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那几位客人:“这四位可也是边军中的自己人?”
周宁澄立刻摇了摇头:“他们是寻常商贾,并非是边军中人。”
点了点头之后陈鸣开口说道:“那么先请你们四位回避一下,我们有要事相谈,稍后本钦差会再请四位回来,如何?”
朝廷钦差说话,四个布衣百姓身份的人怎敢不听?周宁澄叹了口气,随即摆手:“你们也都退下。”
于是那些舞姬和乐师、服侍客人们的女子,便全都悄然无声的退出了房外。
这下房间里剩下的全都是朝廷中的人。
黄裳之前虽然不在边军中任职,但他既是朝廷正三品文官,现在又跟随陈鸣大军西行,那自然也要算是边军中的一员。
“现在留下的全部都是边军中人,你可以畅所欲言,但我希望听到的都是真话。”
周宁澄苦笑:“那在下先请问各位是?”
“在下是北疆兵马大元帅陈鸣,这几位都是我军中的主将副将,没一个是外人,楼下进驻的官兵是北疆大破十万辽寇的那支精锐军队,也没一个是外人。”
“你们是北疆的边军!”
“正是。”
“久仰久仰,那么我就把实情告诉给各位知道。”
他娓娓道来,把整件事的曲折经过一说,原来之前在东方边疆作战失利后的一支军队,回撤后方修整补充兵员途径这里的时候,十几个重伤员进城来治疗伤势,结果遭到了棉城百姓们的冷嘲热讽,有些人还说了些难听不入耳的话。
也是该着,恰好这位周将军的家就在这里,他家中又是棉城第一富豪之家。
于是在军中闻知这件事后,愤愤不平的他就禀明统兵主将后,带着两名自己的副将和五十名官兵,潜回了棉城。
之后就有了妖怪出没到处折腾的事情……
这把众人听得全都是哭笑不得,陈鸣一脸的无奈:“所以你只是为了替那些受屈的兄弟们出气报复,才谋划出了这么一幕闹剧。”
“是,我们东面的边军虽然打了败仗,但全军将士也是浴血沙场尽力死战,阵亡者不计其数,结果回撤的伤兵居然被这里的百姓各种鄙视嫌弃,这岂不是让兄弟们寒了心冷了血,以后谁还愿意为这样的百姓守国门、不计生死的拼命抗敌?”
陈鸣喟然长叹:“我们明白,兄弟们流了血丢了命,回来后还不被人给好脸色看,这口气换做我们也是难以下咽。”
韦昭却纳闷的问:“阁下既然是边军中的将领,为何这般大腹便便,半点不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
周宁澄苦涩一笑:“问的好,在下用事实真相给你们看答案。”
随后他动作麻利的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健壮但也和边志远一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腹部包裹着厚厚的白布,渗透鲜血的样子!
“实不相瞒各位,最后一场决战中在下被十几名敌人围攻,身受二十余处刀枪杀伤,腹部更是被战矛刺了个大洞,当时肠子都流了出来,但在下没有坠了咱们边军的名誉,兀自死战不退,幸好一群兄弟及时杀到,这才让在下捡了条命回来。”
众人听得悚然动容!
韦昭更是抱拳拱手恭敬行礼:“末将对将军新生怀疑大为不敬,还望将军不予计较。”
“都说了是自己兄弟,我怎么可能计较。”
“那么周将军,妖怪横行棉城之事就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陈鸣只是客气一问,其实周宁澄的那两名副将已经双双伤在了秦朔和边志远、林沐雨夫妻俩手下,其余的那些官兵也细碎被擒,但招供的没有一个是边军中的士卒,而都是周宁澄雇来的帮手。
“您既是钦差大人又是北疆边军的追主帅,卑职自然要听从您的军令行事。”
“好,那么这件事就找落在本钦差的身上,担保你不会有事,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那两个去陈知府家中胡闹的妖怪,已经全都伤在了我们手中,现在急需治疗。”
周宁澄顿时脸现尴尬之色:“那两人正是卑职带回来的副将!”
……
这件狗血的棉城妖怪案件,至此落下帷幕。
陈知府了解到事情的起始经过之后,也是喟然长叹:“如此说来下官也是难辞其咎,毕竟这里的百姓都在下官的管辖之下,他们人心不古终究也是下官教化无方所致。”
“陈大人言重了,这件事可不能怪在你的头上。”
怪在谁的头上半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给受了伤的治疗伤势!周宁澄和他的两名副将,一起成了林涵儿手下的伤员,这可好,真成了不打不相识了。
之后闲聊的时候陈鸣就对边志远说道:“感觉这位周将军的遭遇简直就是另一个你。”
边志远郑重摇头:“不一样,他是替活着的兄弟出气,而我是替死去的兄弟养活一家老小,我承担的责任和使命,可要比他沉重的多得多。”
陈鸣只能点头:“这倒也对。”
“陈鸣,为什么边军将士在边关长年累月的吃苦受罪,一旦打仗就得豁出自己的命和敌人死战,可死了活着的人,却总是得不到朝廷和百姓们的认可推崇,反而种种刁难责备?”
边志远的这个问题,把陈鸣问的哑口无言。
他沉思片刻后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因为咱们的吃苦受累流血拼命,朝廷和百姓们全都不能亲眼看到,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感同身受。”
边志远脸色凝重的又说道:“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边军将士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价值和意义。”
“当然有,被人看得到也好看不到也罢,那又怎样?咱们所做的一切本就不是为了给人看的,有句老话这么说的,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边志远苦笑摇头:“这句老话我也知道,不求福报可以但也不能求恶报吧。”
这是问题太过于深奥,陈鸣虽然懂得多口才也了得,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一下子没办法解说得很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