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宋京城数千里之外的另一座京城里。
大家小巷中没有多少行人,临街的店铺打大半以上都关闭着店门,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寂寥景象。
身着便装脸色阴暗的耶律璟,脚步沉重的在街上缓缓走过。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脸色同样凝重的朝中重臣,更远处才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宫廷侍卫。
那场长达一年之久的侵宋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年,但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大半以上都根本得到解决。国力至少倒退了一百年,百业萧条民不聊生。
这么严重的恶果是一年前自信满满,心心念念想着要瓜分大宋疆土的耶律璟没想到的。
走着走着他挥了下手,身后的那几个大臣立刻加快脚步跟在了他的身旁。
“皇城里的子民为何这么少?”
“陛下,皇城里的百姓流失了半数以上,他们觉得在这里已经没办法活下去,所以选择回了他们之前的故土家乡,再过些日子,恐怕大白天街上也很难再看到人影了。”
耶律璟难以置信的问:“难不成大辽的帝都要变成一座空城?”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谁都没有再接话茬,但他们不说话的本身就是答案,和这位刚愎自用穷兵黩武的大辽皇帝比起来,这些大臣更清楚目前的大辽国,民心已失挣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巨大危险。
可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座昔日繁华富庶的大辽皇城,一步步走向日暮西山的境地。
“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把百姓留住?”
执掌军机的一位老王爷硬着头皮回答道:“不敢欺瞒陛下,就连戍卫京畿的军队,士兵十成中都逃走了将近四成,大夏将倾,臣等实在是已经无力回天无计可施了。”
突然大陈总年级最轻的那个大声说道:“两年前侵宋之战开始前,臣先后给朝廷上了是十五道奏折,详尽陈说了不能和大宋开战的整整弊端,也预言到了今日的这种后果,可臣的那些奏折宛若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朝廷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耶律璟没吱声。
那些奏折他全都看过,当时他认为这个重臣目光短浅没有宏图大志,但残酷的现实在一年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人家才是目光长远有真知烁见,而目光短浅的那个人是他。
所以他没脸接这个大臣的话茬。
而且他此刻在辽都里看到的一切,这位大臣两年前的奏折里,已经预料的分毫不差,说的和现在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又是那位执掌军机的老臣开了口:“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大宋一旦集结兵力反攻咱们大辽,那就是大辽灭亡的前奏。”
耶律璟赶忙问:“探马从大宋边境带回来的情报怎么说?”
“大宋北疆重兵云集,至少有几十万兵力之多,显然他们是一定要打过来的,只是对咱们开战的时间早晚问题。”
这也是陈鸣临走前留下的妙计之一。
有好几支小型军队每天的任务就是:骑这几百匹战马拖着大捆的树枝,在雁门关和青州城下的草原上往来奔走,造成一种大军唠会调动烟尘蔽日的假象,而外围有大宋的正规边军严防死守,那些辽国的探子根本靠近不得,所以也就没办法探究到事实真相……
“陛下,您不得不做好迁都的准备,一旦宋军打过来,咱们现在的军队早已经毫无斗志变成了一盘散沙,一旦两军交锋必定是稳输不赢的结果。”
“迁都?迁到哪里去?”
“只能走到哪算哪了,而且臣等一起探讨过这件事,宋军一旦对在咱们开战,那是抱着复仇之心而来,必定会对咱们穷追猛打无止无休,所以迁都到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被宋军一路尾随追杀到哪里。”
又是那个大胆直言犯上的年轻大臣开了口。
“大宋的皇帝叫赵匡胤,本身就是个百战百胜的传奇统帅,此人年轻时就以骁勇善战、兵法韬略过人而名震中原,他若亲自领军前来,那就会一路追咱们到天涯海角,不把咱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另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臣也开了口。
“老夫几天前偶遇到了一个,从大宋京城潜逃回来的辽国商贩,他告诉老夫说,大宋腹地各州府都在秣兵历马筹措军粮物资,声势之大前所未有,这显然是在为攻打大辽做准备。”
也不知道这个商贩是出于什么动机,居然编造出了这样的一番言论。
但赵匡胤想要一雪前耻,反攻大辽的心思确实有而且相当坚定。
耶律璟被大臣们说的心里六神无主,完全没了半点主意。
野心勃勃的他,本想在自己手里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辽,结果贪心不足蛇吞象,国家的实力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
结果他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前所未有,即将在他手里亡国的大辽。
“第三次派去和大宋和谈的使者怎么说?”
“大宋直接拒绝了咱们的三次和谈,他们说咱们言而无信不值得信任,也不会再信任咱们,他们那个领军的统帅更是直接回复咱们的使者说:你们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别做梦了,咱们日后战场上见。”
这下耶律璟的心直接凉到了底……
几个拖儿带女的辽国百姓,背着为数不多的一点家什,从他们前面很近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显然也是准备离开辽都的。
耶律璟对身边人摆了摆示意他们停步,然后他自己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打算离开辽都?”
一个身材赢弱不堪的老年男人没好气的回答他:“不然怎么办?留下来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被皇帝害死!好端端的一个大辽,看看被他祸害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可不想留在这替他这个将来的亡国之君陪葬。”
另一个老者也愤愤不平的跟着说道:“现在皇都里的老百姓都在说,他不是大辽的国君,而是大辽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