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芬生物技術公司下屬醫院·紐加哥第二醫院】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一日·下午】
醫院,往往是一個城市之中最熱鬧的地方,之一,這裡能夠看見幾乎一切的傷痛,一切人的悲歡,治好的人感恩涕流,沒有希望的人苦苦哀求,人生百態,就在於此,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一開始或許還有點難以適應,但等到片刻之後,自己也便和那些消毒水的味道融為了一體。
紐加哥第二醫院,這裡算是所有重症病人最後的希望,由科芬生物技術公司建造並運營的醫院,紐加哥第二醫院的技術水平可以說是整個五十星數一數二的,正因如此,人們才會選擇這裡,紐加哥第二醫院雖說是叫這個名字,但紐加哥並沒有所謂的第一醫院,這個名字時常會誤導一些不清楚紐加哥狀況的人以為還有什麽第一醫院,這或許是科芬生物技術公司的什麽惡趣味吧。
既然都談論到了紐加哥第二醫院,那麽就不得不聊聊科芬生物技術公司了,總部位於五十星首都的生物技術公司,致力於開發各種高科技醫藥製品和醫療器械,以及各類試驗型生物藥劑和軍用生物武器,當然,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在這之後自然也有家族的參與,再加上五十星政府的控股,近年來發展迅速,逐漸成為全世界知名的製藥公司和生物科技公司。
科芬生物技術公司後面站的是科芬家族,位於東部的新城區中間,科芬家族也位於此,科芬這個姓氏在紐加哥並不常見,硬要說的話,科芬家族也不是什麽大家族,它和漢弗雷斯家很像,又有所不同,漢弗雷斯家族是醫藥領域的大股東和產業巨頭,以控股或收購的企業和醫學院為基礎,為世界醫藥學界貢獻了大量的人才和技術,而科芬家族則是在生物科技和醫療技術上擁有極高的水平,一個是醫藥品和醫療器械的大家族,一個是醫療人才和醫療技術的聚集地,這便是兩者的不同。
正因如此,科芬家族和漢弗雷斯家族之間的合作很頻繁,兩個家族之間的交往也很密切,當今科芬家族的族長——邦尼·科芬——也被稱為科芬先生,四十歲出頭,正是一個人最為精力旺盛的年紀,不過說是四十歲出頭,但單單從外表來看說是三十歲都有點誇張,是的,一個接近四十歲的男人,看起來卻還不到三十歲,這或許更加能夠證明科芬公司的醫療技術先進,能夠讓一個中年男人保持著年輕,不過這一份技術科芬家族還沒有拿出來,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讓大多數人趨之若鶩,尤其是富人。
富人們最害怕的就是年齡逐漸變老,而邦尼·科芬這位仿佛不會衰老的人就成為了紐加哥第二醫院的招牌,人們都知道這家醫院背後是科芬家族,而科芬先生又毫不介意在公眾場合的露面,倒不如說,相比其他家族的族長,科芬先生是最張揚的一位,每一次科芬家族在醫學技術上有了什麽新的突破,都是科芬先生作為發言人登場,所以,人們看著容貌依舊年輕的科芬先生,就自然會認為這是這家醫院的新技術。
不分享?不拿出來?沒問題啊,人們知道這家醫院有這樣的技術就可以了,只要知道就可以了,這樣子人們就會來了。
現在是下午,醫院的病人還算挺多的,已經到了暮秋時候,天氣轉涼了,年老的人或者比較虛弱的人受不了凍,生病的人也就多了,大多都是差不多的病症,開點藥打個點滴也就過去了,
重症樓層還是一如既往的死寂,這裡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重病的人奢求康復的可能,也有的人索性放棄了希望,坦然接受死亡,這幾層樓只能夠聽見病人上藥時候的痛哭聲,或者歎氣聲,只有這些。 而現在,科芬先生正拍打著一位老先生的後背,老先生不斷咳嗽著,臉漲紅了,喘氣聲很粗,頗有一種下一秒就會呼吸不上來的感覺,這咳嗽聲在整個房間之內都顯得尤為突兀,若不是這個房間的病人只有這位老先生,說不定下一秒就有人開始投訴了。
片刻之後,老先生的咳嗽聲變微弱了不少,他撐著床沿,緩緩躺下,閉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科芬先生就站在一旁,還有兩位護士,他們看著老先生的每一個動作,記錄著老先生每一次的反應。
老先生的面色在紅潤之後很快又變得慘白,他渾濁的眼睛看著科芬先生,乾巴的嘴唇動了動,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我們會盡全力治療你的,先生。”科芬先生彎下腰,為老先生蓋好了被子,“我們已經在為你調整新的治療的方案,先去除你體內病變的部分,然後……”
“我還有多少時間?”老先生打斷了科芬先生的話。
科芬先生一時語塞。
“我知道……我身體的狀況,在你們這裡能夠讓我延長這麽一段時間的壽命,我知足了,沒有必要再苟延殘喘,科芬醫生……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間?”
