在你的心里油然而生,于是你想尽办法做了官,然后就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但你的良知,却让你彻夜难安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你才会一心求死。”
边志远依旧沉默,但他内心里的纠结挣扎,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陈鸣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语气极为真诚的说:“不管你做过些什么,你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同样也不管你干了多少坏事,我们都会原谅你。”
终于有两大滴眼泪,从一直表现得桀骜不驯的边志远脸上,滚落了下来……
“我拼尽全力杀死最后一个敌人后,却发现我身边一直到很远的地方,已经没有第二个站着的人,和我在一起出生入死了十几年的兄弟们,把我一个人丢下他们却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下战场的,我没有回军营,而是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一直走,饿了就吃土,渴了就撕开自己的伤口喝自己的血。”
“你是怎么当上官的?”
“我杀了一个贪官,他和我长的极其想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然后我就成了他,当然也成了一个比他更加贪婪的贪官。”
陈鸣点头。
“你要给几十个家庭几百号父母、妻子和孩子们,留下足够他们生存一辈子的银两,那是一笔很难想象出来的庞大数目,不贪还能怎么办。”
边志远也点头。
“我应该是本朝最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我的想法很简单,要么想办法当更大的官,然后贪污更多的钱,替朝廷抚恤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们。要么就功败垂成坦然受死。”
陈鸣又转过脸看着翁隆问:“现在您懂他了吧?”
翁隆黯然点头。
……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月色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军营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盏灯笼,树下并肩坐着翁隆和边志远,他们俩的面前摆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陈鸣和欧阳雪菲站在中军大帐外面,一起欣赏着皓月当空夜幕四合的景色。
欧阳雪菲小声问:“他们俩在聊什么,居然可以聊这么久。”
陈鸣转过脸看着她:“我可以和你聊的更久,聊一整宿都有话题说个没完。”
“去你的,我在说正经的。”
“我也是。”
欧阳雪妃不说话了。
月色下她的脸庞好像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显得圣洁而娇艳,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就是个下凡的小仙女。
可没过一会她又问了句:“他会不会死?”
“我会竭尽所能,在皇上面前保他不死。”
“那皇上若是不答应呢?”
“皇上会答应的,因为他自己,也是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人,这种袍泽之情他懂。”
其实欧阳雪菲也懂,因为她也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只是女人的很多感受和男人截然不同而已。
林涵儿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两人身边。
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是种很奇怪的表情,既有兴奋喜悦又有紧张不安。欧阳雪菲马上问了她:“出了什么事?”
“我娘……”
这下陈鸣也紧张了:“伯母怎么了?”
“我娘有了身孕!”
陈鸣和欧阳雪菲先是一起愣住,然后就是面面相觑。
“你确定?”
“当然,我刚才给我娘反复把了三次脉,你们觉得我会判断错吗?”
这可绝对是个意外惊喜!是个情理之中却又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喜事,所以陈鸣又问:“我和小雪该不该现在就去给伯父伯母道喜?”
“不用,他们刚才还一再叮嘱我,要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呢。”
这是个好女儿,一出帐篷门就把自己的父母给出卖了,原来在古代的时候,朋友就比父母更重要……
陈鸣不是很明白:“这种好事为什么要保密?不会是因为伯母觉得害羞吧?”
“你猜对了,就是因为害羞。”
于是他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换成是我,一定和和身边所有的人分享这份喜悦开心。”
欧阳雪菲白了他一眼。
“不可能是你,别做梦了,因为你永远也不会有身孕。”
“我不会可是你们俩会啊。”
这句话怼的欧阳雪菲直接红了脸,可性情清冷的林涵儿却无动于衷,就好像陈鸣说的“你们俩”中不包括她一样。
见好就收的陈鸣立刻转移了话题:“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涵儿皱起了眉头:“这我怎么知道?”
“那我希望是个女孩,因为长大后可能和她姐姐一样的清秀标致。”
欧阳雪菲抓住机会,立刻开始报复他:“干嘛,还没把姐姐娶过门当娘子呢,就开始惦记上还没出生的妹妹了?”
这玩笑开的也是没谁了!
陈鸣的反击没任何力道:“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欧阳雪菲也继续无中生有的陷害他:“你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算了我告退了,你们俩继续在这讨论娶完我,然后惦记娶我妹妹的事情吧。”
一看林涵儿转身要走,陈鸣和欧阳雪菲同时出手那把她拽住了:“别走,我们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然后陈鸣心里就开始纳闷。
他清楚的记得以前敢和林涵儿相识的时候,只要是说和男女之情有关的话题,她都会害羞脸红,怎么现在好像对这种话题无动于衷了?
“你娘得开始进补身体了,从明天开始我每顿饭单独给她开小灶。”
欧阳雪菲说到了正事上,但还是被林涵儿挑了理:“我娘?难道不也是你的娘?”
“对对对,是咱们的娘。”
陈明明突然很想笑。
因为他突然觉得,欧阳雪菲好像遇到了另一个她自己的样子、
然后林涵儿就开始摇头:“不能天天给娘开小灶,那样的话不是等于在告诉她,我把她怀了身孕的秘密告诉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