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山中依旧没有起雾,原野站在山脊上眺望着苍茫群山,沉默许久才原路返回。
等回到村子时,阿清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已经上交了任务物品【阿满吃饭的家伙】,阿满正摊了一地在检查:一把曰本琵琶,一根尺八(一种五孔吹奏乐器,通常长一尺八,故名尺八),一个破碗,一袋牌九,以及三枚骰子。
而阿清昨晚要暗杀原野,为了行动方便,同样临时藏起了随身物品——一根七尺铜箍棒,一个朱红色的漆皮小鼓,这会儿也顺便挖了回来,正坐在土座一角,和小弥猴一起默默擦拭。
原野大概看了两眼就去洗漱,等洗漱完了就招呼她们吃饭。
早餐依旧丰盛,大米不限量的吃,所有人都不限量,就连桃井兄弟这种蠢蛋郎党,弥生这个兼职小女仆、阿清的宠物小猴子都可以不限量地吃大米,还配有豆酱干笋蘑菇汤、鹭鸶肉干、腌萝卜条和一人一个煮鸡蛋,汤里的盐味更是十足,简直奢侈到没边了——在原野看起来正常甚至有些寒酸的早餐,在阿满她们眼里就是奢侈,是纯度100%的败家子。
阿满不但将肉和菜吃得一干二净,还又扒了两大碗米饭,吃完饭抹抹嘴,就算她是个超级厚脸皮,存了心想占便宜,这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还以为昨天有只肥鸡吃是特殊情况,没想到这顿也没差多少!
这顿顿大米饭,还有肉和菜,谁吃了不迷糊啊!
她对原野好感再次大增,越看他越顺眼,忍不住积极道:“你要听小曲吗?闲着没事,我给你弹几首吧?”
原野不像她吃饭像疯了一样刨,这会儿还没吃完呢,闻言随意摆了摆手:“不用,你好好休息吧!”
“那耍猴戏呢?”阿满有心回报一二,又殷勤问道,“你要看耍猴吗?”
“耍猴?”原野愣了一下,目光转到阿清和她身边的小弥猴身上,一时恍然。
难怪她养着一只小弥猴,还有一个漆皮小鼓,原来她是“耍猴艺人”,日常靠耍猴乞讨要饭,和阿满这个弹琵琶吹尺八要饭的“盲眼法师”倒是性质差不多。
阿清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快速扒饭呢,吃得十分专注,突然听到要耍猴,抬头正对上原野的目光,一时茫然。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马上垂下眼睑,并不和他对视,但捧着碗的小手却控制不住的开始用力,青筋都迸出来了,长长的睫毛也在不停轻颤,脸色忽白忽青忽红,疑似心理活动剧烈——这么精致充足的早餐,她多年流浪乞讨生活中也是第一次吃到,忍不住就多吃了一些,这时反应过来,就突然觉得有些羞耻羞愧。
嗯,她不喜欢原野,或者说她厌恶所有武士,但又忍不住吃了他这么多大米,被他看着就突然觉得有些羞耻,又暗恨自己自制力不好,内心开始羞愧,只能开始变脸。
原野看她变脸看得莫名其妙,在心里嘀咕一声“果然是个怪怪的孩子”,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对看猴戏……嗯,没什么兴趣。”
其实有点兴趣,他还没看过耍猴呢,但他和阿清不熟,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再加上她又在那里表演变脸,怪怪的,好像随时准备爆炸一样,所以还是算了吧!
万一真炸了,再溅他一身血,这不合适!
“好吧,随你的便!”阿满见他不想看也不在意,反正她是问过了,他自己不乐意是他的损失,正好让她省点劲!
她起身去一边又躺下了,盖好小棉被,拍拍小肚皮,打算睡个香甜的回笼觉,心情那是相当愉快。
这就是她一直憧憬的生活,每天好吃好喝什么也不用干,没想到意外被原野打伤了,倒是莫名其妙实现了。
她打算就这么好好享一享清福,直到原野忍受不了,赶她走为止。
…………
临时收留阿满阿清两姐妹,只是穿越生活中的小小插曲,纯属意外。
等早饭过后,原野就重回正轨,继续执行他的【战国时代生存计划】,也就是努力学习医术,当个“蒙古大夫”,以提高自己以及傻儿子的活命几率。
他在土座里面找了个位置,给自己泡了碗茶,然后就专心致志,抱着之前抄好的那部分《赤脚医生手册》开始用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这人,虽然年少却有耐心也有毅力,一屁股坐下就是一早上,连挪窝都没挪过。等快吃午饭了,阿满回笼觉睡完爬起来,他还在那里皱眉凝神苦读,默默背诵,一无所觉。
阿满好奇心极强,又凑过去看看他在干什么,眼见纸上全是不认识的“南蛮文字”,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奇道:“这是南蛮书籍吗?”
