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拥有偌大宅院,肯定会把宅院修筑的恢弘壮观。但你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很好奇。”
刘闯闻听,顿时哑然失笑。
“汉璋,你可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豪杰?”
“不是因为他们豪迈洒脱,不拘小节吗?”
“非也!”
刘闯摇头道:“豪迈洒脱固然是原因,可更多的却是因为,有舍才有得。你我若不懂舍弃,那么必定会沦落为寻常庸碌之辈,终其一生,都难有作为。
汉璋,今日我便与你论一番理念。”
刘闯停顿片刻,目光灼灼盯着陈珪,“舍弃,不仅仅是抛弃一些东西,同时也意味着割舍掉一些人。
汉璋啊汉璋,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为杨家付出良多,值得吗?”
陈珪愕然,他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
“汉璋受益匪浅。
公子说的很多东西,汉璋以往从未遇到过。
不瞒公子,汉璋幼时读书识字,乃是为了谋求功名。但随着年纪渐长,渐感厌倦官场争斗,便渐渐淡忘这一层,专心于经营盐铁生意,也正因此,使得杨氏商号迅速扩展……但是,汉璋从没有想过,要舍弃一些什么。”
“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族人背井离乡,来到颍川?”
陈珪闻听,脸上露出羞惭之色。
他沉默许久,低声道:“公子莫怪,汉璋实在是……哎呀,公子,请看。”
忽然,他指着棺材中的尸体,大声道:“这具女尸……她是我的妻子,她死后不安宁。
所以我带她回到颍川,安葬于此。”
刘闯看着那具尸体,心里面也涌出一丝怜悯。
他叹了口气,“汉璋,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陈珪苦涩摇摇头。
“她患病了。”
刘闯道:“她患的是恶疾,而且这种病症极难治疗,需要慢慢调理。
可是她的心结太深,无法释怀,故而郁郁而终。”
陈珪闻听,泪水滚落。
他跪伏在棺椁前,哽咽道:“是汉璋对不住你,害的你病故。
我不该带着你回到颍川,更不该让你跟随我来到这颍川,若非如此,你或许还能够平平安安度完剩下的日子。汉璋不是一个称职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更枉称贤婿。汉璋有罪,有愧于汉室宗亲,有负祖宗。
只恨,汉璋不得善终。”
说着话,陈珪突然拔出腰间佩刀,狠狠劈斩在自己胸膛。
噗哧!
一股血泉喷溅而出。
陈珪身子晃了晃,软绵绵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刀柄滴落下去。
陈珪死了!
“叔父!”
陈珪死后,杨彪忍不住悲恸,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他冲过去,抱着陈珪的尸首,痛哭流涕。
杨彪,是一个真性情之人,也是一位忠厚之人。
在他的内心中,对陈珪和杨彪夫妇充满了感激。虽然他早已经明白,两者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却始终保持一份尊敬。哪怕是杨彪夫妇,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友善。
可就在昨夜,他还陪伴在杨彪身侧,与他饮酒作乐,畅谈天伦。
但一切,都改变了。
陈珪死了,杨彪痛不欲生。
他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汉璋,你死的好惨啊。”
“叔父节哀!”
刘闯走上前,扶起杨彪,柔声劝解道:“叔父莫伤心,逝者已矣,生者要坚强。
叔父,您可曾记得当初,杨玄感围困洛阳的时候,你率兵奋战的场景?
叔父,你可还记得当初杨家庄遭逢劫难的时候,你带领杨家三兄弟拼命守卫村庄的场景?
叔父,杨家庄之乱,你可曾后悔?”
杨彪身躯微微颤抖,呆呆望着刘闯,突然间泪流满面。
他猛然抓住刘闯衣袖,“公子,求你救救汉璋,救救汉璋吧。”
“叔父放心,侄儿必然竭力相助。”
刘闯点点头,“汉璋,杨彪乃杨家唯一骨血。若汉璋有任何闪失,恐怕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汉璋,你且宽心,我必然会全力医治叔父,绝不让他蒙冤。”
“谢公子!”
杨彪连忙向刘闯躬身行礼,“公子仁慈,汉璋感恩戴德,永世铭记。”
刘闯含笑道:“叔父客气了,我只希望,叔父能振兴杨家。”
“公子放心,老朽必定竭尽全力。”
杨彪擦干净脸上泪痕,扭头朝着屋外高喊:“来人!”
旋即,就见数十名仆役从外面快步奔入堂中。
陈珪喝令他们收拾灵棚,然后把刘闯迎入厅堂,并且吩咐仆役送上茶水糕饼,招待刘闯。
刘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着陈汉庭,也不知道陈汉庭现在怎么样了。
陈珪在旁边,则轻声道:“公子若有事,可以先行离开,老夫替你照顾伯圭。”
刘闯摇摇头,“叔父,我留在杨府,等伯圭回来。
至于叔父那里,也用不着我帮忙,我在旁边看着,也好给叔父提供帮助。”
陈珪闻听,连忙点头,也就不再坚持,继续和刘闯攀谈起来。
陈珪这次带来的人手,除了几个管家之外,便只有四五个仆役和几名侍从。
不过刘闯也不在意,只要能和陈珪在一块,总比独处要好。
“公子,伯圭应该不会太晚才会返回吧。”
陈珪和刘闯闲聊,不禁询问道。
“嗯!”
刘闯点头道:“今天是二月初八,距离伯圭离开杨家庄,足足有半月之久。
按照计划,他最迟在三月底,便可以回来,如今尚未归来,估摸着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叔父,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搬迁一趟。
这里毕竟是荆州之地,不宜久留。我看这里,就是一座孤坟而已。”
陈珪闻听,眼眸陡然变得锐利。
他抬起头,直视着刘闯道:“公子,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让汉璋搬离杨家庄?”
“叔父,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杨家庄,是谁救下你?”
刘闯的语气,略显冷峻。
他凝视陈珪道:“当日若没有我的出手,叔父焉能活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陈珪叹息一声,幽幽道:“可是,汉璋不愿意离开,他说,杨家庄就是他的根。”
“呵呵,那叔父又可知,杨家庄之外,又有何人?”
陈珪默然。
他不傻,自然明白刘闯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