科芬先生面露難色,片刻之後,他咬了咬牙:“如果不積極治療的話,還剩三天。”
“足夠了……”老先生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散去了,“累了,科芬醫生,讓我休息一下吧……”
“您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嗎?”
“沒有了,沒有了……人老了就是這樣,殊不知那一天就忽然倒下了,大半個月前我還在和那幫老朋友喝酒,現在就已經成了這個模樣……我這到底是什麽病症……”
“抱歉,以我們現在的醫學水平還沒有辦法弄清楚,您這個症狀已經超出了我們現有的水平,整個五十星都沒有幾次案例,更別說治療方法,我們只能夠勉強維持著您的生命,如果脫離了這些治療,您的器官就會急劇惡化,在一天之內就會喪失基本的循環能力,然後在三天之內您的生命就會走到盡頭。”
老先生沉默了許久,說:“沒事了,你們走吧。”
科芬先生擺了擺手,那兩位護士似乎是明白了,對著老先生鞠了一躬,就離開了房間,科芬先生看向一旁那些儀器,鮮紅色的字符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來,一下接一下地跳動著,伴隨著不大但是很清晰的滴答聲響,老先生的生命正在逐步消散。
老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希望,他沒有悲傷,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在度過了某一個節點之後,便會知道人總會有這麽一個界限,這個界限來的很突然,毫無預兆,那健康強壯的人就這麽忽然倒下了,喪失了一切,等待著最後的時間到來。
科芬先生從一旁搬過一張椅子,坐下,他看著牆壁上的一個掛鍾,那個掛鍾沒有聲響,靜靜地走著,科芬先生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他就這麽坐在椅子上,在這一個病房之中,忽然,微微的風吹了起來,帶來了海洋的潮濕空氣,魚的氣味,海鮮的氣息,再加上一點點的腥味,悄然在這個病房之內彌漫。
可是,這裡並不靠近海洋,哪怕是距離港口都有好長一段距離,為什麽會有海洋的味道?
燈光似乎暗淡了下來,斑駁的藍色幻影投在牆壁上,如同浪潮一樣晃蕩,那是一隻藍色的幽靈,像是鯨魚,又像是別的什麽海洋生物,那藍色的幻影就這麽在科芬先生的身後搖晃,科芬先生就這麽坐著,仿佛四周發生的一切變化都和他無關。
海浪的聲音緩緩奏響,一個厚重而溫柔的樂器在這裡演奏一首沒有名字的歌謠。
“一粒種子,一顆蘋果,一袋氣球,一層薄膜,一縷殷紅,一串叮鈴,一絲生機, 一秤公正,一次死亡,一抹新生,一場暴雨,一段歷史,一種未來,一首詩歌,一場交易,一種可能,一個選擇,一命換一命。”
科芬先生開口說著,他雙手手掌合攏,卻並不對稱,而是一隻手五指朝上,一隻手五指朝下,他念著不知道有什麽意義的詞匯,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老先生,歎了口氣。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老先生的手忽然失去了一切力氣,癱軟了,垂下,而那些跳動的字符也在這一刻停止了,那不斷波折的線條也化為了一段直線。
科芬先生站起身,病房又回到了剛剛的模樣,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沒有海浪的聲音,沒有大海的氣息,只有一個潔淨的房間,充斥著藥品和消毒水的味道。
科芬先生推開病房的大門,走了出去。
在往下幾層樓的手術室,醫生推開了手術室的大門,如釋重負地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對著在外面等待的家屬們露出一個笑容:“手術成功了,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
科芬先生站在原地,耳朵不知道在聽什麽,片刻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老先生的病房,搖了搖頭,喊住那正準備經過的護士,指了指這個病房:“病人失去生命體征了,通知家屬安排後事吧。”
懵懂的護士點點頭,才意識到剛才科芬先生說了什麽,趕忙應聲,然後朝著前台跑了過去,她有點慌亂,畢竟,死亡雖然很常見,可畢竟是人的逝去,還是需要慎重對待的。
“這一次,你的選擇是這樣的嗎?”科芬先生喃喃自語,“海倫娜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