“你就当是吧!”原野随口应了一声。
“哦?书里都写了些什么?”阿满越发好奇了。
原野也不隐瞒,反正这书别人也看不懂,也就随口道:“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
“医书啊……”阿满瞬间丧失了一半的兴趣,又伸头看了一会儿,猜不出这些字是什么意思,问原野原野又懒得多鸟她,她也就算了,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出门溜达去了。
她的名字还真没起错,满则跳脱,她就是一个十分跳脱的家伙。
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她和弥生聊天的声音,桃井兄弟也很快加入进去,开始听她吹牛逼,听她如何横行天下,周游列国乞讨的故事。
原野无所谓,充耳不闻,随她怎么样,就老老实实背自己的书。
时间很快就过去五天,期间没人再来抢劫他,日比津村的村民们也没打算搞“武士狩”,没打算围起来用粪叉把他撅死,就在这平平淡淡中,他的神功大成了。
他已经偷偷摸摸将《赤脚医生手册》抄完,手机都埋掉了,并且将书粗读背诵了两遍,已经初步具备把曰本劳动人民治死的能力——这其实很强,以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人治死,现在已经可以了,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已经很厉害。
就像他大伯厂子里的门卫,号称非著名外伤专家塞拜德·道格所说过的那样:救人如杀人,能杀人才会救人。
现在原野的医术就到了塞拜德·道格的境界:能治,治死治活不好说,反正能治。
当然,主要是《赤脚医生手册》原本就是一本面对中国农村地区的医书,是超级速成教材,只要求学医的人能识字,大部分比着照抄方子就行,还是从几个乃至十几个方子里挑一个,对原野这个大学生来说,完全称不上困难,能花五天时间已经十分尊重生命。
而读书读到这里就是极限了,一些像是“认穴”“针灸”“把脉”之类,只看书是没用的,必须要通过大量实践才能掌握。
原野感觉是时候开个“黑诊所”了,但在开“黑诊所”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药治不了病,他手头没药材。
他赶紧派桃井兄弟去把正在村里闲逛的阿满找回来。这货也是真能转悠,五天时间,她伤都没好,一瘸一拐着已经和全村人都混熟了,已经开始在吃饭时议论村里的八卦,连哪家哪户养了几只鸡每天下几个蛋都搞清了。
等把人找回来,他先给阿满倒了杯热茶,然后客气询问她尾张国哪里能买到药材,毕竟上次他去那古野城并没有找到药房,也就只能问问她这个“百事通”了。
“药材?”阿满是个野孩子,没那么乖巧,望了一眼躺着的孟子奇,好奇反问道,“是准备给你朋友治病吗?”
“不是,是准备给村民们看病。”原野实话实说,毕竟他现在的水平治疗傻儿子极有可能酿成惨剧,所以要先拿村民们练练手,提升一下技能等级,顺便也刷刷声望。
阿满更吃惊了,用看二百五的目光看他,不知道他这是脑袋突然抽了什么筋——日比津村的村民们早就被武士和和尚们刮干净油水了,就是一群穷鬼,给他们看病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这不是脑子坏掉了是什么?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问原野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在土间烧水的弥生已经惊讶道:“野原大人,您……您愿意给大家看病?”
她生在这个时代,长在这个村子,深知村子里有不少人长期被病痛折磨,她自幼交好的一个同龄朋友,就在去年春天因病痛苦死去。她深知这一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猛然听到原野竟然愿意当大夫,愿意不顾身份治疗村民,一时又惊又喜,但话说完却又心中忐忑,担心这是原野在和阿满说笑。
正给小猴子梳毛的阿清也诧异望来,而原野看到弥生眼中的忐忑,态度倒也端正了三分,点头道:“是的。”
“但……大家可能付不起您的……”弥生也早熟,立刻想到了和阿满一样的问题。
原野当然没打算从穷**民身上赚钱,立刻笑道:“这方面你不必担心,都是顺手的事,到时收个药钱就行了。要是药钱也拿不出来,也可以先欠着,没有利息,以后帮我做点事抵偿就好。”
“这样可以吗?”弥生越发惊喜了,看原野脑后似乎出现光圈,有点怀疑他是“先天神佛圣体”。
“可以的!”
弥生都有点被感动到了,直接跪地施礼,双手交叠放到泥地上,一个头磕上去,激动道:“真是太感谢您了,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原野赶紧一摆手:“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找到药材再说!”
“是!”弥生脆生生应了一声,马上期待地望向阿满。
阿满不清楚原野的“险恶”用心,完全理解不了他想干什么,怀疑原野买的那只二手驴,每天夜里都偷偷进屋猛踢他的脑袋,不然他也不可能想干这种不着调的事!
她难以置信道:“又不赚钱,你干这个图什么啊?治病给药还能先欠着,还不要利息,你钱多烧得慌吗?”
原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就是钱多烧得慌,不行吗?”
“行!行!你有钱你了不起!”阿满只是个养伤的“食客”,管不了原野想干什么,但回着嘴看他的眼神开始怜悯起来——难怪你被追放了,我要是你爹,我也要把你赶出家门!
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啊!
你这种人,在这世上,绝对活不过两年半!